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湾港》张随己

5、来电

　　和霍珊、霍刚吃完饭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毕言言都是在学习中度过。
　　每次坐在人头密集的自习室中，抬起头来看看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地流走着时间，她总会在想自己以后的工作状态，在想自己还有多少悠闲的时光用来学习和查找资料。
　　这样过完一天又一天，感觉很充实。
　　唯一的不幸，是毕言言在自习室遇到了霍珊。
　　再次见面，毕言言觉得有些尴尬，不像从前那么无话不说、肆无忌惮。
　　霍珊看见她，挥舞着双手：“言言姐！”
　　毕言言坐在开着空调的室内，根本听不见走廊里的霍珊说了什么，只是感觉玻璃外面有什么东西在做大幅度运动，毕言言下意识回过头，看到霍珊时，无奈地笑了笑。
　　毕言言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示意她保持安静，然后蹑手蹑脚地绕过坐在位置上的人群，拐了一个弯走出了自习室的门口。
　　“你怎么过来自习室啦？记得你以前喜欢在寝室看书。”毕言言走到她旁边，轻轻地问。
　　“喜欢就过来了。”霍珊一边笑，一边眯着眼打量毕言言，“言言姐，我发现你怎么胖了？”
　　“哪里胖啊，我一直都这么瘦。”
　　霍珊没心没肺的说：“就胖了，你肯定是拒绝我哥之后，心里乐开了花。”
　　“哪有这么心安理得，我一直在思考你哥哥为什么会喜欢我。”
　　“看上就看上了呗，哪有什么理由。”
　　毕言言笑了：“那我真的感谢你哥哥看上我。”
　　“有什么好感谢的。这几年一直都没有人追求你，也没见你有对象。我以为你很好搞定，没想到最后还是苦了我哥哥。”霍珊苦着一张脸，仿佛受伤害的人是她。
　　毕言言纠正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是痛并快乐着，怎么会是苦了你哥哥呢。”
　　“说得倒是好听。”霍珊哼了一声，“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当然就是苦。”
　　毕言言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好，索性转移了话题。
　　“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霍珊摇了摇头：“不了，我约了人，是我喜欢的对象！”
　　“那是好事。”毕言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说不准我会比你先谈恋爱。”霍珊一边说，又一边用力地挥着手，“那我先走了，言言姐再见！有时间可以再考虑考虑我哥哥！”
　　毕言言对这个孩子似的霍珊耸了耸肩膀，轻轻地挥了挥手：“路上注意安全。”

　　隔天，毕言言被邀请到学院参与一个本科生的学科比赛。作为嘉宾，她还要对这些师弟师妹们进行一个简短的点评，并提出对他们受用的建议。
　　因为这个比赛每年学院都会举行，基本的流程不会改变，所以毕言言缓了一口气，去年看过这个比赛有一些经验，不用担心自己作为嘉宾影响了比赛的质量。
　　整个比赛大概花去了三个小时的时间，结束时刚好是下午6点。几个师妹一散场，就急忙跑到毕言言身边，想来取些经。
　　“师姐，我们能问你几个问题吗？不会占用您太多的时间。”
　　毕言言看着她们水灵的眼睛：“我没什么事情，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开口问吧。”
　　“师姐，是这样的，我们最近着手一个课题，遇到一些问题……”师妹们态度诚恳地表述着她们的困难，并希望借此获得帮助。
　　毕言言则内心有些挣扎，又是头疼的学术和科研问题。毕言言简单地向她们说了一些建议后，已经是6点30分了。
　　“师姐，我们大致了解您的意思了。”
　　另一个长发师妹也开口道：“回去之后，我们会按您的建议进行调整的，真的很感谢师姐。”
　　“时间很晚了，师姐肯定还没吃晚饭，要不和我们一起吧。”带头的师妹看了一眼手表，说，“去西区公寓那边的广场吃如何？”
　　很多本科生住在西区公寓，本来毕言言也是要住那边的，后来搬出来和梁心一起住，离西区公寓的路程远了很多。
　　毕言言摆摆手：“不了，你们去吧。”
　　“这样啊，那我们先走了。师姐，谢谢您。”半个鞠躬，随后是叽叽喳喳地离去声。
　　看着她们雀跃离去的背影，毕言言有些感慨，自己已经远离大家一起团结奋战的日子很长时间，很快又得远离美好的校园生活了。
　　“言言姐。”
　　有人在背后轻轻地拍了拍毕言言的肩膀，吓了毕言言一跳。
　　毕言言回头，是组织此次比赛的负责人之一，研一在读的一个俊俏小伙子。
　　“怎么了？”
　　小伙子挠挠头，说：“快开场的时候以为你没来，打你电话一直没接，真吓我一跳。”
　　“你打我电话？我怎么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毕言言拿起包，往里摸找自己的手机。翻找了老半天，都没有找到。
　　“啊，真的没带手机过来，实在不好意思。”毕言言用手拨了拨头发，歉意地看着他。
　　小伙子也不好意思：“没事，就怕师姐没来。万一你不来，我可不知道如何处理，临时请嘉宾很麻烦。”
　　毕言言将包挂在肩膀上：“我怎么可能不来呢，放心吧。说好的事情，我一定会做的。”
　　一听这话，小伙子就更加不好意思了。“希望下次我们举办这些活动，师姐能继续参与进来。”
　　毕言言笑着回答：“那当然！”
　　“那师姐先回去吧，我们还要收拾一下现场。下次有机会再请师姐吃饭！”
　　毕言言摆摆手：“吃饭就不用了。以后有什么活动和比赛需要到我，我一定会来的。那我先回去，辛苦你们了。”
　　小伙子礼貌地送毕言言到学院门口，再次代表学院表示了感谢。

