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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second 早熟的花蕾 ...

  •   最早熟的花蕾,在未开放前就被蛀虫吃去。
      ——《维洛那二世》
      有时候,会看不到终点,但是即使如此还是必须前行。即使一无所知,即使一切未知,也必须前行,走到那深不见底的真相中。王习琰从来都是被如此教导的,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得知的东西,而是得知的原因。
      对现在的他来说,唯有左夙是无辜的才是他所确信的唯一一点,而其他全都无知。

      “小习,小习,”看到王习琰走进房间,左夙似乎很开心的样子,手挣扎着,手铐和铁质的把手交击出铃铛一样的声音。“我说啊,差不多该开始了,有十三小时三十二分钟没见过你了。”“我记得,我没有给你看时间的工具。”左夙闻言,有些赌气般得说着:“是啊,不仅如此,连床都没有,手机啊,电视啊,什么都不给我,要让我脊柱坏了还是让我无聊而死啊,真是过分。”明明是撒娇的表情,却并不让人觉得不舒服,配上他少年般得面孔显得十分合适。但是王习琰却丝毫不为所动,冷漠的语气依旧如故:“什么事?”
      表情变化,虽然与先前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却令人感到危险,未知的危险。
      “这次解开这个谜吧,”左夙微笑着,抛出了谜题:“校园里的杀人事件。”王习琰慢慢地说出了案件的死者:“沈熙。”左夙用那种看什么有趣的东西的眼神观察着王习琰,“果然你早就已经发现我的痕迹了。”“你明明就因此而现身的。”左夙先是一愣,然后止不住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是这样的吗?你以为像你那样,在你怀疑我会动手的地方布下监控就可以使我有所忌惮?你也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啊,即使是在人满为患的房间里也可以无所顾忌地动手,而且可以撇清嫌疑。”将双手打开,眼里是如同恶魔的放肆与蔑视,“你如果这么想着与我玩这个游戏的话,你必输无疑。”
      王习琰依旧面无表情,他突然踏出了一步,双手揪住了左夙的领子,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说道:“我会赢的。”却只换来左夙轻蔑的回应。

      “愤怒吧,绝望吧,唯有燃烧你的一切情感,唯有沸腾你的一切可能,你才有千分之一的可能赢这个游戏。”被抓住领子的左夙高傲地看着王习琰,威严的气势一瞬间铺面而来,仿佛他便是舞台之上的神明,拥有着一切的答案,“去找吧,王习琰。在这未尽奇迹之时。”如同台词一般的句子,被左夙轻而易举地演绎出来。也许,对他而言,世界即是舞台,众人皆是小丑,为他一人喜怒。

      王习琰放开了抓着的衣领,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这个房间。所谓感情,对他来说更接近于一种累赘。而他需要的只是冷漠的智能。

      “希望今天是个好天气呢。”吴杞看着窗外,有些担忧,天气阴沉沉的,夏季暴雨的高发时期,任何雨云都可能造成忙碌城市的交通瘫痪,而对于走路回家的吴杞最大的问题则是难以保证自己的衣服不湿透,大概是因为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慢节奏生活,所以思考的事情都变得有些日常。“啧啧,你看看这个雨云,绝对等一会就会下雨的。”随着增加不安的声音传来,吴杞看向门口,白约又一次出现了,而白约的出现必然预示着又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虽然看起来也是不错的外貌,偶尔会有的调皮笑容也显得很可爱,身为法医的白约却不被众人所喜爱,因为他的不以为然和活泼,反倒成为他被众人排斥的原因。“你怎么来了?”吴杞问道。“被排斥了么,好难过,”装出一副要哭的样子,而后又恢复普通语气:“其实是王习琰让我来拿资料,档案室不就在旁边么,所以就顺便来看看你们,这么说起来熊乙呢?”吴杞略微有些无奈地回应道:“大概是,去见上个案子的凶手了。”白约似乎了然于心:“果然他还是这样的啊,”然后他转身离开,不曾回头地摆了摆手当做再见,:“你们能拦着他一点就好。”“……我也想啊。”吴杞看到白约的身影消失在门那边,才慢慢开口回应道,此时雨声初现,暑气顿消。

