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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寒潭毒龙 ...

  •   沈醉真的来了,他会是为了我吗?我的心中呯呯乱跳,悄悄向声音来处慢慢地挪动脚步。
      越往外走心中越是惊诧,这个石洞大得出奇,有太多人工开凿的痕迹,洞壁的石块切割得甚是光滑平整,空气中隐隐可闻得淡淡的熏香味道,每走几步都会在壁上发现燃烧得正旺的无烟巨烛,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山洞,难道这里是某个帮派的秘密据点?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脚下越发地小心,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我所在的石洞离我听到声音的地方并不远,但是这一小段路程走起来却是格外地漫长,猜疑紧张恐惧感动种种情绪在心中反复交结纠缠,我整个人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熔炉中,兀自被人不断地翻滚搅动,不让我有一丝一毫反抗的余地。
      终于走到了,面前就是另一个石洞,我所听到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谜底眼看就要揭开,按理说我应当更忐忑不安,但我的心却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
      一幅璀璨流金的珠帘悬挂在洞口,细细的甜香穿帘而出,我摒住呼吸,从珠帘的缝隙中向里望去。
      洞内是一副令我咋舌的景象,里面的布置豪华奢靡得过了份,几颗鹅卵大的夜明珠镶嵌在洞顶的石壁上,光华流转照得洞中一片通明,石壁上地上铺满了织金缀银的丝绒毛毯,精致华丽的绣工令人叹为观止,如果不是确确知道自己是站在山洞中,我几乎有置身于皇宫的错觉。
      洞里站着两个人,掳我前来的竹竿似的白袍人背向我而立,沈醉站在一侧,垂下眼眸看不清表情,我细细打量那白袍人,这一看之下心中便隐隐生出骇异的感觉。
      倒不是因为她那一副如同饿死鬼的身材,而是她的手,借着夜明珠的光辉,我分明看见她隐在白袍下的手焦黑如炭,形同枯骨,似乎曾受过极厉害的火炙。
      这双手也太恐怖了,简直就是一双鬼的手。
      那么她的脸呢,我正这样想着,她适时转过了头来。
      天,这已经不能说是一张人的脸,翻转的皮肉黑中透着红,火烧过的伤痕交错扭曲,斑斑密布,鼻子只余两个小孔,嘴唇也烧没了一半,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牙。
      她仿佛是从地狱中逃出的恶魔,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她要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为什么她的声音会那么地嘶哑难听。
      只是那一双眼,虽是这般难看的容颜也遮不住那晶亮如夜间明星。
      她也曾拥有过如花的容貌吧,我的心中微微起了怜惜,同为女人,我能深刻体会她的悲哀,这一瞬间我几乎忘了她并不是个好人,而且我如今处身于如此尴尬的境地也全是拜她所赐。
      她突然笑了笑,抬手向我的位置拍出一掌,一股凌厉的掌风瞬间已到身前,快得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身不由已地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吸进了洞中,踉跄了几步这才站稳。
      沈醉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歉然的神色,我苦笑,被你连累已成定局,抱歉又有什么用。
      白袍人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梭巡,良久才面无表情地说道:“果然是个美人,怪不得。”
      我的嘴角轻轻抽搐,什么话,说得好象我是个红颜祸水一般,天知道我和你的徒弟并没有什么交情,硬要说有,也只不过是倒霉地被他当作鱼钓上了岸而已。
      沈醉猛地抬起头道:“师父,你误会了,我和她并没有交情,虽然和她见过两面,但可以说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他说得惶急而又干脆,我却听得暗暗摇头,你这样地极力撇清关系,反而只会让你的师父疑惑更甚啊,难道是关怀则乱,这般一个冷静的人也会失了分寸?
      “是吗?”果然,白袍人的声音立刻提高了两度,言语中显得饶有兴味,“那么是谁夜夜在芳草姑娘楼下徘徊?是谁在计无双的坟前吹箫安慰?是谁一听她有难马上巴巴地赶来?师父我自问还没有老到糊涂的地步,你们这些孩子们的心思一个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越听越惊异,沈醉的表情却越来越尴尬。
      不会吧,如果这是真的,我脑中纷乱如丝,不敢再想下去,脸却悄悄地红了。

