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于林》莲叁

58、第五十八章

　　见面时间安排在两天后，一大早，小木就穿戴整齐的催促着秦林起床。小木脸上掩饰不住的开心冲淡了即将见面的踟蹰。秦林洗漱好，带着小木坐车去约定好的地方。上了车，小木穿着小姨给他买的过年穿的新衣服，乖乖的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眼神偶尔瞟瞟秦林。
　　秦林转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小木扭了扭手指，支支吾吾的问道：“哥哥，爸爸是什么样的？”
　　秦林被问的一愣，小木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父亲，妈妈给他的解释是，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后来小木长大了，小姨告诉他，爸爸和妈妈分开了，所以他不是不来看小木，只是不方便来看小木。
　　随着年龄的增长，小木也意识到，家里的人都不喜欢提起爸爸，于是他也就再也没问过。所以小木并不知道父母亲的那段爱恨纠葛，他只知道他有一个爸爸，只是从没来看过他。
　　而再次被问到这个问题的秦林，心中有一丝苦涩，父亲在他心里的样子是那一次沉重的转身，而他又如何让告诉小木。
　　面对殷殷望着他的小木，秦林抿了抿嘴，指着车厢里一个抱着婴儿的男人说道：“爸爸......就是那样的。”
　　小木转头，男人正笨手笨脚的给婴儿擦嘴，粗大的手小心翼翼的拿着小小的毛巾细致的擦着，眼神宠溺。婴儿被男人粗糙的手擦的有些疼，摆着头呜呜的开始哭起来。而男人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着怀中的婴儿，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孩子母亲接过去，婴儿才停止了啼哭。男人凑过脑袋去看，婴儿在母亲怀中沉沉睡去，母亲口中轻轻的哼着摇篮曲，男人就这样看着母亲和孩子，迟迟不愿挪走目光。
　　小木轻声的问秦林：“爸爸是不是也抱过哥哥呢？”
　　秦林垂下眼，笑了笑，“是啊，小时候爸爸最喜欢抱着哥哥，然后用扎人的胡渣扎哥哥的脸。”
　　“啊，那疼么？”小木惊奇的问。
　　秦林捏捏他的小脸，“不疼，很痒。”
　　也许是难的秦林愿意回答他这么多关于爸爸的事情，小木一路上问了很多关于他的问题，秦林也都一一的耐心回答。
　　下车后，小木突然站住了。秦林也停下脚步，牵着小木的手问道：“怎么了？”
　　小木低着头看着鞋子，半天才抬头轻声的问：“要是爸爸不喜欢我怎么办？”
　　小木脸上小心翼翼的表情让秦林心里瞬间揪的一疼，他拉过小木，抱了抱他，“小木这么乖，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可是.......可是我生病了。爸爸会喜欢生病的孩子么？”
　　秦林呼噜了一把小木的小刘海儿，笑了笑，“会喜欢的。再说，小木的病很快就能治好啦。”
　　小木脸上的表情这才转为开心，“嗯，我很快就会好了。”
　　小木从没有告诉过秦林，父亲在他心中到底有多重要，但直到这一刻，秦林才真正体会到了小姨说的，父亲这个角色在小木心中的无可替代。
　　秦林牵着小木来到约定的餐厅，中午的餐厅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坐着几桌人。秦林的视线从踏进餐厅就牢牢的锁定在了靠窗的一个位置，桌子旁坐着一对中年夫妻模样的人。
　　眼前的他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年轻俊雅，却依旧风度翩翩，成熟儒雅，此时他也正紧张的望着秦林所在的方向。
　　秦林垂眼暗吸了一口气，牵着小木走向座位。
　　座位上的夫妻看着两人走过来，都紧张的站了起来。
　　男人伸出颤抖的手，好似想要抚摸下秦林，却伸到一半停下了，眼神看着秦林却又好似飘向了远方。
　　“林林......”
