《夜猫事件簿》时墨小西

5、04

　　市中心购物广场的星巴克咖啡厅里，丁以茂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神情严肃地翻着大食集团的发展概况，而他对面坐着的叶教授却手持着一杯摩卡悠闲地打量着过往行人，完全无视了周围服务生好奇打量的目光。

　　“阿茂，今天怎么有空来喝咖啡啊？”丁以茂聚精会神地看着资料，背后传来的好听女声把他的思路给打断了。

　　丁以茂放下杯子，转头看见一个笑语盈盈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后，微笑着问候道：“嫂子，好久不见。”

　　何舒君温和地笑着回应道：“是啊，也是有两三个月没看到你过来喝咖啡了。”

　　——何舒君担任着这家星巴克的店长，而她之所以认识丁以茂，是因为她的前男友陈然。陈然是重案组的前组长，也是丁以茂初来T市重案组时的师傅，然而就在丁以茂被提拔为副组长后不久，陈然因为误踩了凶手在案发现场埋下的大量炸药不幸以身殉职。

　　丁以茂对她抱歉一笑：“前几个月忙着红方集团的那宗案子，也没休假……嫂子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能怎样？凑活着过呗。”何舒君的视线转向了仍然一副贵公子做派的叶琛，“这位先生是……？”

　　“哦，这位是叶琛教授，警局请来的调查顾问。”丁以茂才记起来还没给两人做介绍，“叶教授，这位是重案组前组长陈然陈大哥的女朋友，也是这家星巴克的店长。”

　　“你好。”叶琛对何舒君微颔首，动作优雅地让人觉得进入这个画面就会破坏它的意境。

　　见丁以茂面前摊开了一堆划了不少重点的资料，何舒君心知他定是来这边办案的，便随便扯了个理由走开去了。

　　“你不应该和她谈论案子的事情。”何舒君走后不久，叶琛忽然开口道。

　　“啊？”丁以茂迷茫地抬头看他，“为什么啊？”

　　放下手中的咖啡，叶琛也盯着丁以茂：“在你说完‘嫂子’以后，何女士眼睛有短暂的闭合动作，同时在应答时嘴角下拉，这是难过的表现。表明事实上何女士在听到这个称呼之后有抗拒的心理”

　　随意地靠在皮质沙发上，叶琛的眼睛里带上了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他出言阻止了正欲反驳的丁以茂：“我也没说何女士不爱那个陈然了，只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不肯去听一些对她来说意味着会想起危险的事情罢了”

　　太喜欢了，才放不下。这样的话从犯罪学教授嘴里说出来怎么也有种正站在法庭上为变态爱情杀手开脱的错觉啊……

　　胡思乱想间，丁以茂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轻柔的女声略带迟疑地问道：“请问……你是丁以茂警长吗？”

　　丁以茂再次转头，看到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郎站在自己跟前——奶白色的小坎肩，职场OL风格的紧身A字裙，一双坡跟的撞色小皮靴，与照片上的杨孟君相差无二。丁以茂微微眯眼打量了会，站起身来同杨孟君握了握手说道：“杨小姐，这边坐吧。”同时不忘给叶琛使眼色让他换个边坐。

　　杨孟君略有些步伐不稳地向丁以茂对面的位子走去，而叶琛极其配合地将咖啡挪到丁以茂的胳膊旁，三两步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三人都坐定后，丁以茂摊开记录本率先说道：“相信沈警员已经和你说明了我们的来意，那么我也不多客套什么了，也请杨小姐多多配合我们的工作。”

　　杨孟君点点头，继而露出了悲伤的神情：“警长你问吧……凡是我知道的事情我都告诉你。梅音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的，她和文哥本来已经决定等这个生日过完就见家长的。”

　　“文哥？”丁以茂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翻了翻手头有关于伍梅音的资料，“那人是谁？怎么伍梅音的资料上没有他的名字？”

　　杨孟君叹息一声：“文哥是梅音青梅竹马的邻居，不过大概是梅音初中的时候文哥跟着他爸爸移民去了国外，两个人当时就很好，不过碍于年龄过小也不好意思说……他们是直到去年才又重新联系上的，文哥是来这里做生意，恰好同伯父有生意上的合作，梅音和他才又有了接触……因为伯父一直很反对梅音再嫁给商人，伯父比较希望梅音嫁给一个大学教授什么的……所以梅音和文哥的事情才一直保密到现在。现在倒好，梅音先去了……”说着说着她便嘤嘤地哭了起来，叶琛颇玩味地挑眉看着她。

