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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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乍起。
林七微凉的手指轻轻的插、入秦长乐的长发中，然后一点一点的为他理顺纠结的长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却一点都不显得沉重和压抑，反而有一种凡尘事了之后的闲适和恬淡。
然而，两个人都知道，有些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就譬如魔教的攻势不会就仅仅这么一回，就譬如林家的人不会平白再接近他们。这一切的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前路也尚且有许多艰险。林七本来是想让秦长乐趁早抽身的，可惜，因为有了林家人的参与，所以恐怕这一次连林七自己都不得不牵扯进其中。
前尘往事被轻轻的提起，然后又慢慢的放下。林七和秦长乐都彼此心知肚明，如今这十三年的安稳度日，本来就是岌岌可危。而林家人的出现，不过就是打破这种表面上的安稳罢了。
秦长乐伸出了小指，微微勾住林七的手。而后林七和秦长乐默契的调整姿势，方才还是并排躺坐的两个人的姿势变成了秦长乐躺倒在林七的腿上。他们的动作太默契，能够看出来已经重复了许多次。身体有的时候真的会帮助一个人记忆，这样的动作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已经是融入骨血。
林七低垂着眉眼，眼眸之中分明是暗光流离。而秦长乐也不多言语，就是静静的等待着。他和林七彼此坦诚，这一点秦长乐从不需要怀疑。秦长乐唯一害怕和担心的事情是，有的时候他不够心思细腻，会给林七带来困扰。
可惜，这样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林七的秦长乐不知道，在某一个时段，仅仅是他的名字，就已经林七唯一的困扰了。
因为，秦、长、乐，这三个字每一次流淌在林七的唇齿，伴随着的都是他控制不住的心跳。真正的心旌摇曳，不可抑制。
林七一向都是走一步之前却要算计好之后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步的人，他的人生严丝合缝，每一步都是经过精细的计算，绝无意外的可能。然而，他自己也觉得困扰的是，那个多年以前随手捡来陪自己度过那段寂寞又凄清的岁月的孩子，会成为他此生唯一的不可控因素。
当秦长乐的一头纠结的长发被林七仔细理好的时候，林七才缓缓开口“林世卿恐怕是真名，而琪萱，也应该是林琪萱。”
虽然有所准备，但是秦长乐还是愣了一下，对比林世卿，他更好奇的反而是那个叫琪萱的小丫头。“琪萱，琪萱，啧，琪萱。”这样念叨一个少女的闺名其实很是失礼，秦长乐平素虽然被很多江湖之中的女侠和一些大胆的世家女子倾慕，但是一直都是温和有理，鲜少有这样出格的时候。
林七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妥，虽然此时琪萱并不在马车之中，虽然，他本身也并不是墨守成规，恪守礼仪的人。
那种“觉得不妥”的情绪在日后会在林七心中反复出现，直到很多年以后幡然回顾，他才恍惚明白自己那一刻的心情。那不是不同寻常的挑剔和责难，而是将一个人放在心尖上之后最寻常的感情。说来其实也是寻常，不过就是吃醋。
此刻的秦长乐对林七百转千回的心思还全然无知，所以他还不待林七出言苛责，便继续感慨出声“琪萱，齐宣也，平齐于宣。啧啧，阿七，看来那位是很喜欢这个小女儿啊。”
秦长乐并没有点明，但是那日林七生日，作为他补送给林七的那块玉佩上却分明写着一个“宣”字，而那块玉佩本就是林七抛在官道上的旧物，其中的种种，已经不言而喻。
秦长乐的话，林七自然听得明白，也感觉到了秦长乐的有意戏谑，微微抿了抿嘴角，林七伸出一根手指曲起，然后轻轻的用手指关节叩了叩秦长乐的额头，低声说道“那丫头似乎有个表字，名唤思乐。”
秦长乐方才戏谑的勾起的嘴角终于僵住了。残留的笑意冷在了脸上，这个从来都是嬉笑怒骂，恣意江湖的青年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凝重。
林七和秦长乐就这样彼此对望着，当发现彼此的眼眸都是清澈，再也染不上往事的一丝痕迹，只能倒映出彼此的倒影的时候，方才错开了目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秦长乐闷声说道，然后赌气似的翻了一下身，不顾肋骨的疼痛，从平躺变成了侧躺，用脸颊蹭着林七的小腹，双臂缠上了林七劲瘦的腰肢，仿佛这才是最温暖安全的姿势。
林七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伸出微凉的手指按揉着秦长乐的脖颈，然后缓缓向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拂过秦长乐有些消瘦的脊背。
秦长乐是真的瘦。和东具男子一贯的高大不同，秦长乐的骨骼和东具人比稍显消瘦，虽然因为习武和林七的各种进补让他长到足足七尺，但是和东具满街都是八尺的男儿相比，他仍旧显得有些纤细。