      白约顺着走廊一直走,终于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谁也不会知道,初次出现时出人意料的左夙居然就会在这里,以一种被雪藏的方式,走到门口,他不敲门,而是直接开口:“王习琰在这不?”而不多时,从屋里就传出了一个冷硬的回应:“办公室等我。”“哦,明白了。”白约不在意对方的冷漠,也不好奇为什么王习琰在这个房间的时间比在自己办公室时间还长,他在意的是里面那个叫做左夙的人。
      印象里他见过另一个姓左的人,是一个演员,记得这个演员被自己的妻子杀死,留下了一双儿女。“眉眼之间有相似的地方呢。”白约这么想着,把资料放在了王习琰的办公桌上,然后再一次悄无声息的走下了舞台。

      王习琰拿起了白约给他的资料,资料没有什么特别的,单纯的故事舞台,单纯的校园故事,单纯的杀人事件,不单纯的杀人手法。刀子,用刀子杀人不是很少,但对于学生来说却是很难得的一件事,因为用刀杀人是很困难的,你要面对着你想要杀的对象,然后冷静地用力地不断地一刀一刀地动手。这是很稀有的一件事,因为面对熟识的同学,没有极大的觉悟是不可能下手的。但王习琰不会产生一般人会有的那种感慨,诸如世风日下之类的,或是感慨现在的学生心理不够健康之类的,对他而言这些感情是难以激发的,而这恰恰是他的局限。
      当时事件的嫌疑人有四人,都是学生会的成员,而后他看到了身为证物的,也是把这件案子归结于‘案子’的钥匙,一般无二的古铜色钥匙。王习琰用手指抚摸着钥匙的触感,指尖有着粗糙的感觉。紧接着王习琰从文件中发现了薄薄的一页A4纸,比一般的A4纸要薄,他抱着对纸张厚度的疑惑,读起了上面打印的字。
      “看不到我。不知道我。挡住我。放弃我。你的错误。”
      王习琰看着A4纸,然后拿起了左手边的电话。几分钟后白约出现了,一边大大咧咧地走进了这间过大的办公室,一边用郁闷的声音说道:“王大神,你是不明白我也是有工作的吗,不管怎么说我好歹也是当家的法医哎。”“第一,不要用花魁的语气来描述自己的工作。第二,资料不全。”白约翻了个白眼,然后说道:“第一,资料就只有这么多,第二我以为你会把‘资料不全’放在第一位的。”王习琰依旧用那种孤傲的语气回复着:“因为那么说话很恶心,会影响我的思路。资料里面没有嫌疑人的口供。”思路有点跳跃,而且并不是很有礼貌,但是对白约来说仿佛更加自在:“因为这个案件已经是第17件带钥匙的,所以直接归入‘案子’,根本就不调查的。你为什么不用手机打给我,非要通过局里的电话。”“用局里的电话方便也有理由。”白约笑着回应:“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局里的不负责任生气呢。”王习琰不为所动,冷漠地回应:“可以理解。”“嘛,虽说如此,但是你想要通过局里了解这些嫌疑人还是很难的,除了一个叫做熊乙的警官之外,其他人对这种案子都相当不上心的。而且这是他当时亲自调查的,不过现在的他嘛,在‘流放处’哦。”王习琰脸色丝毫不变:“你把他叫来。”白约瞪大了眼睛,然后叹了口气:“是,尊贵的主子大人。”

      熊乙满怀心事地回到流放处,紧接着就被白约抓住领子带走了。熊乙一边挣扎,一边就被拖到了王习琰的办公室。随着熊乙进入办公室,他先是一脸不可置信,然后不屑地说道:“蛀虫。”毕竟映入王习琰瞳孔中的是装饰低调而奢华的过大办公室,一看就知道很高级的皮革沙发,红木的办公桌显得霸气和气派但又不咄咄逼人,墙纸的颜色似乎经过认真挑选,颜色偏向金棕色,典雅而令人放松,墙上挂着的话是连熊乙也曾有所耳闻的某名家的作品,颜色漂亮又富有意境。而坐在纯黑皮革的办公椅中的那个人,有着掌控的全场的能力,这些家具感觉摆放地随便,却使人的视线集中于他身上。
      冷峻的帝王气质,却浮现了一种使人莫名接受的安心感。“熊乙,告诉我你收集的有关那件案子资料。”开口吐词,不可拒绝,不可隐藏,但又不令人反感。

