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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叶女芷芙 ...

  •   “醒醒,快醒醒,石凳这么凉,你怎么就睡着了呢?”一个脆脆的声音不停地在我耳边叫嚷,微带甜香的呼吸浅浅地喷在我的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耳朵里轻轻地搔动,我再也忍不住这奇痒难熬的感觉,扑哧大笑着醒来。
      这是什么地方,小桥流水潺潺,花园假山巍峨,几株桃花开得正艳,纷纷扬扬的桃花瓣随风飞舞,或随流水迤逦飘远,或委尘土化为芳泥,而我方才正睡在这几株桃树下,红白的花瓣飘洒了我一身。
      我还未从这震慑中惊醒,眼前的一切,陌生中透着说不出的熟悉之感,仿佛我本该在此却又不应在此,在这瞬间的迷惑中我竟忘记了自己是谁。
      “好一副美人春睡图。”身边的女子掩嘴轻笑。
      女子的一声轻笑让我回过神来,那是一张少女的脸庞,头梳双鬟,年约十四五,脸上稚气犹未脱,满是调皮精灵相,眉毛弯弯,双眸亮如晨星,一笑唇边勾起两个小小的梨涡,年齿虽稚,却是说不出的意态风流,十足十一个美人胚子。
      “凌波。”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声音甫一出口,自己也吓了一跳。
      那女子嗯了一声,好奇地打量着我,眨了眨眼睛道:“芷芙姐姐,你居然还睡得着,静妃娘娘打发了身边的宫女朱儿来问姐姐,上次送来的那件衣裳可改好了,静妃娘娘可立等着要呢!”
      她真的叫凌波,我瞪大了眼,惊骇莫名,恍惚觉得自己好象是叫芷芙,恍惚觉得这个古色古香的地方正是我住的家,可脑中穿梭而过的,却是那高楼大厦,公路汽车,飘着药味的医院,这些画面如电般一闪而过,等我想抓住时却再也看不清,分不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梦非梦,似醒非醒?
      我站起身,拂去了身上的落花,身边的凌波立刻上前扶住我,抿嘴笑道:“姐姐也别急,朱儿我已打发走了,那件衣服原也改得差不多,等姐姐做好了回头我给娘娘送去。”
      这丫头巧笑嫣然,惯会察言观色,是个伶俐的主,我对她好感大增,露出了一个微笑,快步向回廊走去。
      说也奇怪,明明是一个陌生的环境,我走起来却又无比地熟悉,仿佛几百年前,我曾在这里轻盈地走过。
      沿途有几个打扫庭院的宫女,见到我,均放下手中忙着的话,恭恭敬敬地弯腰唤我“芷芙姑娘!”
      看来我-叶芷芙,在这里并非无名之辈。
      庭院深处隐着几间精舍,一个小丫头正在门边来回急步走着,见到我回来明显松了一口气,赶着上前来替我打起帘子。
      “姑娘你可回了。”说罢扬声向门里叫道:“赶快给姑娘倒上一杯茶来。”
      我进了屋,屋内一张小巧的坑桌上正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件金丝银钱绣成的云锦宫衣,娇脆的绿色缎料配上鹅黄的刺绣,淡雅而别致,一侧的几上,小巧的鹤嘴鼎内正袅袅地熏着淡淡的百合香,屋内飘浮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小丫头递上一杯茶,我略抿了抿,觉得有些涩摇了摇头就放下,身边的凌波早打了一盆清水,高高地替我挽起袖镯,净了手又匀了面,唤人道:“青儿,还不快进来将残水倒掉。”
      方才的小丫头连声答应着进来,她这一抬头,我才看清她的面貌,竟似比凌波还要幼小,脸蛋圆圆的,一团和气的模样。
      那件宫衣上本绣的是一幅百鸟朝凤图,正左胸的凤凰傲然挺立,颇有王者出尘之姿,不过展眼细看便发现凤凰头部有些破损痕迹,正用线绷子绷紧,同色的金线刺绣了一半,针尚还连在绣线之上。
      凌波微笑道:“可是不巧,这一屋子人也只有姐姐方才熟谙这回文织法,娘娘偏生又催得紧,说不得只好劳烦姐姐。”
      青儿在一旁也微笑道:“若不是姑娘心灵手巧,怎会年纪轻轻地便成为浣衣局掌事,常跟着姑娘,青儿也自觉这绣工进步了不少呢。”
      凌波宛然笑道:“好甜的一张小嘴,真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呢!”
      她二人互相打趣取笑,我却有些发愣地盯着这件宫衣,回文织法,绣花,我真的会吗?
      潜意识里,仿佛我的确是会的,我只看了半响,就拿起了针,拈了拈线,如飞般在绷子上穿梭来去。
      越做越是顺手,大概盏茶工夫,凤凰首渐渐在我手里成形,我最后拈了根黑金丝线绣上了凤凰的眼睛,登时一双傲鲵天下的精光双眸就出现在我眼前,整件衣服宛如天成,看不出丝毫缝补的痕迹。
      “姐姐果然巧手,当真可称是天衣无缝!”凌波端详半晌,赞不绝口,眼里发出由衷敬佩的光。
      我只微笑不语,在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少说少做少错就好。
      凌波细心地将衣服包好,扬头对我笑笑道:“姐姐且略坐坐,我去去静妃娘娘宫里就来。”
      我点点头,想想不放心,叮嘱道:“早去早回,可别耽搁了。”

