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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

  •   3、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窗外夜幕已经降临,白日的热气已经渐渐散去,四周归于宁静,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小区里的道路像一条波平如静的白练,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风雨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

      该隐坐在画室里,望着画架上还未完成的符兮画像,那画中人依然俊朗雅致,他却突然失去了兴致。

      他轻叹一声,丢开了画笔。

      长久以来,他不停的绘画,专心的绘画,一笔一划,轻急缓重,他试图控制自己,试图用绘画来平静他惊惧暴虐的心情,平息他在千年幽禁岁月里积累的戾气。

      一直以来,他都做得很成功。但这一次却很难,就像破堤的洪水,一旦决堤,就无可挽回。

      该隐从来不是一个认命的人,他因不服上帝的偏爱而弑弟,不服审判而要求不被任何人杀死,不服流亡的命运而堕入鲜血的怀抱,不服孤独的际遇而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氏族。被封印的千年里,他也不曾失去过执着,执着于生,执着于自由。这一次,希望明明若隐若现,明明触手可及,叫他怎么甘心!

      他呆坐了许久,突然又开始拾起画笔,在一张新的画布上涂抹起来,一个熟悉的轮廓渐渐在画布上呈现。

      夜渐深,不知道过了多久,外界的点点声响从传音符里传来。

      该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觉得,我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来人却笑道:“是我没有了隐私才对,晚上起来喝杯水才想起客厅里还有一双眼睛。”

      “在画什么?”蒋诚站在该隐背后,他居高临下,强烈的气息阴影覆盖在该隐身上,也笼罩在他心上,让他感到很不舒畅,该隐不由顿了顿了手中画笔。

      画中人正是蒋诚。这是一幅简单的素描,用线条表现着光与影的交汇,而蒋诚身处其间,他的眼睛似乎也在光影间晦暗不明,是吸引人沉沦的深渊。

      “画的太好看了,不像我。”蒋诚看了一会,突然说。

      该隐咬牙切齿,他好不容易想开了想讨好一下如今的房东,居然被嫌弃!“不像就别看!”

      “没关系,我就当你是在心底美化我好了,”从声音来听,蒋诚的心情好极了,“原来我在你眼里还是挺美好的嘛。”

      该隐气了,差点就骂出声了,心里默练了好几遍这是现在的房东不能轻易得罪,心里还是无法平静,索性扯下画纸布撕了个粉碎,犹不解气,扬起一阵风吹散碎片,教他挫骨扬灰!

      “怎么嗯?”将臣问。

      “画得有失水准,打算重新再画一张。”说着,该隐已经开始重新调配颜料。

      蒋诚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看着他不再那样斯条慢理的落笔,而是一笔一笔凶狠的落下去,仿佛能碾死人一般,虽然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却灵动了许多。蒋诚扬唇一笑,觉得有了几分困意,便悄悄退出空间。

      养这样一个小东西似乎也不错,会逗趣,会画画,还长得挺漂亮!蒋诚觉得自己当时的决定真是英明极了。

      夜深了,万籁俱静。该隐的兴致却越来越好,地上每一张画像都被他戳得稀烂。

      清晨醒来,该隐还沉迷于他找到的新爱好中,于是蒋诚难得的拥有了一个安静的一天。

      清闲得直想睡觉,蒋诚有点无聊的想。

      于是到了晚上,门铃再一次不负众望的响了。

      蒋诚去开门,这会进来的是一个俊美如旭阳的男子。

      该隐戳画间偶然一眼看过去,顿时抽了一口气,失了言语。

      那男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正是最好的年纪,衣着十分简单,白色衬衫休闲裤,然而只要你看过了他的脸,就再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蒋诚叹了一口气,他摸摸自己的脸,虽然一直知道自己长得普通,但身边这些人一个比一个长的好,实在是一件压力很大的事情。

      “重华,你怎么有空来看我?”蒋诚上前整理出一个不错的笑容。

      那男子抬起眼,一双明澈的凤目里蕴满焦愁,“将臣,我来找你帮忙。”

      该隐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画笔,透过空间仔细打量这位名唤湘君的男子,他的美不同于该隐自身的闪亮耀目,不同于符兮的沉静端重,不同于蒋诚的温文靖和,好吧,那是表面现象。湘君的美自有一种写意风流,精致处如工笔勾勒,潇洒处如狼毫泼墨,是纯东方古典的精美与大气。一颦眉,一挥手,就风雅如画。

      “喂,看呆啦。”蒋诚请湘君进来坐下,悄悄问该隐。

      “这就是你说过的湘君?”该隐说,“你们东方有掷果盈车的说法,是说有美男子乘车而过,大街小巷的人都会拥过来把水果扔进他的车里,这湘君当年,肯定是收到水果最多的吧。”

      “是啊,”蒋诚嘀咕着,“可以无本经营水果批发了。”

      “喂,他怎么了,如丧考妣似的。”

      “考妣早就没得丧了,八成是老婆又丢了。”蒋诚无谓的耸耸肩,说完就去拿茶叶了。

      该隐一怔,“又丢了”是什么意思?他老婆经常丢吗?