      也是这样的雨天么。明明已经捅了那么多刀,但是还是有源源不断的血从深深浅浅的伤口流出来,然后与雨水一起流进下水道。他仰面躺在学校的空地中,呈现一个大字,而我用来杀他的刀子则是留给了他,在他死后,我把刀再次插进了他的心脏,这一次,依旧有鲜血涌出,但是已经没有心脏跳动的感觉了。啊,我看了看表,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呢,尸体会被我们发现,身为学生会成员的我们发现,而凶手会是谁呢?所有的成员都没有杀人的可能,那么杀人的会是谁呢?好期待,好期待,到底会有怎样的结论呢?我思考了这么久的杀人手法,一定可以迷惑住任何人。我最后看了一眼他,然后立刻离开了,立刻回到了我从未离开过的——学生会办公室。

      “所有人都没有离开过?”王习琰看着熊乙,慢慢地再一次重复了熊乙的话。熊乙早就坐到了沙发上,沙发不愧是高级货,令熊乙感觉到深深地放松,记忆也渐渐清晰起来,当时他讯问的场景一一浮现,而他则全部转述给了王习琰。“他们的说法出奇一致,除了学生会长沈熙因为接到一条短信于是冒雨出去了之外,其余四个人都一直在学生会办公室中。连上厕所之类的都没有,同时也是因为没有雨具。”熊乙的情绪突然高昂起来:“但是根据保安的说法,那个学校除了前后门的保安和学生会的五个成员之外就没有别人了。所以只有可能是四个成员一起杀了学生会长。”“你就不怀疑一下保安?”白约突然发问:“保安是凶手可是一个巨大的盲点哎,毕竟很少会怀疑一定存在于校园保护学生的保安的,而且你无条件的接受了保安的证词呢。”虽然语气十分轻松,甚至有点调皮,但是问题却十分尖锐而且有理。“那是因为有摄像,摄像头就在校门口,而保安室也在摄像头的范围内,所以可以确认。只可惜校区是旧校区所以只在校门装了”熊乙有些不耐烦地回应。“为什么只有他们在学校?”王习琰恰到好处地插到话题里。“他们说是为了活动,本来准备在第二天举办的学生会的周年纪念活动,于是在周日并且下着大雨的情况下来到了学校。包括学生会长沈熙,副会长苏席和罗琪,以及会员李言和,沈琦,都是为了准备周年活动来的。”“沈琦和沈熙?听起来像是兄弟哎。”白约又一脸无辜地插话了。这一次熊乙却并没有不耐烦,反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是的,他们是双胞胎。很少兄弟之间职务相差那么多,一个是会长,一个却是不起眼的会员。而且经过了解,似乎沈琦的学习也不怎么样。但是沈琦的女朋友是罗琪,是一个又漂亮又能干的优等生。”“这一点很反常哎,一般来说,应该会选择会长沈熙不是么?”白约问道,虽然是惊讶的语气,却又一脸不以为然:“他们长得很像吗?”“还没到区分不了的地步,但是的确很像。”熊乙回答。“啊,我还以为是外貌协会的原因呢。”白约似乎有些遗憾。
      “其他人呢?”王习琰把话题拉回正轨,以免最后变成为什么罗琪会选择沈琦之类的青春话题。“只有一些传言,苏席一直想要当学生会长,但三年里每一次竞选都输给了沈熙,这一次是最后一次在毕业前的竞选。而李言和是他们之中最小的一个,也受到了老师们的一致赞赏,不过,好像因为他的年龄问题,沈熙对他有偏见,不给他相应职务,却让他承担较多的工作。”熊乙不知不觉把情报都说了出来,甚至是一些他以为遗忘了的情报。“短信的内容,还有发件人。”熊乙立刻回答到:“快递员,周年活动需要的彩纸的,没有嫌疑。”“需要实地查看一下,没有人离开的学生会办公室。”王习琰突兀地结束了交谈,然后拿起了纯黑的座机,开始联系案发的学校。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比起杀人的恐惧以及杀人的愧疚,此时涌上的居然是成就感。我成功了,我回到了学生会办公室,而且是无一人离开的学生会办公室。大家都在为明天的活动做准备,周年纪念活动的准备活动真多啊,我继续着我一直的工作,只听得到窗外的雨声以及点滴的滴水声,就像那个人的伤口中依旧不断地滴出鲜血一般。我应该继续工作的,但是为什么好期待,好期待大家发现尸体的表情,果然我已经被逼入绝路,我已经不正常了吧。没关系,没关系,我已经做到了,之后就让大家一起参与吧,一起参与为我脱罪的仪式。

