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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旧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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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飞羽惊魂未定,谢晓元的手从他肩上轻轻滑下,他这才意识到道士肩上的伤似乎不轻。
阳明指点筋截脉,饶是谢晓元闪躲得快,肩头仍留下一个骇人的血窟窿,拿玉清玄明的右手微微颤抖。
马上的天策,正是他们在雪地里碰到的那一位,此时他面沉如水,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意,碎魂斜指时,连武功稀疏如叶飞羽,也不禁感到一丝心悸。
天策冷冷开口:“降,或者死。”
谢晓元倒是十分镇静,他剑交左手,气定神闲彬彬有礼:“魏将军,好久不见。”
天策眼神一暗,仿佛蓄积风暴:“你背叛恶人谷,早该想到有此一天。”
道士浑不在意地一笑:“将军此言差矣,谢某当年乃浩气之身,从未效忠恶人谷,何来背叛?”
此言一出,对面森冷的杀意陡然炽烈如浆,叶飞羽还没看清天策是怎么冲过来的,闪着冰蓝幽光的碎魂已经刺到眼前。
雪屑飞溅,生死倾刻间,叶飞羽几乎不能呼吸,谢晓元一剑格下枪尖,借力一挑,整个人又向后退出数尺,他变招极快,人在半空中,一招九转归元已经切向天策马蹄。踏炎乌雅受惊长嘶,前蹄直立而起,趁着天策拽马急转的功夫,谢晓元又拽着叶飞羽奔出丈许。
箭声惊弦,叶飞羽忽然脚下一滞,哎呀一声跪下去,谢晓元暗惊回头,看见叶飞羽已经跪倒在地,一支乘龙箭穿过藏剑少爷的小腿。而身后,烈马狂嘶,破风龙牙挟卷着罡烈杀气,已破空刺来。
谢晓元清啸一声,剑光暴涨,直面迎上。
碎魂对玉清,暴烈对寒芒,枪影剑气瞬间充塞整个院落,天策的杀意凶猛而狂暴,扎、撩、挑、绞间,每一招都是狠厉异常,却又密密绵绵,如江河海浪,滚滚而上,仿佛要将面前的对手吞噬下去。而谢晓元的剑意却是奇诡迅捷,玉清玄明声东击西,避实就虚,雪白的身影飘忽不定,穿梭在枪影剑风之间。
叶飞羽顾不得腿上疼痛,跪在地上看得心惊胆战。黑甲天策招式十分简单,但极为凌厉,天策骑战讲究最短时间一击毙敌,配合来去如风的马上机动,绞杀敌手于转瞬之间。而谢晓元的身形翻飞,却飘荡如鬼魅,剑招诡谲难测,天策的枪再快再狠,一时间却伤不到他分毫。
叶飞羽知晓这是极为上乘的轻功——但也仅仅是轻功而已,谢晓元肩上的伤在激战之中无法止血,渐渐已染红了一大片衣襟,他左手剑法不输于右手,但恐失血过多,不敢过多与碎魂正面交锋,守多攻少,力图抓住间隙脱出战场。然而那柄碎魂枪却如附骨之毒,紧紧咬着白衣剑客不放,逼得他打起精神,陷入与己不利的争博战,十数回合之后,纯阳道士进退腾挪的步伐已经稍显凌乱,只是借着生太极的气场勉强支撑,随时都可能毙命天策马蹄之下。
“呲啦”一声,谢晓元的衣袍被长枪撕去半幅,鲜血飞溅,纯阳的身形如白鹤飞掠,避过碎魂的致命一击,却仿佛力气耗竭,长剑撑地,摇摇晃晃就要跌倒。
叶飞羽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腿上的伤,抡起重剑一记峰插云景加鹤归孤山砸过去,他武功不高,力气却不小,突如其来的一击竟将天策也逼退半步,待看清不过是个不经打的藏剑少爷,黑甲将军冷哼一声,手中碎魂势如破竹,直击叶飞羽面门。
叶飞羽哪里躲得过,心中叫道“爷要死在这儿了!”忽然,一道亮丽光芒从眼前划过。
谢晓元将玉清玄明全力掷出,宝剑挟带凄厉紫气破空而至,天策急忙回枪一挡一搅,长剑锵然落地,破甲枪法将发未法,而道士的身影已如幽磷野火,迫近身前。
魏天书的瞳孔骤然紧缩,正对上一双幽深如渊的眼眸。
短短一瞬,光阴仿佛静止、倒转、片片碎裂,漫长的间隔烟消云散,时空又回转到十年前那个午后,初次相见。
谢晓元忽然笑了笑,一时间弥漫的杀气悄声湮没,仿佛多年之前,冰雪初融。
魏天书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地开口:“你……这骗子……”
胸前的锐痛这时才清晰起来,他低下头,纤细雪白的剑刃穿过踏炎乌鸦的颈项没入自己胸口,喷涌的血洗净了锋刃上的伪饰,这时,那把剑才显露出真实的夺魄之色。
西子湖畔,藏剑御风。
叶飞羽这才回过神来,摸向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间——原来刚才谢晓元将玉清玄明投掷出去的同时,顺手抽走他腰上的轻剑,一剑扎穿马颈,雪刃夺命。
谢晓元轻喝一声,脚下早已铺设的气场再次引爆,凄厉的马嘶中,血肉横飞,魏天书扬声怒吼,碎魂深深插入雪地,雪泥飞溅中,白衣道士抓住藏剑飞身疾奔出去,轻捷的身影跃上屋顶,几个起落消失在远处。而那匹威风凛凛的踏炎乌雅却早已痛苦地委顿在地,除了脖子上的致命伤,它的四蹄都被暴起的剑气震断,这匹万里挑一的宝马,眼见已不能活了。
魏天书长枪驻地,他胸前伤口其实不深,但被剑气伤及肺腑,一时难以行动。他半跪在地上,痛苦地咳嗽着,朵朵腥红伴着他的咳喘喷溅在雪地里,鲜艳刺眼。
过了好一会儿,黑甲的天策才推开赶上来搀扶他的亲兵,摇摇晃晃站起来,他走上前去,抱住曾陪自己出生入死的爱马的脖子,将脸埋进鲜血沾湿的皮毛中。
旁边的军士不敢劝他,只好默默站在一边等。
魏天书终于放开马颈,站起身,被血迹斑斑的脸上阴云密布,却已恢复了沉稳如铁。
“传信冰血大营,叛贼现身长乐坊,十步一卡,全力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