      “你们四个人从小就是孤儿,身世也远比一般的人凄惨,是我对你们的细心栽培才使你们有了如今傲人的身手,也许我对你们的要求是过分了些,但是这是你们欠我的。”她顿了顿,眼神渐渐凄厉,“不要妄想逃离,这是你们的宿命,永远也别想摆脱。”说到最后她甚至是带有歇斯底里地狂叫,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沈醉。
      “只要你杀了这个女人,你还是我的好徒儿,月蚀的解药我会按时给你,从此你不愿完成的任务我也不会再逼你。”白袍人强忍着怒气缓缓开口做出了退让,她开出的条件听起来颇为诱惑人,但不知为什么我却笃定沈醉不会答应,他不是这样的人。
      果然沈醉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有着自弃地绝然,“对不起,我做不到。”
      白袍人彻底被他的回答激怒了,衣袖挥动间露出了一截枯黑朽木般的手臂,她狂叫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所谓的正派人士做出来的事,你以为你就干净了,你以为你离开了我就能洗去这一手的血腥了,告诉你,这是妄想,从第一天开始你就回不去了。”
      沈醉的眼中跳动着火焰,面容有些扭曲,握成拳的手上青筋毕现。
      他到底是什么人,我心中的疑问一点点地扩大。

      白袍人看着他难过的表情,似乎怒意稍稍抑制了些,嘴角勾起了一丝快意的嘲笑,衬着她如腐尸般的面容,更显得说不出的残酷恐怖,她慢慢问道:“月蚀的毒性远比你想象地要厉害,今天已是二十九,明日便会毒发,墨玉被我关进了毒龙洞,再也没有人会偷解药送给你。”
      提到墨玉,沈醉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深吸了口气道:“不要伤害她,至少她是忠于你的。”
      不知为什么,他这样关怀墨玉,我的心中竟略微有些不舒服,我不喜欢那个残戾自私的女子。
      “我这四个弟子中最中意地便是你和墨玉,可惜你二人武功虽是最高,却太过感情用事,真是叫我失望了。”白袍人的语气中是明显地遗憾。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她接着问道。
      我的胸中慢慢地烧起了一把火,越听心中越不是味,他们好象说的是要杀我,真是岂有此理,我的命凭什么掌握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手中。
      我恼怒地正要开口,却听到沈醉说道:“不用考虑了,我不会杀她的,月蚀的解药不给也罢,我自信尚能挺过去。”
      “是吗?”白袍人不怒反笑,“那你就试试毒龙洞的滋味吧。”
      白袍人的目光又转向我道:“至于她吗......”她在沉吟考虑杀不杀我,沈醉嘴一动,分明想说什么。
      我的心中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命捏在她的手中,我又知道她太多秘密,看来已是逃不过一死,既然这样不如我来赌一把,也许会为自己博来一线生机。
      我朝沈醉使了个眼色,抢先微笑着说道:“不劳你老费心了,沈公子为了我不惜得罪你老,这番情意我岂可不动容,我已决意与他同生共死,这个什么毒龙洞,就让我陪他一起闯闯吧。”
      沈醉耸然动容,吃惊地望着我,白袍人却悠然笑了:“果然是个奇女子,胆识才智俱佳,倒也不枉醉儿对你一片痴心,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了你的心愿吧!”