　　秦林浑身微微震了一下，却又被他掩饰过去，拉着小木坐到了座位上。
　　男人回过神来，看着坐在秦林旁边的小木，很激动。
　　“这是小木吧......都长这么大了。”
　　小木怯生生的看着男人，又看了看秦林，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林抬眼看了看男人说道：“你要见我们是为了什么事，直接说吧。”
　　男人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坐下，望着秦林的眼神悲伤和愧疚，“林林，我们很多年没见了，你是不是已经不认爸爸了。”
　　一句话下来，让两人都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秦林不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一直安静坐在一边的女人笑了笑说，“你们这么多年没见，生疏是难免的，但是父子情分在，时间久了，自然会冰雪消融，和好如初的。”
　　秦显军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下来，“我先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齐阿姨。”
　　秦林淡淡的看了女人一眼，再无动作。秦木看哥哥没有打招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继续低下头玩手指。
　　女人倒是不介意，说道：“我们先吃饭吧，他们早上来估计也没吃东西。”
　　秦显军点点头，招呼服务员上菜。
　　菜上齐后，秦显军像是为了弥补什么似得不停的给秦林和小木碗里夹菜。
　　秦林当下他给小木夹菜的手， “小木不吃这些。”
　　秦显军顿住手，看了看桌上的菜，没有说话。
　　眼看气氛即将再次尴尬，小木却突然怯生生的说道：“我......生病了，不能吃。”
　　一句话解了围，秦显军松了口气，却又突然紧张起来，问道：“怎么生病的？生的什么病？”
　　小木低下头，绞着手指不说话了。
　　“先天性心脏病。”秦林平静的开口。
　　“怎么会......”秦显军一怔，心疼的转头朝小木伸出双手：“小木，来，到爸爸这儿来，让爸爸好好看看。”
　　伸出的手就像有魔力一般，小木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却突然又想起哥哥在身边，他怯怯的看着秦林。
　　“去吧。”小木期盼的眼神让秦林无法狠下心拒绝。
　　得到了哥哥的允许，小木眼里瞬间充满了欢喜。
　　夫妻俩围着小木上看下看，好像要将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重新补回来。小木虽然红着脸，不习惯如此亲昵的方式，但是脸上喜悦的表情却是真实的。
　　半响，秦显军将小木抱在自己腿上，对着秦林说道：“其实我们今天来确实是有事情给你们说。”
　　秦林抬眼看向他，没说话。
　　“我们想接你和小木去美国跟我们一起生活。”秦显军慢慢的说，“我们问过你小姨的意见了，她说只要你和小木同意，他们完全尊重你们的想法。”
　　秦林淡淡的说：“我们不会去的。”
　　秦显军没想到秦林这么快就拒绝了，激动的说：“林林......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小木还这么小，他需要父亲和母亲。”
　　秦林冷哼了一声，“谁是父亲？谁是母亲？”
　　“林林......我知道我亏欠了你和小木许多，我以后一定会将错过的这些年弥补回来的。”
　　秦林握住筷子的手猛然收紧，“你拿什么弥补？妈妈已经不在了，你弥补她就会回来么！？”
　　秦显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和你妈妈的事情一言难尽，我确实愧对你们。那时候的我太年轻，被生活的平淡打败，就选择了离开。”
　　“妈妈在医院里等了你很久，你知道么？”
　　也许是回忆的沉重，此时的秦显军看起来比开始显得疲累了很多，他手握着面前的茶杯，说道：“我不知道。我和你妈妈分开后，接着就去了国外，那时候年轻气盛，也没想过再回来。我也是直到前几个月才知道你妈妈已经......”
　　秦林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妈妈在弥留之际还在期盼着这人来看他，而他却在千里之外，毫不知情。就这样错过的两个人终于如愿以偿的永远的错过了。
　　“林林，我和你妈妈分开的事情也许到现在你也不理解，但是这是必然的结果。我和你妈妈都太年轻，太要强，所以一旦我们的关系出现裂痕，注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只是那时候的我们并没有考虑到对你和小木的影响，只按照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做。所以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接你们去国外，一起生活，弥补我的过错。”
　　“你弥补不了我，也弥补不了小木，我们现在生活的很好，不需要你的弥补。”秦林冷声说道。
　　“林林，你问过小木的想法么？你不能剥夺小木想要父亲的权利。”秦显军看着小木说道。
　　秦林猛的站起身，厉声说道：“父亲？这么多年来，你尽过一天父亲的义务么！？什么弥补！什么愧疚！我们通通都不需要！带着你的家人赶紧走，不要再来找我们！”
　　“小木，过来，我们走。”
　　“林林，你不能走，我知道我欠你们的太多，弥补不过来，但是现在既然我知道了小木的病，就不能轻易的让他走。带着他跟我去国外治疗，小木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秦显军拦住秦林。
　　秦林挡开他的手，“小木的病不用你操心，我会治好他。”
　　“林林，不要拿小木的病跟我怄气，国外医疗条件好，难道你不想小木好么？”
　　秦林拉着小木走了几步，转回头慢慢说道：“就是为了小木好，所以我不会让他跟你走。”
　　出了餐厅，秦林心里一片乱麻，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就牵着小木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下午街上人很多，大人带着孩子出来买小鞭炮，玩具，秦林就这样带着小木沿街道慢慢的走着，走到一个喷泉边，旁边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车，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要买糖葫芦，父母亲却不让他吃，小孩儿哇哇大哭，父母亲最后没法，满足了他的要求。
　　秦林拉着小木坐在喷泉边，指了指糖葫芦问道：“要吃么？”
　　小木看了看正啃得满嘴都是糖的小孩儿，点了点头。
　　秦林买了两根糖葫芦回来，小木拿着却没吃，眼睛却一直盯着旁边的三口之家。小孩儿吃的满脸满手都是，母亲则拿着一张纸巾随时准备着，父亲就得意的看着小孩儿的吃相，小孩儿拿着啃得满是口水的糖葫芦咯咯咯的笑。
　　“你小时候比他还淘气呢。”秦林顺着小木的眼光看过去，突然说道。
　　小木瞪大眼睛看着秦林，问道：“真的吗？”
　　秦林笑笑，“当然是真的，你小的时候最喜欢抓泥巴吃了。”
　　“啊？”小木第一次听见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很是惊讶。
　　“可把妈妈吓坏了，抱着你就冲进卫生所了。”
　　“那后来呢”
　　秦林捏了捏他的脸，“后来，你拉肚子，妈妈就整晚的守在你的床边，陪着你。”
　　“那哥哥你也陪着我么？”小木追问。
　　秦林垂眼，笑了笑，“哥哥啊，早就睡着咯。”
　　“还有么，还有么？”
　　“还有啊，你小时候喜欢小鸭子，邻居刚好有刚孵出来的，你就跑到别人家里硬抢了一个回来，邻居过来要，你就是不给，最后妈妈没办法，只好把那只鸭子买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