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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恶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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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苍林是北邙山下的一片松林,依山而上,地势蜿蜒,险峻崎岖,而且更重要的是地处恶人谷口,所以,浩气盟部署如果不想送死,多半不会到这种地方溜达。
方岱周在北邙谷口踌躇了半天,派出去探路的密探已有三波,皆回报前方只见密林,杳无人烟,却弄得方岱周愈发焦躁起来:“这帮恶狗狡诈得很,前方必有埋伏。”
谢晓元看了他一眼,安静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方岱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谢晓元厉声道:“你,也去探路。”
谢晓元淡淡道:“已经探过三波了,再探也毫无益处,何况情势不待,再不进发,只怕叶公子凶多吉少。”
方岱周怒道:“你敢抗命?”谢晓元嗤笑一声,方岱周勃然大怒,一掌劈过来,他是昆仑掌门林欲静的嫡传弟子,辈分颇高,这一掌源自昆仑祖师蒋钦传下的化雪掌法,凌风挟雪,威力极大,掌影眼看就要刮到谢晓元身上。而旁边的浩气弟子眼见首领们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来不及阻止,不由失声惊呼。
方岱周本欲给这个静虚道子一点苦头尝尝,下手便是五成功力,不想掌锋一触到谢晓元衣袍,却感觉好像打在一团空气上,所有力气落了个空,谢晓元衣袖一振一拂,整个人好像一朵云一般轻飘飘荡开了去,倒是方岱周用力过猛,被他袍角一带,脚下踉踉跄跄冲撞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他身边的昆仑弟子慌忙扶住他,方岱周暴跳如雷,一把甩开左右弟子,拔出剑来:“谢晓元!你敢犯上作乱,本座今日要先斩了你这逆贼,再作计较!”
谢晓元倒是好整以暇,拍拍袖子道:“方道长,你再不下令,天就要黑了,谷口入夜风急,且有野狼出没,道长在收拾贫道之前,不如先想想回去如何向道林大师和林掌门禀告?”
方岱周被噎得一怔,他虽不担心浩气盟主帅敢拿他怎样,但迎接藏剑剑师乃昆仑掌门之令,若出了差错,只怕他这下任掌门的位置难保。左思右想之下,方岱周只得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狠狠剜了谢晓元一眼,悻悻然将剑插回剑鞘,对左右天罡卫道:“传令下去,开拔入谷”
方岱周所率的兵马不多,仅十数重骑兵、三十名天罡步卫□□手,并几名伙夫、医官、杂役等。浩气盟主谢渊是天策府出身,因此浩气军制也严格按照天策军制,行进时骑队分左右两翼掩护中间的步兵弩手,步兵前行时则列队森严,鸦雀无声。一队人马在林间穿梭,一路上,除了马蹄和脚步踏在积雪上的沙沙声,就只有北风吹过光秃秃树林的凄厉哀嚎,在这暮色将近的山谷,令人不寒而栗。
谢晓元走在最前面,作为先锋官,他并没有骑马——因为冲撞上司,方岱周令他步行。好在对于纯阳道子来说,雪地步行并不是什么麻烦事,远远不及潜在的危险令他担忧——他们已经踏入小苍林深处,周围却一片寂静,这种寂静太不寻常,好似一头密林深处蛰伏的兽,随时可能扑上来,将这些人统统吞噬。
天色越来越暗,道路也越来越难走,方岱周命众人点上火把,在密林山径上蜿蜒而行,谢晓元步履轻捷地走在前面,忽然,他神色一变,停下脚步,后面的人不知他为何停下,也纷纷停了下来,方岱周莫名其妙,在后面厉声道:“谢晓元,你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快走!”
谢晓元恍如未闻,他示意后面的人戒备,离开队列,轻巧地攀上几十步外一颗小树,方岱周正准备喝问,却见谢晓元像被狂风刮落的一片叶子一样从树上掉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大声叫道:“快散开!”
然而已经迟了,淬炼了剧毒的黑色箭雨已经飞扑而至,几名骑卫当场中箭落马,方岱周一边策马躲闪,一边大叫还击,却不料□□手队伍中也有惨叫响起,几个亲卫满脸惊骇,指着树干上大叫:“蛇!蛇!”他循声看去,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周围的深灰色的树干上,不知何时已爬满了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毒蛇!正在这时,一声奇怪地呼哨不知从何处想起,这些小蛇忽然像发了疯一般朝浩气部众扑去,顿时人群中惨叫声不断,谷中地势狭窄,林木茂密,浩气部众虽然训练有素,但在夜间遇到毒虫毒箭突袭,仍不免阵脚大乱,一时间死伤惨重。
方岱周挥剑斩断了几条小蛇,已是心惊胆战,那里顾得上手下,掉转急急想走。不料又有什么扑面而来,他一剑挥去,辛辣的汁水溅在脸上,慌忙用衣袖去擦,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痛,同时耳旁传来一声轻笑,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地上是什么,只听歇心哨响,夺命银笛已无声无息,截颈锁喉!
