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无乡×倦收天 忘仙》朦小琊

2、第 2 章

　　（五）

　　罗浮之境，丹华烟冷。

　　谁也不知此地是何时存在的，如若谜团。似乎只依稀听得一声鷇音破晓，那罗浮山便缺了一口，便形成了这罗浮丹境，巍峨山巅。九鼎回环的太极台上，此刻正负手而立一人，面朝这绵延的云涛，黑纱的衣袂被山峰吹起，鼓鼓胀胀，流波的层云起起落落，朦胧之中，那人仙姿浩淼，飘渺不似凡人。

　　静谧之中忽有一道身影化光而来，落于这一方丹境之上。

　　“鷇音子！”还未落稳，那白衣之人便急急喊出了那山人的名字。

　　怀中，浑身浴血的人愈渐冰凉，一路上原无乡不断地为倦收天输着真气，欲想留下一丝生机，未曾想到那源源不断的真气却如泥牛入海，顿然无踪。

　　心，早已沉到谷底，只待下一瞬的溺毙。

　　“倦收天？”回身，待看清那怀中之人的容貌，鷇音子稍有些惊讶，但只是瞬间，那一丝的惊讶又重新归落于平静之下，无喜无怒，好似方才那片刻只是错觉。“怪不得昨日观星，凌火冲日，恶兆也，没想是他。”

　　“救他，”微沉的声线带着嘶哑，雪白的衣袍早已被血色染红，他却全然未觉，“鷇音子，救他……”

　　“他已散仙魄，药石罔效，无须再救，”又淡淡地看了一眼原无乡，“倒是你，你也不必费力为他疏导真气，你额间已显黑象，内息混乱，若不及时救治，恐有入魔之兆。”

　　“散尽仙魄？”倏然惊愕的神色浮上面容，“怎会如此？！”

　　“你可知南海鲛氏一族曾有秘术名曰‘镜心之术’？”拂尘一扬，原无乡只觉怀中一轻，下一刻，倦收天已被安置于乾石之上。

　　“‘镜心之术’？”原无乡喃喃道，“为何我不曾听得阿倦提起过有如此秘法？”

　　哈，轻声一笑，似带三分嘲意，“因为他以为他永远都不会用到此术。不然你以为凭借失却千年道行的他如何在一夜之间功体暴涨，能与阎王一决雌雄，最后同归于尽？”

　　手，在这一刻握成了拳。一字一字落在原无乡的心中，重若千钧，压得他无法喘息。

　　“但此术用竭则会遭术法反噬而仙魄尽散，故此列为禁术。”

　　仍是淡淡的语调，原无乡却已无法听清鷇音子所说的言语。

　　一切好似远的飘渺，但又似近得离奇，光怪陆离的景象在眼前交叠，只觉喉头一甜，下一刻，朱红已然冲口而出。

　　镜心之术，仙魄尽散。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鷇音子，救他……”

　　负身而立，已将来人拒之千里，看不清此刻鷇音子的容色，只余一抹孤冷的背影，“我乃一介清修山人，又何来起死回生之术？你离开吧。”

　　时间静默，只余流云飞走，山风萧鸣。

　　“哈，”当鷇音子以为他即将放弃的时候，只听得身后原无乡一声自嘲，“我虽统领整个道真，于你看来却是一无所有。也罢，既然我一无所有而又有求于人，那我只好求你。鷇音子，求你，救救阿倦。”话落，已带哽咽。

　　撩起下袍，身子一低，只听得轻微的重物坠地之音，下一刻，他已跪在鷇音子身前。

　　惊讶于原无乡的行为，鷇音子眸色一暗，“莫要为难在下，在下只是一介山人，才疏学浅。倦收天六魄离体，已是回天乏术了。原无乡，你离开吧，鷇音子无能为力。”话毕，转身欲走之际，身后的原无乡缓缓道出几句，却是硬生生停住了他刚跨出去的步伐。

　　“鷇音子办不到的事情，但是丹华君能办到。鷇音子，我说的可对？”

　　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般若剑鸣吟出鞘，破风之音随之传来，原无乡只觉脖间一凉，一缕断发自从他鬓角缓缓飘落。

　　“你信不信我现在便杀了你。”语调淡淡，却浑然不似方才那般淡然。转瞬，铺天盖地的压迫感随着那道剑气汹涌而来。

　　这便是当年开天榜、灭波旬、诛元史，后又暗夜破天的丹华君么？心中惊颤，唇边却是扬起了难以捉摸的笑意。

　　据传丹华君乃为先天上神，当年为暗夜破天遭受天雷殛顶，焚魂散魄，从此消弭于人世，众人皆当他已身亡。若不是当初倦收天以功体换取丹药让他对鷇音子此人有所怀疑，他可能如何也想不到这鷇音子的真实身份。

　　脖间是丝丝的凉意，透入肌骨，可他却浑然未觉。

　　很幸运，他赌赢了。

　　“我不知你为何退隐，但既然不能求你，那你我便做个交易可好？”闭上眼，缓缓吐气，再睁眼时，心已澄明。“救他，而我则保守你的秘密。”

　　“我如何相信……”

　　“他活，我死。”

　　手中化出长剑，没有丝毫犹豫，银光入体之时，原无乡只觉手腕一痛，回神之时，鷇音子已然将他长剑挑飞。

　　“好，我救。”

　　眼中一闪而逝的不忍，终究他还是答应了他。

　　（六）

　　鷇音子手中掐诀，点点莹光已自倦收天的周身泛出耀华。

　　“若是他的复生，是你等待百年为代价，你可愿意？”

　　“我愿意。”若有他，百年便是一瞬，若无他，一瞬也如百年。

　　渐渐地，光华尽散，他化作了粼粼浮沫，明明灭灭。

　　“若是他复生后全无前世记忆，忘了你，也忘了你们的曾经，你也愿意等？”

　　“我愿意。”

　　金色的身影渐渐透明，直到化作了一团幽幽白光。那团白光似有灵性般漂浮在半空，却在原无乡伸手的瞬间缠上了他的指尖，犹带缱绻。

　　“这……”阿倦，是你么？

　　“他三魂受损，六魄已散，须得重塑肉身。唯今之法只有化为剑灵，以剑为栖，以灵养魂。”

　　百年，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