      大雨不断,撑着伞依然会沾湿衣服,可视范围缩小到有些令人害怕的范围。在这一所发生过杀人事件的校园里,原本应该给人以沉重历史感的建筑物风格,变成了一种调和了阴森和压抑的气氛,寒意随着雨水入侵身体以及大脑。连熊乙都打了一个寒颤,而走在他前面的王习琰却毫无感觉,打着一把略大的黑色直杆手开高尔夫伞,步伐丝毫不乱,维持着一个固定的频率,而且雨水似乎都偏离伞面而去,他的衣服则是维持着干燥。走在熊乙后方的白约撑着一把有可爱熊猫图案的黑白折叠伞,步伐轻快,似乎在哼着一首曲子,不过却难以清楚地传到熊乙耳朵里,只剩下不成调子的音符。熊乙则是步伐沉重,作为一个警官,在了解凶杀案的时候居然要穿着便服,而且此时的便服已经被雨水打湿,裤脚则是一片泥泞,对于把警官身份放在首位的熊乙来说有些难以接受。
      “您好,您就是来了解当年情况的警官吧。”声音传来,打断了熊乙的郁闷,但是雨帘却遮断了来人的面孔,只能听到王习琰的声音,彬彬有礼:“是的,打扰您了。”“啊,不,先到我办公室来吧,雨太大了。”“谢谢。”
      走进室内,才有了重回人间的感觉。熊乙第一次对温暖的橘色灯光有了好感。然后三人随意地找地方坐下了,虽然是校长室却并不大,只有橘黄的灯光像是会随时湮没在雨声之中,熊乙坐在一把硬质木椅上,白约则把自己放松在小沙发上,唯有王习琰站着,面对着刚刚把我们带进校长室的前校长。校长年近花甲,但是却苍老不少,他的语气慈祥而略带忧伤:“谢谢您还愿意来查找真相,我还以为这件事早已归结到那个案子里了。”“您知道那个案子?”王习琰并不惊讶地问道。“呵呵,我身为这个老校区的最后一任校长,面对这件事我能做的只有了解信息而已。”校长微微有些无奈:“虽然这么说有些自私,但是因为一个学生的死亡就彻底把学校移到新校区,让我有些无法接受,而且现在我也无法认同那个学生的死亡原因是那样的,我觉得是我的教育方式不对,大概凶手就是死亡的学生的朋友吧。不过我已经是老朽了,除了带你们来这里之外,已经没有任何的能力了。”苦笑地校长让人有些同情。“不,您已经做了您能做的了,像您一样把学生当做自己的家人已经很难得了。”校长痛苦地看着王习琰:“现在我根本记不得学生的名字了,我已经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我已经成了一个没用的老人。但是我担心的是不久之后老校区就会变成商品房,而我却可能根本记不得有过这么一所学校,我曾经倾注了自己的整个人生,每次这么想就觉得好绝望,就觉得那个学生不应该在学校死去,这样至少我还可以再见见这所学校,不会让这个老校区永远消失。这样的我,真是太没用了。”熊乙觉得自己的心脏堵得慌,他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但是到这个时候他却越发发现自己的无力,当时的自己找局长希望不要放弃这个案子,但是局长却简单地把这个案子归结到‘案子’中,失去了对它的任何关注,自己的所有努力都成了白费。当王习琰开始关注这个案子时,自己大概是有点开心的,不过自己却不认为他能找到真相,所以熊乙暗暗下定决心,要借助王习琰然后自己找到真凶。王习琰的声音打断了熊乙的思考:“您不会忘记的,这一点我确信无疑。我记得这所学校里有着一颗巨大的桃树,等到春天就会有花飞满天的美景不是么,每年春天您都回再次想起那个场景的。”校长先是一愣,然后笑了:“是啊,我怎么会忘记那个景色呢,那是我妻子最爱的景色呢。谢谢您,等一下我带您去学生会办公室,有什么疑问,只要我能解答,我都会为您解答的。而且,谢谢您穿着便服前来,这样就不会再令别人对这所校园产生反感了。”
      熊乙这才焕然大悟为什么王习琰非要自己穿着便服了,没想到他居然考虑到了这一面,看着在面前的王习琰,熊乙开始产生了一丝信任,而非单纯的排斥。虽然是便服,但是王习琰却不随便,给人的感觉是干练而随和,比起不修边幅的熊乙和穿着时尚的白约更适合在这样的场面出现。不自觉地熊乙露出了笑容。

