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伶仃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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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妃一事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上到王公下至寒门全国的妙龄少女都铆足了劲往宫中挤，往日清幽的宫门现今热闹过菜市口，负责登记名册的太监被拉扯的神志不清，嬷嬷们的嗓音再大也盖不住几千人的叽叽喳喳，混乱的场面在全副武装的御林军出现后得到了控制，第一轮的筛选由皇后的贴身宫女坐镇，宫门不止深似海更难过蜀道，想要踏进去得各凭本事，官家小姐天生裹着金衣单报姓名就可通行，剩下的无名氏如非佳人是沾不湿裙摆的，经过一日的筛选，能入宫候选的只有十八人，其她的先是遭到毒舌攻击然后被强制退场，皇后的宫女花容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各种嘲讽的话说得毫不客气，比如
‘你脸上的麻子擦再多粉也盖不住的，兰陵王是娶王妃又不是要驱鬼镇宅’
‘面黄肌瘦一看就知道生不出孩子’
‘肥的跟猪一样，看到你哪还有胃口吃饭’
‘一脸狐媚相，娶了你会折寿’
。。。。。。
少女们本来是精心打扮，面颊含春，最后都面色惨淡哭花了妆
选妃选妃，重点就在一个选字，兰陵王只有一个王妃人选自是万里挑一，为了体现叔侄情深皇帝特别在朝堂上强调兰陵王妃必须是家世容貌品行全都无可挑剔的女子，而且交待皇后亲自操持选妃一事，初选结束后，十八位小姐都入住宫中由皇太后宫里的嬷嬷照顾生活教导礼仪，宫闱肃穆冷清不知埋葬了多少女子的年华，待选的小姐们却是欢呼雀跃，满怀期待
‘各位小姐，奴婢李嬷嬷是皇太后的陪嫁丫鬟，负责教导小姐们宫中的礼仪，在这宫里只有主子们可以大声说话 大声笑大声哭，小姐们记牢了’
上了年纪的嬷嬷被花样年华的朝气刺中了痛处，语气冰冷
小姐们都懂得看眼色立马安分了下来，对方是皇太后信任的人对她们有利用价值，需要善待
‘李嬷嬷，我刚进宫不懂规矩还请嬷嬷多多关照’马上就有人付诸行动，一位长相清秀的小姐拿下头上的金钗递给李嬷嬷，看成色价值不菲
‘小姐是哪家的千金？’
‘家父只是地方小官，小小心意请嬷嬷收下’以为自己做对了，小姐有点小得意
‘小官小心意就不要拿出来丢人了’李嬷嬷直接无视，一句话将对方打到谷底 ‘奴婢伺候皇太后多年，没什么没见过的，各位小姐少打歪心思，谁是凤凰谁是麻雀皇太后自有判断’说者有意听者有心，一众小姐反应大有不同，千金趾高气扬，寒门脸色惨白
‘嘉陵，不要哭我相信兰陵王绝对不是势利的人’
‘谢谢你茉莉’
被看低的嘉陵小声啜泣，和她相熟的茉莉温柔安慰她，李嬷嬷冷冷的看了茉莉一眼没有计较她言语中的不敬
小姐们被带到偏僻的秀女园，跟选秀女的规矩一样待选者要住在一起
‘小姐们晚上早点休息不要到处乱走，明早要去给皇太后请安’简单的交待之后李嬷嬷就离开了
‘搞什么，皇宫怎么会有这种破地方比我家的下人房还破’
‘地上这么脏，会不会有老鼠啊’
‘这什么被子啊，这么硬怎么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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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了很久的抱怨声此起彼伏，入选的千金全都家世显赫，父亲的官阶至少是正四品以上，平日里娇生惯养现在受到下人级别的对待，心中的怨气大的很，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靠容貌入选的，她们没有家世好一点的家境富裕算的上是大家闺秀，差的勉强称的上是小家碧玉，在金枝玉叶面前她们不会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以免招来麻烦，入宫的第一晚吵闹的过去了
