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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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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夜凉星子，流云未歇。亘古的月光依旧，倒影在一池碧波之中，晚风忽来，碎成层层涟漪。
聚合，聚散。
蝉子的鸣声从枝头响起，悠悠扬扬，是夏的声音。
幽巷深深，青绿的石板街在月色下透露着些许古朴的味道。向着巷子的深处走去，聆听着脚步缓缓，一声一声，紧绷的心弦好似都在此刻得到放松。不经意间的凝眸，便会被一处雅致的楼宇所吸引。
流影回首，烟雨斜阳。
此处向来便有夜中留灯的习惯，素色的灯笼微微透露出和煦的橘色，静静地铺洒出一方烛光，照亮前路。
（二）
“我不同意。”突兀的声音倏然响起，却在下一刻刻意压低了声响，“若用倦收天为诱，引阎王入瓮，此举太过冒险，我不同意。”白衣男子温和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了厉色，一语便将此举回绝。
“我知你视倦收天为此生挚友，但……”式洞机还欲劝说，下一刻，却被原无乡打断。
“阿倦为化出双腿失却千年道行，已非当初的鲛人之身，功体早不如前。若此刻以他为饵，引出阎王及森狱的潜藏势力，那他势必凶多吉少。”烛光映衬在原无乡的脸侧，微微颔首，阴影之下，看不清他此刻眼中的表情，“我已差点失去过他一次，我不希望他再涉险。”
差一点就失之交臂，差一点就……
心，在一瞬紧紧揪起，虽已过许久，但每每夜深时想起，总会心有余悸。只有将他紧紧地圈在怀中，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时，才将悬起的心一点点放下。
幸好，幸好。
他还活着。
式洞机见他如此坚决，虽心有不忍，但为天下大义，还是忍不住规劝，“当初你二人共诛森狱来敌，屠大魔、灭玄嚣，虽救苦境于危难之间，但也使得阎王视你二人为大敌。如今你二人虽已退隐，不问世事，但森狱之祸仍在，苦境百姓仍在，你二人的天命仍在……”
“此事再议。”一拂袖，原无乡的脸上已露怒容，“夜已深沉，若道盘今日前来叙旧只为此事，那就请回吧。”
此话一出，已是下了逐客令。
“原无乡——”
“我说此事再议！”
深深地看了一眼原无乡，式洞机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临走之前却是在门口停下了身形，“明日斩马坡，苦境与森狱终有一决。战书已下，避无可避。来与不来，取决于你。苦境存亡，也取决于你。”
门外伫立着一人，伸出的手在叩门的那一刻堪堪停住。夜凉的长风吹起那人的衣袂，隐隐似有花香盈袖。亭台的廊灯明明灭灭，映衬在那人金色的衣袍之上，勾勒出一阕的浮光掠影。
在门开前的那一刻离开，只留残影一缕，好似从未有人驻足。
夜，依旧静静。
（三）
“今日道盘前来寻你何事？”原无乡回到房中却惊讶于未有点灯，黑漆的屋内只见得一朦胧的身影坐于案牍之前。
“没什么，道盘说许久未见，路过此处便来叙叙旧。”
摸黑走到烛台前，想将烛火点亮，却在挑灯的那一瞬，手被人轻轻握住。“别点。”
“阿倦，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他平日最喜光亮，今日却隐于黑暗之中，心中一顿，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不对，很不对。
“好友多虑了。”缓缓的语气一如昨夕，原无乡缓缓舒了口气。幸好，幸好。“许久未曾回南海，不知我鲛氏族人如今生活如何。”
“我还道是何事，明日，明日我们一起回南海探望你族人如何？”反握住倦收天的手，从未如此般坚定。
不放手，如今的他绝不放手。
“不，”轻吐出声，下一刻却在猝不及防间，手刀已落。“明日，还有更重要的事。”
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想要竭力保持清醒，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缓缓倒落，最终不甘心地阖上了眼睛。
这一掌，倦收天用了八成的功力，配以鲛氏独有的秘术，可困原无乡一日一夜。
虽术效短浅，但已足以。
月光之下，是他沉睡的容颜，莹白的月光浅浅铺陈在他的身上，散发着微微的光。
“好友，”这是他最后一次叫他，“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这是倦收天的天命，也是倦收天的道。我不会逃避，也不必逃避。
若你做不了决定，我便帮你做了决定。
（四）
斩马坡一役，为当时苦境与森狱最终的一次豪赌。生与死，光与暗在今日交叠，渲染出一幅杀与被杀的荒凉。
从晨曦到落日，尘浪滚滚。
血染红土，一地杀伐。
杀，唯有杀，才是生唯一的道路。
谁都没有看到，在交战之时，一团化影的金光直入敌军。谁也没有看到，那团化光的人影又是以何种姿态血战阎王，九阳齐发，日光为之黯然，最终在火光之中与阎王同归于尽。
生，是幸存的祝歌；死，是亡灵的哀曲。
兵燹渐息，挽歌初起。
地上，是倒地的战旗与鲜血残留的遗骸，原无乡行走在泥泞之上，一步一步，从未觉得步履会如此沉重，一步一步，心早已揪起难以呼吸。
眼睛在人影间逡巡，试图想要找到那个金色的人影，可一次次却只有失望。
失魂，落魄。
可往往也有时候，希望与绝望也只在转瞬之间。
红色将衣袍染尽，早已看不清它原有的色彩。血流如注，汇于身下，渗入泥土染成鲜红一片。一双金色的眼眸如今却是紧紧闭着，似是熟睡，却再也无法醒来。
身体在原无乡的怀中早已变得冰凉，分不清的悲与伤，铺天盖地而来，如若灭顶。
“阿倦，阿倦……”温热的泪落下，溅落在亡人的脸上，而后渗入衣料，留下暗色一点。
一遍一遍，怀中的人却未有回应，只余无声。
静默，从此黄泉碧落，此别无期；静默，从此白云苍狗，忘川奈何。
“鷇音子，对，鷇音子一定有办法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