      果然,果然,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人发现啊。周围的同学也好,大家都好,全部都是一脸同情。我只是目睹了凶案现场的可怜的人而已,不过如此。3个月了,还是4个月了,马上我就要毕业了,马上我就可以去心仪的大学,然后远离这个城市,远离杀人的愧疚。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的脸总是在我梦里出现,一脸苍白的他紧闭双目。为什么我的心里那么不舒服,我不是已经杀了他么,为什么痛苦没有减少,好难过,那是什么感觉,是可惜么,是惋惜么,是什么。难道是悔恨?我,在悔恨?不,不可能,不可能,我的感觉一定出了问题。为了杀死那样的人而后悔?这不可能。对,对了,一定是学习压力太大了,绝对是这样没错。我怎么可以现在才为这件事后悔,我马上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啊。我,在害怕,在悔恨,在不断回顾那一天。我,已经不可能展开新生活了吧。为什么又是下雨。为什么又是下雨?为什么又是下雨!

      环顾四周,是一间在二楼的房间,不算很大,除了一张大桌子,就只有几把椅子。站在门口,就可以看完整个房间。雨声打在玻璃窗子上发出很大的声音,此时越发瘆人。在窗边墙角处有一个较大的彩绘过的人体雕塑,像是一般素描时会用的那样。“大卫?”白约看到这个模型十分喜悦:“当时为了画出人体器官曾经上过几节素描课呢。”“你果然是个变态,”熊乙嘟囔了一句,然后叹了口气,自己曾经见过白约的素描作品,那绝不是几节素描课可以达到的水平,还是说,果然天赋这种东西是超越努力的呢。“彩绘?”王习琰用目光询问校长。“好像是这些孩子为了学生会周年纪念准备的。”“在学生遇害那天画的么?”“应该是吧。”校长回应:“之后这间房间就被封起来了。
      在观察了一会这个雕塑后,王习琰似乎在这个雕塑上发现了什么:“颜色不对。”“什么啊?”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却一无所获的熊乙不满地问道。但是王习琰却没有打算回答他,只是探身向窗外看去:“这里有水管。”“哦,你的意思是这里可以下去?啊,果然,那边也有呢。”白约立刻明白了王习琰的意思,向着与雕塑同侧但是在另一端的窗子看去,“这里有一个书架,而且还有窗帘呢。如果伪装成在看资料的话,就可以用窗帘挡住视线。”一边说着,白约整个人就藏身在窗帘后面。“喂,你出来!”熊乙正准备把胡闹的白约拎出来,却发现白约已经不在窗帘后面了,这时白约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没问题的样子,可以成功!”熊乙拉住一节窗帘,然后探头看向窗外。白约站在大雨中,却是一脸愉快。校长则是一脸惊吓:“怎么这么乱来啊!”然后就冲出房间去找干燥的毛巾了。
      回到房间的白约把自己埋在干燥的毛巾里,一脸愉悦的样子:“啊,好温暖,得救了。”他坐在了桌子旁的一把椅子上,幸福的表情显得他有一种与雨天不符的晴朗。“王习琰同学,这样只需要找到谁进去过就好了。”一脸得胜的表情,让熊乙感觉到自己不是孤独的。“你湿了。”“啥”摸不着头脑的对话,让熊乙感觉跟不上,而这种跟不上则让他感觉焦躁。“哎,哦,对哦。但是雨衣什么的就可以了吧,不然的话可是刀子呢。”白约简单地跟上了对话。此时王习琰走到了被窗帘遮掩的书架处:“不,应该有更为高明的方法。没有藏雨衣的痕迹。不过这一列的书,”王习琰拿起了一本在窗边的书:“有很严重的湿痕,即使开窗5个小时以上也不会产生这种水渍。”“你怎么知道的?”熊乙一脸不信。“9点到学校集合,到发现尸体的12点,中间只有3个小时。”明显不准备回答的王习琰说道,似乎是在和白约交换情报。