      蒋诚走进厨房,取出一罐茶叶,“我这里还有一点早年的瑶池仙品,如今也算是绝品了,你尝尝?”他随手抛给湘君。

      湘君赶紧伸手接住,那装茶叶的玉罐亦是瑶池的天玉,剔透晶莹,坚硬如铁,万年不败,他轻轻扭开玉盖,只露出一点缝隙,一阵清香便扑鼻而来,瞬间满室芬芳,湘君忍不住叹了一声,“这种好东西放在你这里,真是明珠暗投了。”

      蒋诚笑了笑,见着这位朋友一脸的哀怨变成叹息,心情也不错。

      “正好我这里有一坛西海泉眼里取来的净水。”湘君取出净水。

      “看来我有口福了。”蒋诚又取出了一套天玉所制的茶具,走过来,指尖一点火焰升起,将水煮沸。

      湘君开始泡茶,他本就生得俊美雅致,衬衫长裤也能穿出古典优雅的味道,此时净手泡茶,更有韵味。他只取了一小份瑶池仙品,那仙品纯白素色,卷曲如真,不知是花是叶,清香奇异,愈浓愈清,其在水间舒展,宛若凌波起舞,如瑶池盛世。

      “茶犹如此,人何以堪!”湘君分茶,继而感叹往事。

      “是神何以堪。”蒋诚说道,他端起一杯茶,走过去递给该隐,“你也尝尝,湘君出品,世上难得呢。”

      湘君一直心绪不宁,这才注意到该隐,他先是仔细打量了该隐,又是看了看那木盒,秀丽的眉头皱了皱,见该隐望过来,才问蒋诚,“这位是?”语气中透着不悦。

      “这是该隐。”蒋诚说。

      该隐自然也不高兴,以往只有他不乐意见别人,哪有人不乐意见他,但凡有一丝冒犯的,也早已成了他獠牙下的血食。但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努力按捺下怒气,扯出一个笑容,“湘君,久仰盛名。”

      湘君略点了点头,也不言语,蒋诚却催着该隐,“茶都凉了,你快喝。”

      该隐憋着一肚子气,心里恨透了蒋诚,若非他,自己怎么会落入如此难堪的境地!他一咬牙,将一杯茶一饮而尽,哪里像是在品茶,仿佛是在饮酒。

      蒋诚有些无奈,湘君重华,身为三皇五帝之一,华夏文明的开创者,对西方的神祗总抱有一种倨傲的俯视的态度,认为那些人耽于表面,不属正统,十分的看不起,何况该隐只是一只吸血鬼?只是这一杯瑶池仙品,他却希望该隐能喝下去。

      虽是囫囵吞枣一般的喝法,但该隐却感到了这瑶池仙品的妙处,这茶水由口入喉,他竟恍惚了片刻,久久不能言语。

      “感觉如何?”蒋诚问。

      “我……”该隐顿了顿,才有些迷茫的说,“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表达。”

      蒋诚笑了笑,揉了揉该隐的头顶,伸手抹去了血盒上的水镜符和传音符抹去,转身离开。

      这一瞬间该隐与外界隔离开来,光和声音都消失了,小世界重新封闭起来,但该隐却恍如未觉,他还沉浸在瑶池仙品带给他的妙处中,那液体在身体内流转,带来一阵柔和而充盈的力量,它比血液还要甘甜,比血液富有力量,除了那一次误饮了苏苏一滴血,该隐许久没有感受到身体由干瘪而至轻盈的状态!

      蒋诚与湘君重华静静地品味这杯茶,各自将那瑶池仙品中所蕴含的仙力灵气运转消化。

      蒋诚看着湘君将那剩下的瑶池仙品收了起来,笑起来:“怎么,要带回去给夫人?”

      湘君也笑了笑,他本身其实是个很随和的人,“我也不白要你的,我那里还有些洞庭老君,下次给你带过来。”

      蒋诚接着问道:你们夫妻两个又怎么了。你又怎么气着湘夫人,让她离家出走啦!

      湘君重华眼中的忧愁又一点点显露,他叹气,“我什么都没做。”

      “你就嘴硬吧,什么都没做,她会离家出走?”蒋诚可不信,“别是你得罪了她,自己还不知道吧。”

      重华神色有点尴尬,欲言又止。

      蒋诚了然的笑了笑,“帝姬她虽然有些小性子,但绝不会不讲道理,肯定是你哪里得罪她了。看你的样子,心里似乎还是有点谱的,说说看嘛,我帮你分析分析。”

      重华看了他一眼,轻声笑骂一声,“你帮我分析,这么多年就没看见你把哪段感情理顺过,”他眉头轻蹙,眉宇间蕴满了疲惫,“你还是先帮我找到她吧,找到了她,一切误会都能解开。”

      这天夜里,湘君重华睡得并不安稳,他梦见了那百里湘水之上,兰芷薜荔飘香的龙舟之上,羽衣霓裳的湘夫人迎风而立,风吹起她的发梢,吹得人双眸迷离。

      “夫人。”湘君轻轻握住风中那一缕发梢,轻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那女子许久不言语,晚风轻盈,风声和水声轻轻的细语,良久,她才说了一句,“夫君,有一句话,千年来我一直想问你。”

      湘君怔了怔,“你说。”

      那女子转过身来,玉容憔悴,唇如花瓣凋零,湘君一见便心中酸楚,满是怜惜与自责,她螓首微垂,蛾眉紧蹙,双眸却紧紧的望着湘君,不愿错过他面上任何一个表情,她问了一声:“你爱的,到底是娥皇,还是女英!”

      声如玉石,泠泠作响。

      湘君重华却愕然,仿佛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他踌躇了片刻,正要说:“你……”却发现手中一空,那一缕发梢已消失不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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