方岱周武功不弱,情急之下腰背后仰,躲过致命一击,却不料他骑旳马踩到机关,惊嘶声中,连人带马滚入陷坑,容葎嗤笑道:“废物!”横笛轻吹,又有几条毒蛇向坑中的人扑去。
然而,几乎就在同时,他忽然感到背后金蟾一动,金蟾是容葎的护身宝物,异动说明有劲敌来袭,说得迟那时快,容葎侧身急闪,利器堪堪擦破耳畔——不知何时,白衣道士已无声无息,悄然杀到。
容葎一口气退出数步,堪堪站定,眼前,一身朴素白色短打的道士手持树枝,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道:“先生这些畏寒的家宠饲养不易,都死在这里,岂不可惜?”
容葎的第一个念头是:“这道士居然没穿道袍。”他的眼光扫过道士的脸,落在他手中的树枝上:“你果然是剑魔的徒弟。”
“剑魔”是江湖中人对谢云流的称呼,但谢云流本人并不喜欢这个称号,也从未提起,谢晓元淡淡道:“师祖武学,在下所识不到千分之一。”容葎笑道:“听说谢云流受了重伤,快死了,是真的吗?”
谢晓元眼中第一次迸出刀锋一般的冷意,但仅仅一瞬,又恢复如常:“先生若真想知道,应上昆仑峰去问才是。”
容葎仍然嬉皮笑脸:“我去见一个快要死的老头干嘛?听说刀宗子弟正被昆仑派围困,没吃没穿,快要饿死了,谢道长也不念同门之情?”
话音未落,他眼前已经飞起一片白——此时火光掩映,人马践踏,厮杀震天,那一袭白袍掠起的动作却像空中的雪花一般轻而缓,但是眨眼之间,树枝梢尖已经递至眼前。幽冥鬼火!这四个字在容葎脑中一闪而过,他甚至没看清道士如何袭来的,蝎心忘情本能一档一搅,让对方剑势缓了一缓,容葎乘机脱出圈外。但谢晓元岂容他退,他手中的“树剑”一剑快过一剑,一剑比一剑紧迫,犹如渡枝寒雀,别海惊鸿,迫得容葎一退再退——他擅长驱使毒虫,却罕有被迫于如此近身格斗,脚下踏入一个又一个阻滞的气场,他此时才开始后悔过于轻敌,以至于被太虚剑意牢牢困住,甚至连撮唇发出哨声呼召毒虫的空隙都没有。
此刻方岱周已经斩杀了那几条毒蛇,从陷坑里爬出来,一眼便看见那个偷袭自己的五毒被谢晓元逼的节节后退,一时也忘了自己与谢晓元的恩怨,大叫道:“谢老弟,干得好,看我来取这恶贼狗命!”说着,拔剑便往战圈里冲。
他不冲过来还好,一冲过来反而糟糕。谢晓元正待将容葎逼至绝境,方岱周刚猛的昆仑剑式骤然直劈过来,不但容葎一惊,谢晓元那滴水不漏的“网杀”之局也给劈得七零八落——谢晓元手中只有一截树枝,全凭一口真气灌注其上才变成可以伤人的利器,然则他“以气驭木”的本领虽师承谢云流,却毕竟不像谢云流那样内力深厚,斩金截铁,所以只能以绵绵剑意“网住”敌手,慢慢耗至对方暴露弱点。方岱周此时一剑劈来,剑气激荡,不仅破了他的剑势,更令他真气一乱,连手中的树枝都被削去一截。容葎何等机敏,乍见有隙,立刻扬手洒出一把毒粉,谢晓元袍袖一挥,拍散毒雾,容葎却已飞掠出数丈开外,手中虫笛轻横,笛声飘起,周围的蛇蝎虫蚁全都向谢晓元和方岱周这边扑来。
方岱周大惊失色,刚想惊叫,忽然背后一轻,原本他背在背后的、谢晓元的剑匣已经被人抽了去,与此同时一道身影拔地飞纵而起——这一纵,却仿佛掩星遮月,凌跃九霄,玉清玄明挟卷雷霆之势,直击正在吹奏虫笛,无法闪避更无法防卫的容葎!
燕鸿初起,乍断龙吟。
乘龙箭飒然而来,势若流星,与玉清玄明的剑锋磕了个正着,“哐啷”一声脆响,谢晓元剑势走偏,忙半空一个拧身,稳稳落地。
晦暗不明的山坡上,黑甲铁骑耸然伫立,静默如渊。
容葎被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后退。但谢晓元此时已不再看他,他的目光,正意味难明地落在那静立场外,睥睨众生的天策骑士那里。
此时浩气盟部众已完全落于下风,十数天罡铁骑几乎尽没,□□手也折损过半,方岱周被毒虫围困得吱哇乱叫。
好像看腻了这场戏似的,天策将军终于缓缓策马,从晦暗的山坡上走近,他举起银枪,摇摇斜指白衣道士:
“今天你没有受伤,我也换了马。”
“所以不如一战?”谢晓元似笑非笑地接过他的话。
魏天书也弯了弯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你赢,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生死之路,有何差异?”谢晓元打断了他的话,魏天书挑了挑眉毛,只听谢晓元继续道:“魏将军,你对谢某恨之入骨,你我生死之战,本没什么可说的,不如我们改一个赌法,无论输赢,谢某都任你处置,但若是我赢了,请你放了叶飞羽叶公子和这些浩气将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