　　等到杨孟君的情绪稳定下来，丁以茂又开口问道：“那个文哥到底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用餐巾纸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杨孟君回答道：“文哥全名叫文久，之前在红方集团当行政主管，前几个月辞职了，好像现在自己注册了家公司。”

　　听到“红方集团”，丁以茂脑海里闪过张鸿明被抓捕时嘴角似有若无的一点阴笑，好像在宣告着“七·一二”特大贩毒案远没有自己查到的那么简单。

　　“那么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杨孟君摇了摇头，避开丁以茂探询的视线：“他的公司总部在S市。我和文哥也不熟，就是和他一起吃过几餐饭。”

　　“伍梅音最近有什么异常吗？”一直冷眼旁观的叶琛忽然开口问道。

　　杨孟君的脸色白了一度，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两三秒后强装镇定地说道：“要说起来……梅音最近收到了好多封奇奇怪怪的匿名求爱信，一开始她以为是文哥搞的小浪漫，也没有在意，还拿过来给我看过。结果后来被文哥知道了，他说自己没有给梅音寄过匿名求爱信。不过梅音觉得是别人开的小玩笑，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求爱信？会不会与案子有关系呢？丁以茂坐直望向杨孟君：“你现在手上有没有这样的信件？”

　　杨孟君颔首，从包里抽出几封用牛皮信封精心包装的信递给丁以茂：“我也觉着应该有什么关系吧……所以我特意从梅音办公室里拿了几封出来。”

　　丁以茂翻了翻那些外信封一模一样的信件，蹙眉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样的信件在伍梅音的办公室里还有很多？”

　　“对的，大概还有二十来封吧。”

　　一、二、三、四……丁以茂仔细地数了数那些信封，与杨孟君刚才提到的数据粗略地加了一下，竟然数量多达三十二封！

　　丁以茂拆开了其中一个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纸，展开在桌面上的是一张普通的A4打印纸，洁白的纸面平凡无奇，再凑近了嗅却意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抬眸开始研究打印纸上的内容，却一时间惊愣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洁白的纸张上，血红的颜色写着四个大字：你是我的。

　　竟然和伍梅音死亡现场墙上写得一模一样。

　　杨孟君看了看手中的腕表，对丁以茂说道：“那个……丁警长，公司里最近也挺忙的，我能先走一步吗？”

　　丁以茂将那封拆开过的求爱信又对折了一下塞回信封中，收起杨孟君提供的全部信件放入资料收集袋内，站起身来又和杨孟君握了握手说道：“非常感谢您的配合，若是还有需要您配合的地方沈雨小姐会联系您的。”

　　杨孟君也站起来回握了一下丁以茂的手，勉强笑了笑，接着便迈着有些不稳的步子走出了咖啡厅。

　　叶琛全程只在开头提了一个问题之后，就坐在丁以茂身旁再也没有说过话，沉默地让丁以茂反倒有点儿不习惯。

　　“叶教授，您有什么看法吗？”丁以茂看着招来服务员续上第二杯咖啡的叶琛。

　　看着杨孟君步履匆匆地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叶琛反问丁以茂：“你觉得杨孟君这个人怎么样？”

　　“我觉得？”丁以茂没有反应过来，重复了一遍之后才回答道，“那大概就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了。”

　　“说下去。”叶琛小啜一口咖啡说道。

　　“可疑。”

　　叶琛没有接话，但略带笑的眼神像是在鼓励自己分析下去，丁以茂接着说道：“按常理来说，杨孟君同伍梅音关系那么好，自己闺蜜的生日宴会怎么可能不去参加？就算她真的有什么急事不能到场，那么她在闺蜜死后居然还有心情仔细打扮一番再来接受警局的访问，实在有些奇怪得过分了。”

　　“看来警校第一高材生的学习能力果然不一般啊。”叶琛没多大诚意地赞叹道，没等丁以茂谦虚几句便马上话锋陡转，“不过，你还没有分析到最重要的部分。”

　　居然还有遗漏的？丁以茂略微感到有点诧异，诚恳地说道：“愿闻其详。”

　　叶琛拿过丁以茂手中的信封在手中把玩：“在我问她伍梅音的近况时，她很爽快地供出了匿名求爱信的事情，而且竟然随身携带着装有字条的信封。在把信封交给我们之后，她马上就找借口离开了咖啡厅。总结来说，这个女人很聪明，她知道自己早晚会被警察找来谈话，因此自己给自己找了两个重点，第一是伍梅音的那位秘密情人，第二是那些匿名求爱信。”

　　果然是专家出马，三两句就挑出了更多细枝末节的疑点。

　　丢给叶琛一个感激的眼神，丁以茂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把摊在桌子上的资料整合起来放进公文袋中，对叶琛道：“叶教授，我们回警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