况且，秦长乐的刀以快著称，因为刀法的需要，他并没有太多纠结的肌肉。紧实匀称的肌肉薄薄的覆盖了一层在骨架上，更显得青年腰肢纤细，双腿修长。
林七知道自己手下的这幅躯体蕴含着怎样强悍的力量，也素来知道东具和南召的人本就不同，他家飞蛮的身高扔在东具不算是矮，扔在南召却绝对是高了。但是当他摸到秦长乐凸起的蝴蝶骨和腰间的凹陷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放柔了力道。
在这样温柔的抚触之下，秦长乐有一些昏昏欲睡。对于他来说，睡眠的确是不输给任何药物的疗伤方式。
他很累了，在这个他熟悉而又安全的怀抱里，就让他睡一下吧。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最终，马车中只留下了秦长乐清浅的呼吸声。
驾车的暗卫听见马车之中传来的一长两短的叩击声，心领神会的放慢了驾车的速度。在秦长乐的一梦酣甜中，马车缓缓的向酒庄驶去。
而与他们相背方向的官道上，同样行驶着一辆朴素的马车。车内的黑衣少年同样躺在软榻之上，一个穿着粉色罗裙的小姑娘抱膝坐在他身边，很是担心的看着他，并且时不时为他拂去额头渗出的冷汗。
少年时不时的睁开眼睛，对小姑娘宽慰的笑一笑，但是多半时候，他都是昏睡着的。肺腑的伤痛并不是玩笑，即使林世卿自幼习武，因为林家的特殊功法，所以恢复能力比常人强上许多，但是他仍旧出于有些昏沉的状态之后。
虽然有心安慰一下紧张了一天一夜的幼妹，但是他却颓然的发现，自己目前的状况似乎连抬手都做不到。
——毕竟，在众人面前若无其事的强撑，已经耗费他许多体力了。
琪萱对于林世卿如今的身体情况特别体谅，虽然她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林世卿说话，害怕他和很多年前他们的母亲那样，忽然就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但是她仍然很体贴的抱膝守在兄长身边，小心的不发出声音影响兄长休息。
他们的马车停在了武林盟。
马车一停下，一众锦衣儿郎便围了上来，围起了一道人墙，阻隔了周遭窥探的目光。而后，两个明显是锦衣郎首领打扮的人迅速上前，轻手轻脚的将林世卿抬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注意到没有再震荡到他已经受伤的肺腑。
那对锦衣郎身后走出了一个有些年长的中年男人，他穿着蓝色的外袍，面皮光润白净，很有些白面书生的味道，只是眼底偶然折射出来的，却是浸、淫了多年人情世故的精光。他的目光扫过骑马而归的一众武林泰斗们，仅仅两三眼便对其中一个人说道“吾等陈河林氏，今少爷因魔教袭击而受伤，不宜移动。望借宝地一用，待少爷稍有好转，吾等便撤离。”
他在“魔教”二字上用了重音，意在提醒那些人，林世卿是因为受到秦长乐的牵连，招惹到魔教才受伤的。而他挑选的那个人，正是武林盟的代盟主。
陈河林氏是百十年前随着王朝更迭而兴起的武林家族，素来低调，而百十年的时间也足以他们发展成世家，在江湖之中占据一席之地了。
只是几间房屋而已，武林盟还是能够供应的起的。所以代盟主和中年男人一番短暂的客套之后，林世卿便被抬入了武林盟的厢房。
星夜将垂，众人渐渐散去了。
在床上静卧的林世卿骤然睁开了眼睛。虽然他稍一动作，五脏六腑就是细碎的疼痛，但是饶是这样，他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
鼻尖是萦绕着的莲花香，虽然林世卿自己身上也是因为喝了绿拂罗而产生的这样的香气，但是却远没有这个醇厚。这种隐约飘散来的莲花香仿佛是从那人的骨血之中渗出，已经沾染了许多年头。
林世卿不必细想就知道是谁。果然，片刻之后，一个人推开了他的房门。
那人提着一盏做工精细的灯笼，透过映出来的灯光，可以看清上面工笔绘出的藤蔓图案，朱红色的萦绕的线条，在暖意融融的烛光下却有了几分妖治的味道。而那人褪去了往日的青衣素服，一身大红的外袍，仿佛燃烧着的一团红莲业火。
竟然是，墨色。
他毫不留情的戳破了精致的灯笼，带着几分狠戾的将灯笼中的蜡烛抽了出来，然后将林世卿的房间里的烛台点燃。
漆黑的夜色被骤然划破，林世卿面无表情的看着墨色做完这些。林世卿其实有的时候是会觉得奇怪的，那个男子明明比他打上十五六岁，然而有的时候行事却不若他十分之一沉稳。这样的性子，没有遇见他之前，这人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对死亡毫不敬畏，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是对行走江湖的人来说。
掐灭自己手上拿着的蜡烛，墨色抬手把上林世卿的脉，半晌之后，他皱起的眉头才有了一些舒展。
嗤笑一声，墨色冲着林世卿道“秦长乐会救你，这事你知道？”
林世卿望着明灭的灯火，许久之后才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我只是在赌。”
“你不怕输？”墨色的长眉挑得更高了。
林世卿仍旧淡淡的摇摇头，忽然唇畔掀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而后，寂静的房间就只能听见他的喃喃自语。
他说，最差，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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