次日卯时（早上五点到七点）李嬷嬷幽灵般的出现在园子里，小姐们处于熟睡中
‘什么时辰了还不起身，奴婢昨日说的很清楚今天要跟皇太后请安，你们什么身份敢让皇太后等候，现在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梳洗，一刻钟之后妆容没有齐整的小姐自行出宫’李嬷嬷一连串的话如同雷电劈的小姐们六神无主，手忙脚乱
园子里没有伺候的下人，小姐们要自己穿衣梳发髻甚至打洗脸水，僧多粥少，十几个人争抢一面镜子一个水桶，园子瞬间成了战场，混战之中只有琉刻一人旁观，她因为琉璃的豪言壮语加入到了选王妃的队伍中，凭借耀眼的美貌入选，昨晚李嬷嬷离开后她也闪回了陌上花开，舒服的睡了一觉现在气定神闲的观战，看着眼前仪态全无的女子们琉刻想的有点多，在她的记忆中为爱勇敢拼尽全力的女子最后都失去了爱，爱情这个东西即使她没有经历过，长久的岁月也让她有了几分领悟，爱如手中沙握的越紧流逝的越快，这个园子里的女人为了争夺一个无意娶妻的男人放弃矜持忍受冷眼互相敌对，真不知是勇气可嘉还是不懂自爱
一刻钟未到，小姐们气喘吁吁的在李嬷嬷面前站好了队伍
‘宫里是讲规矩的地方，脑子可以不灵光，记性一定要好’抓住了痛脚，李嬷嬷的话更加难听
卯时天边微光，灰色的宫墙和石子路透着寒气，小姐们恭顺的跟在李嬷嬷身后莲步轻移，过往的太监奴婢都停下来行礼，下人之间同样分高低贵贱，皇太后的永宁殿和秀女园一个东一个南，步行将近要半个时辰，请安的队伍走过一条又一条巷子总算是走到了
‘你们在殿外候着’
李嬷嬷先进去通报，皇宫的规矩是九曲玲珑环，一环扣一环难有尽头
‘传’
等了一会，殿内有太监出来喊话，小姐们突然有了默契，全部低头视线固定在脚尖谨慎的进了殿，琉刻是不参与前戏的从昨日进宫起到此刻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存在，皇宫是个动不动就要下跪的地方而她不会跪拜世间的万物，只能当个透明人了
‘民女叩见皇太后，皇太后万福金安’
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坐在主位上面带微笑的看着跪拜的众位小姐，琉刻见过她少女时的模样，是一位活色生香的美人，岁月带走了她的美貌留下了高贵从容的气质
‘平身’
小姐们缓缓起身，仍然不敢抬头
‘桃儿，她们都是哪家的小姐啊？哀家眼睛不好看不清’桃儿是李嬷嬷的闺名
‘没听见皇太后的话吗？都把头抬起来’李嬷嬷大声呵斥，这群小姐没一样合她心意的
小姐们不敢直视皇太后是有原因的，自古以来皇室的秘闻层出不穷可传的天下皆知的只有极少数，近百年来百姓津津乐道的就是这位皇太后毒辣的上位手段，从入宫选秀女到位及太后，其间耍了多少手段谋害了多少条人命全都说的有板有眼，细节详尽，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偏偏当事人既不阻止也不反驳，传言最后成了铁打的事实，百姓对她是又恨又怕，小姐们更是害怕有一点的行差踏错，最后无声无息的消失掉
‘皇后驾到’又一尊大佛登场
‘拜见母后’胡皇后也是仪态万千，举手投足间散发水一般的柔情
‘民女叩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母后，可有合眼缘的？’胡皇后坐到皇太后身边，两人眉眼带笑，气氛和乐融融。她们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找到了新的战场
‘哀家老了，人跟事都看不清了，既然是皇后选的，皇后就给哀家说说吧’
‘母后的谎话说的不高明啊，您给纬儿绣的襟带样式花纹都是顶好的，哪里是眼睛不好啊，您是怕长恭不满意您选的王妃跟您置气才把这事推给我，您一向最疼长恭’