      凌波一去,我心中顿生空落之感,毕竟我刚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她。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打量着周遭,颇为荒僻的院落,所用皆非奢靡之物,决不会是宠妃所居之地,那么这里当是奴婢的居所,想必我芷芙,也不过是个有些身份的丫头罢了。
      我自嘲地笑笑,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鸭公般的嗓音:“可有人在吗?”
      青儿答应了一声,我也顺势掀开帘子,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正站在门外,几个执事的双手托举着衣服站在他身后,低首垂眉如入定。
      那太监细皮白肉的,模样颇为怪异,下死眼地盯了我几眼,方才展眉笑道:“原来芷芙姑娘也在,听闻姑娘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病可曾大安了?”
      青儿接过衣服走入后院,我细细望了那太监几眼,实在不知道他是谁,微皱着眉道:“有劳公公惦记,芷芙身体已没有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他微眯着眼睛不怀好意地笑了,“那咱家就不打扰了。”
      言毕对已侍立在一旁的青儿道:“好生浆洗,这几件衣服可是江南新进上的雪缎,最经不得染,可仔细着别洗混洗染了。”
      青儿应道:“是,公公请放心,这其中的轻重,奴婢还理会得。”
      那公公嗯了一声,这才迈开步子,慢慢离去。
      我看着他有些跋扈的背影,不知怎地,感觉极不舒服,他那不怀好意的一笑让我犹如芒刺在背,忍不住问青儿道:“这个太监是谁?”
      青儿睁大了眼奇道:“他是浣衣局的太监总管李福全,难道姑娘你不认得他了么?”
      自知失言,想起方才李福全问我染病的事,忙掩饰道:“不知怎地,这一病,竟忘却了好多事。”
      青儿恍然点头,反倒来安慰我道:“奴婢也听说过,大概是姑娘上旬掉进荷花池受了风寒,脑子一时还没有好利索吧,周太医一向好脉息,姑娘再多吃几副药就会痊愈的。”
      掉进荷花池,想不到我随口一诌倒问出了这个,心里有些好奇,我不动声色地问道:“那青儿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会掉进池子里呢,这件事我可想不起来。”
      青儿立刻变了脸色,支支唔唔地道:“左右不过是姑娘一时失脚才滑入池水中,没什么的,姑娘不要多心。”
      看她神色不定,明显是扯谎,此事一定别有内情,我心里越发狐疑,却也知再问不出个什么,只得作罢,挥手令她下去,青儿呼了一口长气,几步溜走。
      浣衣局,回文针法,跌落荷花池,这桩桩件件种种犹如乱麻般扯不出头绪,我想着想着只觉得头炸开似地痛,索性也不再去想,揭开镜袱,想仔仔细细地看看自己的容颜。
      镜中人雪肤花貌,面容却隐见憔悴,苍白中透出晶莹之色,更衬得脸如白玉,我一时有些愣住了,眼前的容颜虽美,却恍惚是我而又不是我。
      心神飘忽不定,帘外暮色渐沉,我惊觉地发现,凌波竟然还未回来。
      心里焦急,我掀开帘子往外走,扬声叫着青儿却无人应。
      日头落西山后寒意顿生,我站在树下,过堂风呼呼吹来,只觉遍体寒浸浸地,不由打了个寒噤,这才发现自己衣衫有些单薄,急忙回屋披上一件夹棉坎肩,细步便往外走。
      还未走出院门便听见一连声叫嚷,脚步声纷沓而来,然后门擂得山响。
      我心里打了个突,莫名地慌乱起来,手颤颤地把门栓拉开。
      两个侍卫模样的人抬着凌波冲了进来,身边几个女子低声地饮泣,借着还未完全隐退下的暮色,我看到凌波的双颊肿得老高,面无人色,嘴角还沁出缕缕血丝,气息微弱,呼吸声几不可闻。
      我心中大忿,又惊又痛,刚才出去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
      不由沉声问道:“这是什么回事?”
      侍卫看了我一眼,其中一个机灵点的回答道:“这我们也不知道,好象是触怒了静妃娘娘被掌了嘴,人我们是带来了,请芷芙姑娘好生照料着。”
      两个人略行了礼,将凌波放在地上,转身便出了门。
      闻声出来的姑娘们看到凌波的惨相,触目惊心,自伤其类,都纷纷哭了起来。
      我心里烦得很,斥道:“哭什么,还不快把凌波抬进屋去。”

      将凌波平放在床上,我亲自绞了帕子来擦净凌波脸上的血污,回头向身后侍立的青儿吩咐道:“快去请个太医来给凌波看看。”
      青儿为难地看着我,低声道:“姑娘,静妃娘娘令人掌的刑,不得她吩咐,有那个太医敢来治?”
      腾腾的怒火直往心头涌,我看着凌波苍白失血的面容,心里焦躁不已,“到底为什么静妃娘娘要责罚凌波,你们给我说清楚,一个字也不许瞒。”
      与凌波同去的两个丫头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颤抖着凄声道:“奴婢也不十分清楚,凌波从静妃娘娘那里出来后,正赶上皇上去瞧静妃娘娘,与凌波遇上说了几句话,然后我们就告退了,还未等回到浣衣局,静妃娘娘就打发人叫了凌波回去,之后这两位侍卫大哥就抬了凌波回来,其它的奴婢是一概不知呀。”
      我揉了揉突突乱跳的太阳穴,心中已然雪亮,静妃娘娘好狠的心,好毒辣的手段,不过是与皇上讲了几句话,竟下毒手至此,深宫的女人果然可怕,为邀一人之宠,争斗手段心机无所不用其极。
      凌波费力地睁开了眼,朝我勉力地笑了笑,我连忙将她扶起,凌波方欲开口,脸色忽一变,挣扎着大嗽了一阵,直咳得眼赤腮红,气喘不已,青儿忙抚着她背为她顺气,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凌波无力地开口道:“姐姐不要再问了,这件事全当烂在凌波肚里,以后不要再提起。”
      我握紧了拳头,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低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去拿药来给你敷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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