      不知道为什么,被王习琰忽略的熊乙感觉焦躁异常,他一步冲上前去,站到了王习琰面前,一般来说熊乙的体格可以给对手造成压迫,但是在王习琰面前,一切都算不上什么。“你要知道这是人命,不是你一句话就可以了结的!不要把这当游戏!”“我没把这当游戏,我也没有义务向你解释我从哪得来这些知识。”王习琰直接忽略了熊乙此时的焦躁,出人意料的是,王习琰突然把在自己面前的熊乙推到了打开的窗旁,熊乙的力量完全没法使出来,他隐约感觉到对方用的是某种搏击术。雨水不断地打到了熊乙脸上,那种焦躁的感觉渐渐消失,熊乙深吸一口气,然后在雨水中睁开眼睛,“那是?!”看到了超出自己想象的东西,熊乙把从窗子外立起上半身。“你看到了。”早已站到一边的王习琰,似乎早知道熊乙会发现的东西
      是什么,连问题都不问。白约在一旁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笑了起来:“难道,你怕水?”
      熊乙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王习琰,大概是因为王习琰过于全能,让他都忽略了王习琰也会有不可能的事。王习琰没有答话,只是再一次看向了雕塑,然后对熊乙说:“当时他们的座位是怎样的?”“据他们说是这样的,”熊乙焦躁的心情一消,站在门口开始指示方位:“艺术部的罗琪负责彩绘,所以她在那个角落,就是放着雕塑那里,其他人则都坐在桌子旁边,虽然下着雨,但是他们并没有关窗子,因为彩绘颜料的味道太浓了。而书架放着资料,所以负责资料整理的李言和,罗席都去过,不过没人注意去了多久,因为资料较杂,平时找的时候也会很久。至于沈琦倒是出现在书架的时间还长一点,因为计划书需要很多资料。”

      今天的压抑感觉更加浓重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一种夹杂着不安以及释怀的感觉从四肢一点一点弥漫开来,仿佛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般,是什么?在我印象里,唯一能够产生那种感觉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我杀了他的那件事。我漫无目的地撑着一把伞在街道上走着,恍然间抬头,看到的居然是那个房间。在重重水雾之中,依旧亮起的灯光。“不,不要…….”我喃喃道,几乎要在街道上跪坐下来,恐惧无限蔓延开来,为什么追着我,为什么我逃不开?之后我慢慢回过神来,我在这假日的雨天,又一次来到老校区。我在老校区旁找了一家熟悉的咖啡厅坐了下来。点了一杯拿铁,依旧熟悉的味道,温暖而又令人恐惧,我害怕回顾的过去,一点一点又回来了,但是我依旧微笑着,用勺子搅动着温暖的液体,以此隔绝雨声所带来的彻骨寒意,我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一个事实,我是一个杀人者。“I remember tears streaming down your face,when I said ‘I’ll never let you go……”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第一次那么恐惧接起,而当我看到那个号码时,手一抖,手机差点就落到了拿铁中,接起电话,里面传来和想象中不是同一人的声音,那个声音令我有了一种想要倾诉的感觉,似乎堵在胸口的感情可以借此消除,我突然想起手机铃声的名字,safe and sound,中文译名是——等待黎明。