‘皇后心思通透瞒不过啊，长恭从小就跟哀家亲，他的婚事一直是哀家心头的大石头，好在皇帝孝顺知道母后的忧思，现在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
‘陛下也是极疼爱长恭的，这孩子文武双全，秉性纯良纬儿该多跟他学学’
‘皇室子弟中，长恭的确是最有出息的，太子尚且年幼，皇后再多教导两年肯定能胜过长恭’
‘母后说的是’
两人你来我往的称赞高长恭不过是想告诉待选的小姐们兰陵王妃的位置有多高有多重，比起尚无实权的太子高长恭更有可能长成参天大树，要想栖息在这颗大树上先学会踩着对手往上爬吧
‘你上前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真正现身的琉刻引起皇太后的注意被单独点名，事实上皇太后对每位待选者的情况都了若指掌现在只是做做样子证明她无意插手其中
琉刻已有百年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如今显露容颜是想为一段延续了万年的爱情神话划一个完美的句点，而永宁殿的主人就是神话的主角，她刻意重现当年初见皇太后的神情步伐，来到她面前 ‘花隐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听到琉刻的声音皇太后才敢完全确定是见到了故人，久别重逢不见欢愉，仅仅一句简单的问候就击溃了血泪堆砌的堡垒，尘封多年的记忆倾泻而出，那些剥离了她人生全部快乐和希望的痛楚重新回到了身体里无法平息
‘子笛的神印已经很模糊了，你很快就会记起他了’琉刻的话让痛苦不堪的皇太后瞬间露出了笑容
‘真好，花隐和子笛的故事有你当见证者，花隐轮回十世相思已足够但愿不要再有来世’皇太后温柔的抚摸手腕，即使她看不到腕间的神印，眼中的爱恋也丝毫不减
‘我好想记起他的模样，我记得他唱过的小曲，记得他刻下的句子，记得他说过的话，记得他为我种的花，记得他倾尽生命为我下的红雨，却唯独不记得他的样子，是我的错我说了太多伤害他的话’午夜梦回，她总是哭泣不止，忘记伤痛她做的到，忘记带给他的伤痛她做不到，‘我绝不会原谅你！你不爱我，陪我死，又有什么意义.....’她的话比灭灵之毒狠毒百倍 ‘我们拥有的时间那么短，我应该更信任他才对’
‘小妖，陌上花开 可缓缓归矣，你始终找的到回子笛身边的路，你始终是他的花隐’琉刻轻轻的抱住花隐，熟悉感能抚平花隐翻滚的伤痛，时移世易已过千年，世上再无子笛，花隐却仍在轮回中，她独自守着被诸神抹杀的爱情一边执着抵抗天命一边强迫自己放下，一颗心千疮百孔唯有琉刻能倾听她破碎的灵魂让她找回一丝丝温暖熟悉的感觉
突然发生的强烈重逢在在场的其他人眼中只是琉刻走向皇太后的过程，望向琉刻的视线有不安有嫉妒还有算计
‘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你是哪家的小姐？生的这般如花容颜’找回常态的皇太后亲昵地握住琉刻的手，表现出无限的喜爱
‘民女琉刻，家父只是个无名的郎中而且过世多年，母亲不久前也去世了，家中只剩下民女和妹妹’
‘可怜的孩子，哀家觉得和你特别投缘，你就留在哀家的宫里吧’
‘母后，这么做不合规矩’胡皇后有些意外说了不该说的话，皇太后这步棋走的大大偏离了轨道扰乱了她的棋局
‘规矩，什么规矩，这宫中还有哀家不知道的规矩吗？’
‘皇太后息怒’除了皇后和琉刻其他人都跪地俯身，当真无辜
‘母后莫要动气，是本宫失言了。既然您喜欢琉刻那她就留在您宫中吧’皇太后的怒气又让胡皇后迷惑了一把，正常来讲她们没理由会在选妃一事上撕破脸皮的，这个琉刻身上一定有异常
‘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不接受皇后的退让，皇太后直接下逐客令，她不在乎琉刻进宫的目的并且会全力扫除对琉刻别有用心的人，哪怕对手是整个王室她也绝不手软
‘母后好好休息，本宫告退’
皇后离开后，小姐们也在李嬷嬷的带领下离开，她们折腾了几个时辰累个半死不说，还半点好处都没有捞到，多多少少有些心气不顺
‘看皇太后的态度，琉刻成为王妃的机会很大啊’