      白袍人伸手在墙壁按下了一个机关,地上立刻发出轧轧声响,两块巨石慢慢向两边分开,现出了一个黝黑的大洞,一股逼人的寒气从洞中沁出,杂带着腥臭的味道中人欲呕,我只觉头皮发麻,心中惧意顿生,才突生出的勇气一下子便泄了下去,沈醉见我脸色有异,悄悄伸手过来携住了我的手,暗地里传递给我安心的力量。
      他的手很温暖,我瑟缩了一下,他抓得更紧我便也不再挣脱,耳听得白袍人低低笑了,那破碎的声音如破锣般说不出地刺耳难听:“沈醉,希望你能挺过这一关,如果你能平安地逃出毒龙洞,又能在月蚀发作的时候保持清醒的神智,那么我就放你自由,让你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建议,沈醉的眼睛亮了一下,眸子中瞬间升腾起一股强烈的希冀。
      我却知道能闯过这一关并不容易,且不说毒龙洞里有多少未知的恐惧,单是那用以控制人的月蚀之毒,也不是轻易就能熬过去,但至少沈醉有了摆脱自己命运的机会,无论这希望是多么地渺茫,也该试上一试,不记得是谁曾对自己说过一句话:“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那么,我们也不该放弃这最后的机会。
      我和他已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除了同甘共苦共闯难关,似乎也没了别的选择,而且未必见得我们一定会输,人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有时,人也能胜天。

      白袍人的笑意如毒蛇一般寒冷,她悠然地看着我们,就好象在看着两只注定没有生路的蚂蚱在做徒劳无谓的挣扎,她是这般地瞧不起我们么?怒火渐渐盖住了我先前的恐惧,我的心中陡然生出了大无畏,管它什么刀山火海,我这回是闯定了。
      我轻蔑地朝她笑了笑,不去看她略有些诧异的眼神,回身紧紧握住沈醉的手,淡淡笑道:“还等什么?我把自己的命交到你手上了。”
      沈醉深深看着我,他的眼神清而柔,如天之浮云,湖之流水,日之闪耀,月之光华,在我看向他的瞬间徒然绽放,更如东风夜放花千树,于灯火阑珊处照亮了眼前这灰暗的人生,一种默契信任动容动情的感觉在我们二人身边悄然流转。
      我们嗅到了爱情的味道,它象一粒小小的种子,只要有些微温暖的土壤,就会在二人心中顽强地扎下根,迫不及待地抽枝发芽,开出灿烂的心花。
      在这瞬间我认清了他,无关他的身份地位,也许倾心并不需要太多理由,只需要一个眼神已足够,足够我陪他闯这一路坎坷。
      在刹那间已交换了生死相许的诺言,他搂住我的腰,向洞中纵身跃下。

