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林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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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林立。
林世卿的侍从将盛满了绿拂罗的酒杯小心翼翼的送到了秦长乐面前，而后是林世卿，最后方才是沈游侯。
他的动作很不经易，就如同是从右边开始，经过坐在中间的林世卿，最终刀沈游侯结束。江湖之中自然没有那么多讲究，但是在寻常的富贵人家，这都是很失礼的行为。如此，到底是林世卿有意如此吩咐，还是下仆的招待不周，却终归已经无从得知。
沈游侯也并不计较这些，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晃了晃。他晃动的手法很是绝妙，杯中的酒本来是满的，而他的手腕轻抖，看似随意摇晃，实际上却是带上三分内力，用雄浑的内力包裹住四散的酒液，当他放下酒杯的时候，满船皆是清冷的莲花香味，而他杯中的酒竟没有洒出一滴。
沈游侯的手腕很漂亮，手上的功夫也娴熟。在他玩这些小把戏的时候，总是将道袍长长的广袖卷起些许，露出洁白的手腕，手腕处的突出的骨头会随着他的动作而时隐时现。其实，沈游侯已经不算是年轻了，过了男子最妍丽的时段，可是举止和眉宇之间更带着一种风韵。
秦长乐有时候会调侃他，说他若不是被放在了青霄道观的门口，恐怕要成一代妖孽，以眉目倾倒城池。
他们算是生死之交，并不忌讳这样的玩笑。沈游侯对自己的身世也没什么忌讳，反而会跟着调侃，说自己的生身父母有先见之明。
船舱内满是绿拂罗的香气，林世卿挑了挑眉，很是随意的问道“这酒如何？”他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搁在膝上，坐姿越发随意起来。
沈游侯浅浅的抿了一口，微微回味了一笑，笑道“稍甜。”沈游侯是嗜甜的人，但是在外人面前，他是不喜欢暴露自己这个爱好的。更何况，沈游侯这种人，明明喜欢得要命，但是面上却总会表现出“也就是平平”的样子。
因为，他从小就知道，喜欢和爱这种事情，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失去，那就永远都不要表露出来。
何况，这一次，他并不算是瞎说。比之在林七那里品尝到的绿拂罗，林世卿的酒的确更甜了一些。但是着甜中带着一丝奇异的花香，中和了绿拂罗本身淡淡的酸味，倒是比从前精彩了不少。
听到沈游侯的话，林世卿倒是有些诧异。闲闲的敲击桌面的手指微微停顿，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也抿了一口。这一口让他眉头皱起。
的确和他以往喝的味道不同，里面被放了紫金蜜。紫金蜜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然而着世上产紫金蜜的地方却偏偏是魔教旧地。唯有长在那里的大片紫金花方才能产出纯正的紫金蜜。
三十年随着魔教的破灭，这种只供魔教教徒食用的蜂蜜才开始随着商贾的流动而在四海之内寻常起来。
在一旁低眉顺目的侍从这时候在林世卿旁边跪坐下来，低声对他解释到“奴以为，绿拂罗微酸，主人和各位贵客必定不喜，便自作主张调了一些紫金花蜜进去，柔和口味。贸然行事，请主人惩罚。”
林世卿垂下了眼，并没有回答。而那人也未擅自起身。
一时之间，舱内的气氛有些冷凝。
就在着冷凝的气氛之中，忽然听见刀鞘和船舱地板摩擦而过的声音，秦长乐的长刀抵在船舱上，而他整个人的重量都仿佛压在那柄长刀之上。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移到了他的身上。
秦长乐用两根手指擎着杯子，在鼻翼下微微晃了晃，却随即一饮而尽。秦长乐喝酒的姿势很是豪迈，好沈游侯举手投足之间的风情不同。秦长乐喝酒的时候，带着的是一种江湖载酒的落拓。
沈游侯的酒，是头枕在十七八的小女儿的柔软膝上，清风朗月的徐徐饮下。那时候，他饮下的不是杯中之物，而是一杯流动的风月。
而秦长乐的酒，只宜独饮，至多再余一知己。他们喝的是酒，也是千滋百味的人间。仿佛一举杯，就是一个长长的故事。而掺了故事的酒，口感就是再轻薄，味道里也多少掺杂了沉重与苦涩。
“咯哒”一声，秦长乐将手里的杯子放在了桌面上，他的唇被酒液润湿，在灯影摇晃之下，不知怎的，就让林世卿心头一震。然而他很快收拾干净了眼底的一刹那的迷乱，变成了面容冷漠骄矜的少年。
这一幕，恰然落在了沈游侯眼中，他眯着眼睛迷离的笑了笑。有些事情，他知道，却也不必拆穿。少年那种分明不服气，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的心情，他没有经历过，但是也明白一二。