‘胡说什么，她有什么资格当王妃，贱婢一个’
‘单凭一张漂亮的脸蛋就想成为王妃，简直是异想天开’
同昨日一样，李嬷嬷一不在小姐们就露出本性，说出的话夹枪带棍，其中最为不服气的当属金丞相的千金金梦烟，在所有待选者中她的身份最尊贵，相貌也算出众但是却没有得到皇太后的青睐反而是平民身份的琉刻出尽风头，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倾国倾城的佳人是吧，我要你彻底消失’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琉刻已经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除掉她的机会也很快到来，皇后的宫女花容在秀女园宣布三日之后皇后和后宫的妃嫔将设宴款待她们，宴席上她们需要比拼才艺，落败者失去竞选王妃的资格，危机即转机，一群女人的宴会，惊喜多意外也多
永宁殿中，琉刻正在给花隐作画，自她留下之后花隐就吩咐所有的下人守在殿外没有命令不得入内，为的就是和琉刻自在相处
‘三日之后的宴会要我帮你作弊吗？’
‘省省吧，我不想打扰你安度晚年’
‘你进宫也是帮我’虽然没有过问琉刻进宫的目的但花隐相信她是为帮高长恭而来
‘画好了’琉刻轻吹一口气让宣纸定格在空中，她画的人物依然没有五官 ‘九华山千草丛，小妖初识子笛，好色的蝴蝶垂涎神尊的美色，对其一见钟情’琉刻画的正是万年情思的开始，那时她厌倦人间山水，闯入神界恰好瞧见这一幕后来才有了耐心学习世间情感
花隐细细抚摸画中人物，眼泪不自觉地掉落‘不是给我作画吗？我已经是满脸皱纹的老妇了，不复当初’
‘这幅画就是你的归处，琉刻承诺一旦子笛的神力散尽定许你们携手白头’
执著千年不只是花隐，若非子笛留下的嘱咐，琉刻早就成全了他们
‘我以为子笛无上的地位和法术能抵抗外界的纷扰成全你们的爱情，不曾想天道不仁最后竟逼的他化为漫天红雨，我虽然没有能力对抗诸天神佛但也能为你们创造一方避世的净土’
‘子笛身为神尊决不会逃避肩负的责任，逃避会让心变得软弱，而且他也不愿你为我们受累’遥想当初，花隐第一次见到琉刻误将她视为情敌闹出了不少的笑话，知道她的身份后就把她当作姐姐看待，虽然琉刻一再申明自己只是局外人不插手他们的事，但花隐清楚一旦发生变故，琉刻会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
‘那场红雨诉说了子笛真正的愿望’那一日滴滴雨珠落在琉刻的手心，莫名的疼痛让她憎恶世间万物，她好想杀戮，在她即将暴走之时子笛的最后一抹神识抱住了她让她平静下来
‘琉刻不要将我们当作你唯一的稻草死死抓住，我和花隐只是世间繁花中的一朵，花期过了凋谢了没什么的，你要继续往前走去看其他盛放的花朵’
‘繁花落尽我该如何？’她不会轻易妥协
‘花谢了会留下香气和果实而且你会有属于自己的花，花开花谢，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花隐怎么办？你夺走她的记忆让她永堕轮回如同傀儡一般重复你精心编造的美满生活，倘若她记起一切会有多么的痛苦，你怎么忍心？’
‘我怎么忍心？忘记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最自私的，遇见花隐是我的幸却是她的劫，我们之间开始是我的选择，结局该由她做选择了，死亡并不是终结，琉刻如果有一天花隐记起了我，她腕间的神印就会消失，那时请送我们回到爱情开始的地方’
尽管琉刻不能完全理解子笛的做法但她还是会尊重他的决定，将他们之间最后的结局交给花隐
‘这这幅画我会画完它的’花隐没有追问琉刻记忆里的故事，她相信子笛会给琉刻留下引导的光芒就像他留给自己的，也许不是那么温柔也许要很长时间才能读懂，但最终一定能找到长乐安宁，无忧无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伶仃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