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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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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族百年交好,冰族亦按当年协议,年年岁贡,奈何枭雄难挡。将军深深地看一眼皇帝,拿定主意,闭目道:“臣定取冰族,以解国库之急。”
“爱卿深得朕心,婚事可暂且搁下,但三年内再找不到中意的女子,可就别怪朕乱点鸳鸯谱了。”帝笑,拂开公主画像,又道,“据说,昨日你迎回府的门客,乃是京师巨贾程威幼子?”
将军心弦一紧,帝又道:“朕倒是想瞧瞧,能得爱卿另眼相待的,是否长着三头六臂。”
“只是普通人而已,因为身子弱些,臣才派了轿子去接,让皇上见笑了。”将军揣度着皇帝深意,蓦地惊出一身冷汗。
“上回那个江帆不也病怏怏的,怎不见你劳师动众?”
将军猛一抬头,对上皇帝的笑脸,疆场战神,竟一时语塞。
“爱卿何必紧张,朕可没有茹毛饮血的习惯。”皇帝宽厚地笑笑,“朕这就差人将他请入宫瞧瞧,爱卿你可不能先闪。”
“皇上,外头雪下得正紧……”将军话未竟,忽地顿住,关心则乱,皇帝细微的神情变化表明,自己的小小心思已为其洞悉。
帝朗声笑道:“朕八抬大轿去接,可好?”
“万万不可!”心悬至喉咙口,将军稍定心绪,沉声道,“程睿无功于社稷,骤得皇上厚爱,惹朝臣非议是小,若有人因此而对皇上心生怨怼,臣担待不起。”
“好个忠臣良将!”皇帝拊掌,赞叹里真假参半,管弦声声,清晰可闻,显是早有准备。
深切的悲凉涌上心头,多年主帅,为帝忌惮也在情理之中,将军随在皇帝身后,管弦盛处,胡舞妖冶,几位皇子赫然在侧。
珍馐满桌,将军却食不知味,打叠精神应对皇帝探问时,心内却如猛虎狂啸。
树大根深,相府有如盘踞朝中的一株巨榕,忌惮将军府,方不敢犯上作乱,皇帝是聪明人,逆水行舟,还能行得如此之稳,断不会任宰相得利。
思绪如亭外雪,在脑海中越积越重,樽中佳酿入喉,也仿佛一把邪火,烧得经络发烫。
青白绸伞由远及近,伞下儒生气度从容,直到入亭收伞见礼,也未见半星惶恐。
儒生略扫一眼,心下已有底,帝雄才大略,猜忌心却太重,这恐怕是出鸿门宴,一言之失,整个将军府都会被牵累。
不动声色抿一口酒,察觉身旁递来的关切之色,儒生柔和了面色,示意无碍。
儒生清瘦畏寒,将军府距皇城虽不远,冰天雪地却也难捱。将军无声小窥片刻,正觉心宽,几位小皇子忽地一窝蜂将儒生团团围住,仰脸求学,孜孜不倦。
帝把着杯盏,眸底似是欣慰,将军杯中酒尚热,寒意却自四肢百骸直透心底。
儒生声如泉涧,温和淡雅,一众童子围着,倒能驱散部分寒意,瞧着张张求知若渴的小脸,恍惚中似见到他日将军之子,不知是否也会这般粘着他。
哪怕此生与贤妻良母无缘,哪怕不能与他濡沫共枕,能为他教养子嗣也好。
“你叫程睿?”
儒生心神正驰天外,被这一问促地拉回,对上帝深沉的面容,虽不明就里,也晓得就帝王对将军的“关怀”程度,断不会不晓得他姓甚名甚,迟疑片刻,点头应诺。
“留下来辅弼太子,怎么样?”
儒生清眸一霎,略移向将军,见他愁眉微拢,又转过眼来:“谢圣上垂青,只是草民才疏学浅,恐难当重任。”
“太子太傅一职,也不辱程家身份,程爱卿以为如何?”
殊荣背后,必有所图,儒生下意识地看向将军。
“程爱卿不必看洛将军脸色,皇宫大内由朕做主,何况……”帝三杯酒下肚,红着面道,“洛将军明日将远征西南,即使想管你,也是鞭长莫及。”
远征,明日?
将军儒生对视,双双怔住,帝泰然道:“听说你俩交情匪浅,今日召你来,一是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四少之首,二,便是为洛将军践行。”
践行?
“粮草辎重齐备,兵贵神速,明日辰时即可拔营出征,朕相信,以洛将军的能力,定可在半年内拿下冰族。”
帝目绽精光,将军沉沉颔首。
儒生垂首,不卑不亢地道:“草民为将军门客,将军远征,草民亦应相随左右,出谋划策,方不负将军期望。”
“莫非爱卿嫌朕给的职位太低?”
“草民惶恐。”儒生沉静应道,“朝中有识之士不可胜数,草民学识浅薄,不敢独享殊荣。”
“天下儒士万千,却个个谄谀,唯爱卿不慕虚荣,深得朕意。”帝赞罢,又抢在儒生之前,道,“太子年幼,正需好太傅加以教导,前朝安稳,洛将军也好安心为朕开疆拓土,朕一番苦心,爱卿还不领情?”
强权面前,所有理由一触即碎,所谓太傅之职,不过是要留他做人质而已。
帝精明强干,早就看穿了他们的关系,盘中美味忽如白蜡,哽塞难咽,儒生突然希望自己在将军心底只是一粒可有可无的尘沙,至少不会阻碍他天际翱翔。
“洛将军反复提醒,程爱卿体质荏弱,朕这就着人将清竹轩打理干净,以免爱卿来回奔波。”
“但……”
“程爱卿长相如此俊俏,倘使在路上被哪户人家绑去做了压寨相公,朕可不好向某人交代。”帝调侃罢,又道,“放心,朕会加派大内高手保护爱卿,任谁也抢不走。”
将军想笑,一腔苦水却堵住了胸臆,儒生想笑,却只挤出无声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