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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花朝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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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花朝会——他朝忆初逢
圆月当空,清辉耀地,花朝节上一树树火树银花招摇晃眼,那往来行人,簪花提灯,言笑晏晏。尤如烟红着眼圈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手中攥着一朵发饰,一支雀蓝羽毛配了几朵粉色蔷薇花,手上攥的死劲,脸色又很不愉快,也不知是那花儿还是羽毛惹着了她还是如何,活生生一幅恨不得将它丢在地上解气地跺上几脚的模样。却始终还是没有丢下去,只是攥得越发紧,抓皱了羽毛,捏蔫了蔷薇。
那些个墙头草!不过就是来了一个可能是单火灵根的家伙罢了,一个个急着赶着地上去趋附奉承,忒得个不要脸面!还在那里“表姐”长“表姐”短的,什么东西!还有族长老祖也是,不过就是个可能是单火灵根罢了,做什么做的那么明显的偏向。想着,便觉酸楚泛上鼻头,眼眶湿润,十足的委屈。
眼下自己脱了队伍出来游荡这么许久,她心中烦躁,脚下便在路上踢着不存在的石子,这么久了居然都没有人发现自己走开了,来寻找,这算得什么事情嘛!越想越是委屈,那泪珠儿便涌在眼眶,泪眼望这灯火阑珊,闪烁中越发朦胧晃眼,真是连着这灯火都没事给人添堵添乱!
她本就是在家被娇宠着的,一时脾气上来就开始横冲直撞,什么人挡着便统统用力一一拨开。一想到那什么表姐还佩了一朵红玉鹤冠就越发恨恨磨牙——本来自己也是捉到一只红玉鹤,只可恨那两个小贼,都怪她俩!她才不稀罕那什么红玉鹤,才不在乎那群墙头草跟着谁走了呢!什么都不顺,什么都不顺!
又是用力一搡,最可恨的是,那人衬着红玉鹤冠羽的几朵玉兰花还是老祖亲自幻化的。不就那么点俗媚的香气么,那些个没天资、没本领、没眼界的一个个都腆着脸在那里夸奖,谁晓得都是个什么心思呢,忒的没脸没皮。
想到那红玉鹤冠羽她就没由来地心头窝火,另一手便不由地攥紧了身上的鲜红衣裳,抓出了几道褶子。自己这新做的一身红绫衣裳,都全没人关注这衣裳是不是与那雀蓝羽毛、粉蔷薇匹配,根本没人在乎,想着泪珠儿便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一时不查,猛地一下,就磕在一样蓝色事物上。她撞得凶狠,这一路横冲直撞地走来,早不知多少人对她横眉怒指了。只是看她这一身便知道应是个好出身,恐怕也颇受宠爱。怕是哪家小姐哪里不愉快了,便在路上撒气,她年纪也不大,这一路下来倒也没遇上什么险恶凶狠的人,故而也无人与她争辩。只是这次她撞得狠了,那被撞的倒是不动如山,她自己却被狠狠地弹倒回去,倒退着便要仰面摔倒下去,还是极为不雅的四脚朝天的狼狈姿势。
尤如烟含着泪咬着唇,觉得自己脸都烧起来了,更加伤心难堪。却忽觉眼前微风乍起,一道蓝色身影自身边晃过,待回过神来,腰间已被人有力挽住扶起。泪眼朦胧里只觉得星光点点,柔光烁烁,更似乎周围人声辄止,天地骤静,只有那一双美目流盼,乌黑闪亮的瞳仁里依稀就是一个自己。
只一霎,脸上就好像火烧一般烫得更厉害了,再看眼前那轻薄红唇上下触碰,心里便似乎住进了一只惴惴不安的小兔子,恨不得化身那贝齿,与之相依,只是这样一想,那耳朵就热了起来。
“姑娘?”那蓝衣公子见他盯着自己一瞬不眨,倒是经验甚是丰富,也不多说,唇角一勾,抿唇一笑,另一只手伸到女孩眼前,上下轻晃。隔断了那盯着自己面皮的视线,女孩的脸一下就涌上血色,刷刷地红了个透彻。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木木站着,狼狈羞涩地低着头,指头转着衣角,手足无措。但好歹总算是神魂归体了。这蓝衣公子倒很是习惯,对着头顶心一声告辞便悠然离去。