　　夜晚的道路依旧车水马龙，华灯初上给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迷人气息。毕言言在一家小摊前随便解决了晚饭，跑到对面摊子打包了一份梁心爱吃的铁板土豆。
　　回到寝室，梁心探个头出来，大声地对毕言言吼道：“姓毕的，你电话响了一个下午，还让不让人好好学习啊！”
　　毕言言瞪大了眼睛：“你这么快回来了？……不，你下午怎么会在寝室？……”
　　“我要用电脑输入一些数据，学校上机室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不想排队就回来用自己的笔记本。”
　　“哦，我给你买了铁板土豆。”毕言言换好鞋子，把土豆送到梁心房间门口。
　　梁心的态度瞬间转变，两眼对着土豆冒星光：“谢谢啦，快去看看你的未接来电吧。”
　　“好的～”
　　回到房间，毕言言从抽屉取出手机，解锁后看到将近二十通未接来电。难怪梁心会意见那么大……
　　很久没有这么多未接来电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大一吧，刚入学很多事情不懂，走错方向迷路，搭错校车迟到，骑自行车摔跤，夜晚走学校的花园遇到些奇怪的师弟……每次都弄得赵向湾特别担心，特别着急。有一次临近W市的省份发生地震，影响到了W市的接壤区域，毕言言他们学校震感强烈。寝室的同学看到床在摇晃，拉着刚从洗澡间出来的毕言言往外跑。她们四个女生住在六楼的角落，遇到这种事情跑得比谁都快，害怕赶不上大流发生意外。毕言言穿着睡衣就下楼了，手机忘在了寝室。
　　一大群人都跑到楼底下，密密麻麻的人头拥挤在凉快的草地上，一直呆到夜晚将近十二点，才有一些胆大的同学陆陆续续上楼。
　　四个女生推开寝室门时，立马传来了毕言言手机的铃声。毕言言挤进门，四处翻找桌面。
　　“床上，你搁床头了。”寝室的一个妹子温柔地提醒。
　　毕言言爬上床，终于找到了手机，二十通未接来电，全是赵向湾打过来的。
　　刚拿到手上，手机又响了。毕言言急急忙忙接听。
　　“毕言言！为什么不接电话！”赵向湾在那边咬牙切齿。
　　“和寝室的同学一起跑下楼，没来得及拿。”
　　那边一阵沉默，随后似乎带着哭腔：“你知道吗，差点吓死我了，我很担心你。”
　　毕言言听着他的声音，惊慌失措：“别担心，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还真怕你……”
　　“房又没塌，不跑下来也一样能活啊！”
　　“傻瓜……”
　　“你早点休息吧。”
　　“嗯，好的，那晚安吧。”赵向湾又叮嘱了几句之后很快挂下电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赵向湾自然不会告诉她，他是如何一边打电话一边狂奔到女生宿舍楼下。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个个寻找那个叫毕言言的女生，他很怕她笨得忘记跑下楼，很怕学校的楼房不够结实而坍塌。如果真是那样，后果不堪设想。他怕极了，怕极了失去她。

　　毕言言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从过往记忆中回来。上下翻看未接来电号码，除了两个来自研一的帅小伙师弟，其他全是陌生号码，三个不同的陌生号码。毕言言核对了一下归属地，一个号码是外地的，应该是打错的；另外两个号码是C市的，可能是熟人。
　　毕言言突然紧张而又期待起来，不会是赵向湾吧？
　　毕言言没有回电未知号码的习惯，放下手机，溜到梁心的房间吃了两口土豆。
　　“不回电？”梁心问她。
　　“陌生号码，不知道是谁，所以没回电。”
　　“打了这么多次，应该是认识的人。”
　　毕言言咽下酸酸咸咸的土豆，说：“既然是认识的人，那他还会继续打过来。”
　　话音刚落，电话真的又响了起来。
　　“快去接吧。”梁心用手推她，催促道，“让这个人以后少打电话过来！”
　　毕言言回到房间，抽出手机，是未知的C市本地号码。
　　“喂，您好。”
　　“是毕言言吗？我是霍刚，霍珊的哥哥，上次一起吃过饭的。”
　　毕言言没有想过他会给自己打电话，一定是在自习室遇到霍珊，霍珊见她没有生气，就把电话给了霍刚。
　　毕言言直接问他：“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霍刚听出了她的不友好，依旧礼貌地说：“为上次打搅你和珊珊吃饭道歉，不好意思让你尴尬了。”
　　“没事，霍珊是我朋友。”言外之意，霍刚并不重要。
　　“我知道。”
　　“嗯？还有事？”
　　“想……再……请你吃饭，就当是道歉。”
　　“不用啦，真的不用。”
　　“要的，一起吃个饭没有那么艰难吧？”
　　毕言言叹气，知道无论如何拒绝，对方还是会锲而不舍的，更何况他还是霍珊的哥哥。“那好吧，我请你吃吧，当做上次你请客的回礼。”
　　“我请客不行吗？”
　　“你还想不想一起好好吃饭啊？”毕言言假装生气，向他打趣。
　　他轻轻地笑了：“那好，时间地点你定吧。”
　　“不过……”
　　“不过什么？”
　　“要把霍珊叫上。”
　　“好。”霍刚知道毕言言有所顾虑，答应了她，“期待我们的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