青霄道观的确是道家的清静之地，但是沈游侯倒是很喜欢倾听门下的小弟子们的心事，也乐意倾听来访者的烦恼。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贪恋温暖的红尘，所有和这个红尘有关系的东西，哪怕只是流与市井，他也是喜欢得要命。
所以，林世卿的那种情绪，他一点也不陌生，也不会觉得意外甚至惊悚。
秦长乐这样的男子，本来就是很容易给人心动的错觉。那种心动源于他本身的强大，不是武力的强大，而是秦长乐本身的乐观善良与自信。在遇见秦长乐之前，沈游侯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集中了这么多美好的品行的。
然而，在见到林七之后，他便隐约有些明悟了。因为被妥帖的保护好，在他没有真正的心灵强大的时候，为他隔绝了一切可能的人性灰暗，而后，又在秦长乐的成长过程中为他留下了足够的空间。林七一直小心的教养着秦长乐，所以，最终秦长乐才能最终长成这个样子。
于是就是这样了，世上只得一个林七，所以，世上也只有一个秦长乐。旁人艳羡不来，也再也无法复制。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天下无双。
“喂。”林世卿从秦长乐唇畔的湿润中挣脱出目光，望着秦长乐问道“这酒，你觉得怎么样？”
秦长乐点头对着林世卿身旁规矩跪坐的侍从笑了笑“紫金花蜜甘甜而质地轻盈，入酒之留甜味而不损其原本轻盈的口感，你用心了。”
秦长乐自然是爱酒之人，因为爱酒，所以对懂酒之人格外欣赏。能够想到以紫金花蜜入酒之人，必定对绿拂罗和紫金花蜜都深有研究，不然无法将这两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放入一处。
方才一直低头跪坐的侍从抬起头来快速的看了秦长乐一眼，而后又将头深深的低下去。
秦长乐这才看清那个侍从的容貌。说他是“小侍”已经并不合适。眼前的这个男子看起来比他尚且还要虚长几岁，和沈游侯倒是年岁仿佛。而方才他一直低着头，这次蓦然抬头，秦长乐才发现，眼前这个男子长得并不普通，若他挺直脊背坦然自处，那么他比之在坐三人也都毫不逊色。
男子之间的容貌根本无需比较，有时候之所以高下立见，是因为气质使然耳。
听见秦长乐的夸赞，那侍从忽的对秦长乐笑了笑，淡淡说道“公子谬赞。”而后，便迅速的垂下头去。
他的笑容很淡，就仿佛水面之上，波纹荡开。然而无从否认，那个笑容很美，仿佛生生夺去了秦淮河上的八分艳色。年近三十的男子，是怎么样，都不应该有这样的艳色的。或者说，有这样容貌的男子，不应当是一位侍从的。
然而，即使是这样之后除却最初的那一眼，秦长乐的目光再也没有在他面上停留。秦长乐混迹江湖这么久，见识过的美女并不在少数，而为他倾心之人也并非不多，他解得风月，却也不解风情。
非关迟钝，只是秦长乐知道，他自己见过比这江湖上最美的美人还要明艳几分的颜色。虽然那人总是白衣青衫，但是秦长乐却觉得，天底下没有比林七更好看的人了。
他说林七好看，就像是稚子知晓饴糖的甜蜜一般。那是最初的感想，没有掺杂任何额其他的欲1望。所以纯粹，所以炙热。
秦长乐的刀法，是追求极致的刀法。而秦长乐这个人，也是追求极致的人。在最初的时候遇见的那个人已经是极致，所以就将他之后遇见的种种，都变成了寻常而已。
林世卿在一旁看着秦长乐和他的侍从的互动，从鼻翼轻轻的“哼”了一声，却到底没有说什么。因为方才，他看的分明，秦长乐的眼底平静无波。不知怎的，明明这个侍从是他观察秦长乐的工具，但是如今，他竟然心里暗暗有几分不悦。
那种不悦针对秦长乐，针对他身旁的侍从，也……针对他自己。而这种不悦，让给林世卿自己都觉得莫名。
咬了咬牙，林世卿对秦长乐说道“你喜欢他？”他自然指的是如今低头跪坐在一旁的侍从。
秦长乐有些莫名的看着林世卿，暗暗思索自己是何时给了他这样的错觉，倒也一时没有说话。
而主子不发话，作为侍从就更没有会所话的余地。那位侍从听见林世卿和秦长乐正在讨论自己，却一言也不发的规规矩矩的跪坐着。
已经是这场酒的不知道第几次冷场了。这一次，打破结霜了一般的气氛的是沈游侯。他爽朗的大笑，凑到侍从旁边细细端详。然后，他“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着虽然是个颜色好的，可是贫道刚才细看了看，这位仁兄并非女扮男装，小乐乐又何谈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
如同寒冰乍破，船舱内古怪的气氛被终于被打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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