尤如烟站在原处,总觉得那心跳一鼓一鼓地,有什么要破壳而出,目光更是收不住地贴着那人的背影不离,那灯火阑珊,花灯火树,一时间便像是都蒙了一层金光粉幔,轻轻软软的,落在眼里,烙在心头。目光还在黏连不舍,那里却一时人潮涌动,蓝色的身影一下就被人潮隐没,不见了踪迹。尤如烟恍然回神,带着几分懊恼地一跺脚,便急急往人群里追寻而去。唔,那人,该好好谢谢那人才是,还不知,不知他是哪家的,倒是没有遇着过呢,只是想着脸又不由地滚烫起来。
葛蔓今日梳了一个元宝髻,那淡素绢花拱着中间鲜艳红团簪在发髻正中。发髻上饰着金灿灿的钿花缀起来的小链子。这十二三岁正是豆蔻年华本就柔枝嫩叶,那红光金链衬托着越发映得脸色红润粉嫩。她性子温文,素净的衣裳,软糯的声调被这艳丽发饰这样一点缀很是显眼不少,更让人深感赏心悦目。这日往来的客人倒是十足多了不少少年郎。葛萱和越溪两个就在那里凑着脑袋嘻嘻哈哈地闹腾着刷着月米乳的杯碗。
这小钿花链子还是葛萱的主意,她与越溪合作,一人打孔,一人串链,现下一看果然很好看。那红玉鹤羽价格颇高,姐姐她本事准备卖的,怎么也舍不得自己簪戴,还是越溪劝说了,只说是让她带着招揽生意。葛蔓也是年纪幼小,这花样甚是好看,哪里不爱,只是持家日久,总有些犹豫,但这样一说也是给说得极为心动,便接下带了,果然甚是好看。看着这样花一般漂亮的姐姐,葛萱总算是纾解那日被人欺侮的胸中怨气,总算不是白白吃了亏。
尤如烟到底也没追上那人,倒是晕陶陶地游了满街花树到了亥时。亥时一到,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百花树上,期待着今年会有什么表现。只一瞬,那百花树周围蒸腾出一片祥云瑞气,白云隐隐,氤氲叆叇,笼罩四野,一点点弥散,又一团团凝聚,有那好奇的孩子伸手一探,团团水汽触手便聚成朵朵娇嫩小花,鹅黄朱粉,姹紫嫣红。人人都着迷着那烟云水汽之时,尤如烟却一眼就见着了那蓝色身影,毫不留恋周身水汽,身随心动,转眼就跑开老远,带起一阵香风花雨。
唐枫一路游走,来到这小街,见许多人都在买那莹白乳浆,便也凑了热闹,一手接了碗,一手正掏了灵石要给葛蔓。正一小团水汽飘来,一朵浅粉桃花恰恰落在唐枫虎口处,他辴然而笑,也不多做动作,索性是连着那花一道转给了葛蔓。
清朗声音带着调笑,“香花佩佳人,这才赏心悦目。”语言略显轻薄,行动却是端庄,并未有丝毫逾越,那嘴角勾起,颇有些逗弄玩笑的意味。越溪和葛萱都在一旁对着他吃吃的笑,笑得葛蔓的脸很快就由粉转朱,由朱改赤。但那花却是接了过来。
灯火那边是香花赠美人,灯火这边却是醋海生波澜。尤如烟想也不想,只觉得心口那满腔还未看清理顺的点点柔情转瞬就都化作了火焰。头脑一时发热,手就随心而动了。随手就是一朵钿花投掷了过去。眼看着就要打在葛蔓手腕上,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抬手一挡,手腕一旋,便抓握在指间。
那剑眉一挑便往花钿来处一瞥,尤如烟被那眉眼一望更觉委屈,走近了看到那只红玉鹤冠羽,脸色又犹自黑了几分。再看那绢花周围的钿花,脸色简直就是如松烟墨磨一般了。那人发间攒的钿花不就是自己的么!
葛萱和越溪看到来人,便都聚在葛蔓身旁,虎着脸看着尤如烟,小心戒备着有无那随侍跟来。葛萱嘴巴也毒坏,张口就道:“你这人怎么总如吸血蚂蝗似的纠缠不休,怪不得成日里穿的红彤彤。”
古往今来,哪个女子的脸面不是薄的,倘使在那心上人的面前,那便是比起最轻薄的纸片也还要薄脆许多,哪里经得敲打戳弄。葛萱那样一句,那红衣都怒的抖起来,腕子翻飞,唰唰唰地飞出了许多钿花,劈头盖脸不由分说地直朝三人脸面飞去。
也不待三个女孩如何动作,唐枫便抬手甩袖,那钿花似乎被袖子沾上了一般,一个抖袖便把这些个钿花都收住了。他无奈蹙眉,对着女孩们作揖轻声道了抱歉,便如一阵电卷星飞,直奔那尤如烟而去。
尤如烟看着他走来,心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觉得各种甜酸的果子被人揉了又揉,揉破了果皮,黏黏糊糊地黏在一起。再回神时,已被这男人牵着走远了。三人望着那人这般速度,转瞬就在那氤氲气雾之中消散,都不由地望着那渐渐淡去的红蓝身影出神。越溪轻叹:“这人怕是有炼气期后期或是更高的修为了吧?”葛萱也直着眼睛,满含倾羡:“怕是已经筑基了呢。”葛蔓确实没有答话,只展开那白皙手掌,那手间是一朵浅粉桃花,水汽摇摇便坠入花心,花色灼灼便烙入人眼。
可有他朝,或忆那桃花带粉,芳蕊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