      “阿罗悖论。”王习琰突然开口,把还在思考手法的熊乙吓了一跳,“什么?”王习琰依旧看着窗外,似乎在喃喃自语:“民主导致的独裁。”之后,王习琰轻笑了一声,声音小的似乎是错觉,但是熊乙却相信自己听到了。王习琰转过头来看着王习琰,面容一如既往的冷峻和冷漠,此时一个炸雷在窗外响起,光一闪而过,在熊乙的虹膜上清楚地印下了王习琰的身影。
      “现在你是打算去找那个可怜的校长么?”刚刚一直在打盹的白约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王习琰点了点头,然后向校长室走去。
      校长在擦拭着奖杯,有一些年头的奖杯被擦得闪闪发光。王习琰进去之后,很简单的说明了来意:“校长,你想知道凶手是谁么?你想知道原因是什么吗?”校长手一抖,然后立刻点了点头:“我该怎么做?”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把手机借我用一下。”

      结束了。一定结束了。我知道这通电话所预示的东西,即使我不断的掩饰着自己,但是对那个声音的主人来说,一定都是无力的挣扎。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给我这样的感觉。我花了那么久才想出的手法,就会被这个人很简单的解开。他说现在他在校长办公室里,果然我应该去么,应该去看看到底是谁,解开了这个手法。“…….好累,我会选择自首的吧。”喃喃着,似乎有什么困扰我的东西消失了,我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我现在就去看看吧。或者,我还是可以逃脱?这种念头又再一次浮现出来。我究竟该怎么选择?拿铁已经冷了,但是我还没有喝多少,我唤来服务生,点了一杯美国咖啡。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我不想就这么认输,或者说当时我根本就没有下好决心?

      熊乙在办公室内不耐烦地走来走去,而校长也是如此,虽然是坐在沙发上,但是却还是可以看出他的着急。但是做完一切的王习琰却十分冷静,一直坐在一把靠窗子的椅子上,听着窗外的雨声。白约则继续在沙发上打盹。“凶手会来?!”熊乙终于等不了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是谁?”王习琰瞟了一眼熊乙,说道:“会来。至于凶手是谁,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不知道是因为你自己的原因。”“啥?!”被开门的声音打断,熊乙迫不及待地看向门口,校长也突然站起来看着,白约则是对一切都没有感觉似的继续睡着,而王习琰一直没有转过头来,只是仿佛在看着雨声说道:“你没有杀人的觉悟,不要凭着一时的正义来做这种事。而且你的正义,并非是正义。”王习琰转过来,看着来人。

      他知道一切了么。我忽略了站在门口的一看就知道是警察的人,也忽略了一脸不可置信的校长,只向他走去。那个人果然知道了一切?不,不对,他缺失了一部分,我冥冥中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我笑了:“你知道手法,一部分动机,但是你不会知道最后的动机。你也是残缺的,像我一样,你也是残缺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大笑起来,但是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是这样没错,那个人残缺的是——感情。而我残缺了未来的可能性。

      王习琰看着来人慢慢地说道:“你需要我来说一遍你的手法么?”

      “罗琪。”

      漂亮的女高中生,娇小的身躯却有着迷人的魅力,虽然是在癫狂的笑着,却焕发着摄人心魄的美感,那就是凶手。毫无同情心的用刀子把同学杀死的恶魔,此时她张开红唇,慢慢的吐词:“当然。也好让我看一看自己的手法是否那么简单就被拆穿了。”