      洞中有着腐败的气息,耳边风声呼呼,二人在空中急速地下坠,头顶的一线光明随着机关的合拢也陷入了死寂的黑暗中。
      失重的感觉极不舒服,浑身的血仿佛一下子全冲到了头顶,不知不觉中我们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彼此从对方身上贪婪地汲取着温暖,黑暗让人心生恐惧,害怕对方会在身边迷失,我们迫切需要这种温暖来慰藉内心孤寂的灵魂。
      仿佛只是一刹那又仿佛过了许久,“咚”地一声我们双双跌进了一个水潭中。
      从上而下强大的冲力让我们深深坠入了潭中,水顷刻间便没了顶,在沉入深水的瞬间我觉察出了一丝异样,但未及我多想便在自然的浮力下双双又浮出了水面,沈醉喘着气将我从水中拉起,我紧靠着他坐在潭边,只觉得潭边的空气倒是清新,起先的腥臭味被冲淡了许多,但浑身却是说不出的冷,连头发上都结起了冰棱,这寒潭竟然比碧玉湖的水还要冰冷。
      沈醉有内力护体,不惧严寒,他伸手抵住了我后心,缓缓地输入了真气,随着热流的缓缓涌入,我的身子不再颤粟,说话也利落多了。
      刚想对他道声谢,身子突地一僵,感觉一个冰冷滑腻的长物悄然缠上了我的小腿,缓慢地向上攀升。
      大脑里一片空白,这是-------蛇啊!
      我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目光骇极。
      沈醉迅速地抽出了匕首,借着匕首上所篏的明珠的光华,我看到了一条三角头的怪蛇正盘踞在我的小腿上,口中红信哧哧吞吐,细细的眼睛冒着鬼火样地光。
      难道这就是毒龙?
      沈醉只闪电般地一挥,那怪蛇的头立刻被它削下,偏偏蛇性极长一时又死不了,疼痛让它越发用力地缠绕我的小腿,我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沈醉迅速地从我腿上抽出了纠缠的长蛇,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飘过我的鼻端,我强忍了恶心才没有吐出来,面上已是一片苍白。
      “对不起。”他歉然地说了一句。
      还好还好,五年的漂泊生活让我经历了不少的苦难坎坷,最初的惊恐过后,我已经能很冷静地思索眼前的处境。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想想怎么离开这个地方吧。”我强笑着提醒他。
      不容他回答,哧哧声却渐渐密集,无数沙沙声响从四面八方向我们这里游来,我们的面色终于变了,这里-有成群的毒蛇。
      没有退路,洞中除了这个深潭方圆只有数丈,天知道这许多毒蛇是从那里突然冒出来的。
      这么多的毒蛇昂然吐信,场面不可谓不壮观,我再也笑不出来,眼睁睁地看它们一步步逼近。
      “水潭!”生死悬于一线的当头,我和沈醉脑中如电转,几乎同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并一齐大声叫了出来。
      潭水极深处水是流动的,既然是流动的,那么自然也就有泄水的去处。
      一潭死水也绝对不会有这么清新的味道。
      怪不得在坠入深水时我会有那般异样的感觉。

      沈醉反应极快,心中一动手中已然付诸了行动,他从潭边抱起一块大石,拉着我的手就跳入潭中。
      我紧闭了眼靠在他的身边,任凭这冰冷的潭水包围着我们,紧贴着身躯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地心跳,丝毫不因眼前的困境而有些须慌乱。
      深深地沉入了深水中,潭底右侧透出一丁点光亮,带予我们的却是无穷的希望,我和沈醉奋力地向光亮处游去。
      光亮眼看就在咫尺,气息却是愈发地急促,眼睛也凸出得难受,胸中窒闷得象要爆裂开,只觉得每呼出一口气胸中便少了一分,就在我们快在憋不住的时候,压力陡然一轻,我们浮出了水面。
      互相搀扶着费力地爬上了岸,浑身虚脱得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快要散掉,我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气力稍有恢复后才开始打量对方,这一望之下忍不住相视大笑,彼此都从彼此身上看到了一身的狼狈不堪。
      那笑容是如此地清脆明亮,惊得林中的飞鸟振起飞舞。
      清晨的阳光遮遮掩掩地从浓密的树叶间投下斑驳的一地碎金,潭水至此汇成一个湖泊,隔夜的宿雨新晴,岸边的无数花木被清洗得簇然一新,吸足了阳光的花苞悄然半绽了如火的容颜,比之鲜花怒放,别有一番令人心动的娇羞。
      更犹为称妙的是湖边升起了一道艳丽的彩虹,如桥如弧地映出了七彩流离。
      好一副人间美景,真是想不到从毒龙洞里逃出生天,竟会来到这样一个仙境般的所在。

      女人到底爱花,我也不例外,我的目光被岸边的花树吸引了,这花竟是我从未见过的品种,细长的茎杆上绿叶相衬而生,片片隔得极远,花朵却是大红色的,艳如人血,单看叶或是单看花都没什么特别,但这花叶连在一起看,就显出了一种极致的美,感觉就好象看到了恋人跳动着的一颗红心。
      花蕊中沁出一股淡淡的幽香,我对这花爱极,便伸出手摘了一朵掩入了怀中,回头沈醉正凝视着我,笑容里有着令我心醉的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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