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锁清秋》水墨三千

2、冷夜

　　回来的时候妈妈说陆依然托人送了一件窄身旗袍过来，拿给我一看，淡紫色的底色上绣了几朵白茉莉，零星的散落在裙边，甚是好看。
　　我才想起来晚上是陆依然的十八岁生日，还好礼物是早就备下的。
　　陆依然是我的好朋友，是我在坐电车的时候遇到的，当时我急着上车却忘了自己身无分文，她顺手帮我付了车费，所以我对她一见如故。
　　我一直试图把她和路云生凑成一对，但始终没有行动。因为陆美人的家长早已属意好她的未来夫婿，我是无能为力的呀。
　　我换上依然给我准备的旗袍，抹了些淡淡的脂粉，再别上我心爱的茉莉花发夹。刚准备出门，妈妈就在门外催我了。
　　“清秋，快出去吧。陆小姐的车子来接你了。”
　　“知道啦，妈。”
　　我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依然一脸笑容的站在车外，今天她穿了一件金色的洋裙，一头卷发散落脑后，看起来就像西洋画中走出的贵族小姐。
　　我笑着拥上去。
　　依然的生日会我已不是第一次参加，邀请的不过是些陆伯伯生意场上的朋友。陆家以卖丝绸为主，如今陆家绸缎庄的生意日益兴隆，如今也算是上海的富庶人家。陆伯伯一直希望女儿嫁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家，在乱世中求得一处安稳。
　　“怎么陆云生没来？”依然问。
　　“不知道唉，前几天就跟他说了你生日的事，还一起去挑礼物了呢。他不在家吗？”
　　“嗯，我让司机去过了，他不在。”
　　“那是谁？”我指着那个站在陆伯母身边的年轻男人，他正和陆家的二姨太聊天，看起来聊的十分投机。
　　“他是杜上校的儿子，我的父母正准备把我许配给他。”
　　“就因为他是个上校的儿子？”我有点不可置信，但依然的神色淡淡的，仿佛说的一切与她无关似的。
　　“也许吧。你也知道我们家的生意最近几年才好起来，我父母是觉得如今的时局随时会爆发战争，我嫁给他不过是求个安稳。”
　　“别的我倒不说什么，婚姻大事，两情相悦最重要。”
　　我跟依然站在角落里说说笑笑，突然听到门外一阵骚动，一个女人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的冲进来，后面紧跟而来的仆人拦也拦不住，她冲进来就不由分说的揪住了陆依然，刷的一个嘴巴就扇过来。
　　我被这突然而来的场景吓得愣在原地，一口红酒憋在嘴里忘了咽下去，本来欢乐的气氛在一瞬间都凝固了，礼乐声停止，谈笑声停止……
　　依然也是瞬间懵了，捂着脸站着，那女人又拿起身边的一个花瓶向依然扔过去，我一见形势不妙也扑过去，还好她的花瓶击在了地上，四分五裂。陆家的佣人迅速冲上去拉住了那个女人。
　　“别拦着我，陆依然你这个狐狸精，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依然的脸色变得铁青，她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陆小姐，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么暗地里尽做些苟且之事，勾引别人的丈夫。你要是想做林成的妾我随时成全你，只怕陆伯父不肯屈就吧。”女人讽刺的说。
　　“你给我闭嘴，陆家轮不到你来撒野。”陆荣天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人把她带出去，又转身对乐手说，“谁让你们停的，音乐继续。”
　　乐队似乎也觉得继续不下去，却又都不敢发表什么意见，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吹吹打打。
　　礼乐声又响起来，只是整个整个场面却显得冷冰冰，议论声不断传到我耳边，我看到那个男人不再和二姨太说笑，而是颇有深意的朝依然看了一眼。
　　依然显然察觉到这种眼神，似乎有些站不稳，我赶紧伸手去扶她：“依然，我送你回房吧。”她没有说话，摇了摇头，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
　　我很想问她事情的原因，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我们就这样安静的坐着，直到宴会结束。
　　我看着依然被带回房，陆伯伯叫了司机送我回去。我用低低的声音向他告别，看来今夜陆家人是无法入眠了。
　　“陆依然，这是怎么回事？”陆太太指着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
　　“我说我没有你们相信么？”依然抓紧了床单。
　　陆荣天夹着一根雪茄走过来：“告诉爸爸，怎么回事？”
　　“哎呀，有什么好问的，人家都闹上门来了。依然啊，你要是喜欢那个林成，就告诉你爸爸，咱们家女儿是不能做妾的。”二姨太开始落尽下石。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的，”陆太太一巴掌扇在二姨太脸上，“我的女儿再怎么样也不用你来教。”
　　被凭空打了一巴掌，二姨太捂着脸，声音有些尖利起来：“你也不看看你女儿干了什么好事，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今天的生日宴会可精彩了，是吧，老爷？”
　　陆荣天转头用凌厉的目光瞥了她一眼。这么一下，二姨太也识时务的禁了声。
　　“你们别吵了，都给我出去，我的事情不用你们管。”陆依然满脸泪痕，用力朝他们吼了一句。
　　“依然啊，跟妈妈说说，那个女人说的是不是真的，要是她诋毁你妈妈马上找人教训她，你爸爸也不会让你吃亏的。”陆太太拍着她的背。
　　“是啊，今天这么一闹，杜公子对你肯定是会误会你了，你跟爸爸说说，爸爸好去跟杜上校解释解释啊。”陆荣天道。
　　“别说了。爸，妈，你们让我静一静好吗？我现在不想说也说不清。”
　　二姨太捂着脸幸灾乐祸：“人家肯定是不好意思说，你们就别问了，免得她难堪。”
　　“好了，你们给我都出去。”陆依然指着门口的方向。
　　初秋的夜冷冷的，夜风一逝而过，吹动厚重的窗帘，寂静的房间里只有陆依然小声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