      “首先你只要在雕像后就可以隔绝所有人的目光了。这一点,我已经得到你的确认,在电话里你自己告诉我,你的视线被雕塑挡住了,其实没办法确认屋里的状况。那么,同理,屋里的人也看不见你。之所以会开窗,你们说那是因为你的彩绘颜料,其实是你们一起同意开窗的吧。”“这么说,他们都是凶手?!”熊乙插嘴道。之后立刻遭到了罗琪的愤怒:“不许打断他!”
      “不,当时他们应该只是想为资料湿掉找个理由吧。这样的话就可以让沈熙的工作产生难度,真是小孩子的做法。不过这恐怕也是你的引导吧。你们对学生会长都有着不满,于是你们达成了一致的念头,你们用所谓的民主,在老师看不到的地方,在不会被沈熙发觉的地方,给他制造困难。但是你,更近一步,你决定杀了他。”
      “暴雨天气,声音很轻松就被遮掩了,而且管子很容易就可以下去,然后你需要做的就是追上沈熙,然后杀了他。之后你从水管爬了回去。”
      罗琪笑了:“那我一定是湿的,怎么可能不引起怀疑呢?”“你不是湿的,你早就准备好了一个方法可以让自己变成干的。” 罗琪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你躲在雕塑后面换了衣服吧,”
      王习琰从别人视线所不及处拿出了一套沾满血的衣服,大部分人判断一个人是否干燥的方式都是从观察衣服入手,再加上你坐在窗口,只要差不多擦干水分就可以蒙混过去,之后,你从大卫的雕塑事先弄好的空洞中把衣服交换,然后用遇水膨胀止水条堵住洞口。之后你用颜色掩盖住那个小洞,使人难以发现。但最重要的一点则是,你明白谁都不会发现你曾经的失踪,于是你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这样的话,学生会办公室并不会被认真搜查,大卫里的秘密也不会被发现。实话就是这是一场豪赌,不过你赢了,在那个时候。”“……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罗琪问道。“颜色,大卫有一小块颜色与周边不同。”“是么,我还以为自己藏住了呢。”
      “你的手法并非多高明,只是在特定时间特定场景才可能成功的残缺的手法,只不过以正常人的思路很难想到而已。你换了一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就在时刻可能被发现的学生会办公室,这就是你从未离开过的秘密。”
      “呵。”罗琪微微笑了:“这么一来我就轻松了,不过请不要那么简单地评价我的手法,我可是很用力才想出了这个方法。考察了地理位置,设计了快递时间,准备了相同的衣服,准备了不明显的大卫空洞,以及锻炼身体和演技,然后我才做到的,我可是利用了思考的盲点呢,什么没有雨具,没有沾湿就意味着没有出去过……”
      响亮的耳光声。罗琪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看向了打自己的人,慈祥的校长一脸痛苦的看着罗琪,分不清他半开半合的嘴想要说些什么。之后,校长就这么倒了下去。罗琪缩在角落,看着救护车把校长带走,她抚摸着自己被打肿的脸颊,然后第一次泪流满面。第一次她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第一次她感觉到自己在后悔,第一次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第一次她失声痛哭。
      熊乙被罗琪的哭声吸引,他以为自己对杀人犯只有无尽的痛恨,但此时他内心却是怜悯,满满的怜悯。面对着刚刚一直盛气凌人的罗琪,现在哭得像个小女孩,他狠不下心去再对她说什么,只能用自己微不足道的语言安慰她:“校长不会有事的。”但是罗琪却呜咽着含混地说着什么,同时摇着头。这时王习琰出现了,直接把熊乙拉开。紧接着几个警察冲了进去,带走了呜咽不止的罗琪。熊乙本来想骂王习琰,却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王习琰没有错,但是自己却没有找到凶手的愉快,于是只能无力地看着同事带走罗琪。
      白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看到这一幕他只对熊乙说了一句:“回去吧。”

      不知道未来如何,但是那一巴掌却令我痛彻心扉,我不知道为什么,是眼神刺痛了我,还是耳光打疼了我,我丝毫不清楚。也许对我而言,那时校长眼里闪过的一丝关怀是我一直追寻的东西吧。那个东西是我从未得到的,无论是只希望我成才的家人,还是对我不以为然的沈熙,亦或是之后喜欢上我的沈琦,他们所想要的只是一个优秀的我,所以当我做出那种事的时候,我其实一直想知道如果被家人,被沈琦发现了会怎样。但是,也许只是想被打醒,想被责骂,想被真正的关心——为了那个躲在角落阴影之中的自己。不过,恐怕来不及悔改了。看到一瞬间被照亮的世界,我如是想着。

      巨大的碰撞声,熊乙和白约刚走出校门就看到与卡车相撞的警车,似乎不用确定就可以明白,警车里的人绝对已经死无全尸了,而浓烈的酒味也从卡车驾驶室传出。看到同事都不在车里,熊乙的心情却没有丝毫轻松,那个刚才还泪流满面的女孩就如此简单的死去了。但是他突然注意到,王习琰的表情一瞬间严峻了起来,他慢慢开口问了熊乙一个问题:“现在几点?”
      “下午5点32分,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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