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绿珠传》茉莉JM

34、第三十四章

　　第二日绿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昨夜睡得太急，忘了关窗子，此时天光大亮，透过敞开的窗子照进屋里，在正中的地上投下一片金晃晃的光亮。绿珠坐起身子，心里便意识到不好，自己前几日真是累得可以，昨夜一觉竟然睡到了这个时辰，难免给周围众人留下慵懒怠惰的印象。

　　绿珠匆匆下床换好了衣服，对着铜镜梳了头发，来到外间。她探头出院子，左右张望了一番，可院子里却是静悄悄的，连个人声儿也没有。绿珠又回屋向着兰舍那屏风后头轻轻喊了几声：“兰舍，兰舍，你还在吗？”

　　果然，那屋里没人应答。

　　绿珠不知这是出了什么事情，昨天那些叽叽喳喳的姬妾们怎么这时都不见了踪影。她只见外屋桌子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还有一个白馒头和一碗红米莲子粥，心知这时着急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只好坐了下来，干脆吃起了早饭。

　　绿珠这早饭吃得也不安生，刚刚咽下半个馒头，稀饭还没有动，便听见远处传来了嘻嘻哈哈的说笑声音，带着一股子浓郁的香气扑进屋里。绿珠便知道，这是一园子的姬妾们都回来了。她搁下筷子，站起了身，推开门去向外张望。

　　只见一团团红红绿绿的颜色涌动着进了园门子，像是河水涌入了窄道，争先恐后地向前奔腾。一众居住在群芳荟萃园子里的二等姬妾们不知是做什么去了，此时刚刚回来，谈笑着往园子里头行来。

　　不知是谁眼尖，先看见了倚在门口的绿珠，于是尖声“咦”了一句，忙着回头对身旁的人耳语。一传十十传百的，像是瘟疫扩散，大家的视线慢慢都聚集在了绿珠的身上，倚在门口的绿珠瞬间不自然起来。

　　寂静了一会儿，不知是谁大着胆子先说了一句：“哟，这不是我们新来的绿珠娘子嘛，看这样子是刚起来啊，真是乐得悠闲自在。”

　　绿珠听得这拐了七八个弯子的语气音调，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都道女人多是非多，没想到她刚来一天这就开始弥漫起烽火狼烟来了。只是那声音从人群里发出来，绿珠竟然是找不见声音的出处。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立刻接上了嘴：“嗨，人家长得漂亮呗，自然是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人家想啊，飞上枝头变凤凰还不是个时间的事儿。”

　　“就是。你们听说了吗，在白州那地界儿，咱石崇大人可被绿珠娘子一首曲子，一手好字迷得是神魂颠倒呢。”

　　“我还听说绿珠娘子那字写得和咱石崇大人颇像。”

　　这话匣子一开便是止也止不住了。绿珠心里是既厌恶又疑惑。虽说自己是昨日新来的，也并没什么过分的言行举止，今日晨起是晚了些，可也不至于就成了众矢之的了。更让她害怕的是，她在白州双角山的事不知何故竟然是已经在园子里头传开了，似乎在这金谷园里，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

　　毛骨悚然。绿珠心里只想着这四个字。

　　“只不过啊，太嚣张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到头来还不是自己白白找苦头。”

　　“是啊，恐怕这惩罚是轻不了了。”

　　“明天她还能从床上爬起来吗？”

　　“嘻嘻，这就是人家的事情咯。”

　　惩罚？绿珠倒是有些懵了头脑。

　　但此时她无法解释，跟这些本就没有善意的人卑躬屈膝温言好语也不会有什么效果，人家本就怀着抹黑你的心思，你越表白便被刷得越黑，自己也不过是个小人物，大概挨过了这几日就不再会有人注意她了。绿珠于是干脆低了头，阖上了门，把恶言恶语都挡在了门外。

　　看这样子，自己似乎是错过了什么，也许是早起训话之类的事情。

　　绿珠又坐回了矮桌旁，对着那几盘冷菜却是再没了胃口。

　　不一会儿，只听得吱扭一声门响，兰舍推门进了屋。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垂着头不理人。绿珠张了张口，想问问兰舍，可终究还是作罢了，就算她问，兰舍也一定不会回答她。若兰舍有心与她交好，今早就不会连支会也不支会自己一声就走了的。

　　果然，兰舍像是根本没见着绿珠这人一般，脚步轻巧地拐进了右边的影壁之后。绿珠叹了口气，坐在桌子前默诵起乐谱来。

　　不消片刻便听得有人敲门，接着传来琴如的声音：“绿珠娘子，你可在？”

　　绿珠停止了默诵，站起身去给琴如开了门。琴如闪身进屋，又轻轻阖上了身后的门扉：“绿珠娘子，你今早没有去参加晨训？”

　　绿珠摇了摇头：“昨日睡得匆忙，也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晨训。”

　　琴如奇道：“兰舍竟然是没通知你吗？”

　　看到绿珠面上无奈的表情，琴如才恍然醒悟过来：“哦，是了。我差点忘了，兰舍是口不能言的。”说这句话地时候，琴如警觉地压低了声音。

　　“只不过，就算是口不能言，多少也可以用文字交流，这位兰舍娘子怎么竟一声不吭，若是提前通知了娘子，今日娘子也不至于被责罚了。”

　　绿珠摆了摆手，示意琴如不要多说。看兰舍的样子便知是经历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以致对周围的人都心存戒意。绿珠又想起了那扈长林拿出来的大部头人名册上被划去的那个名字。

　　“晨训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那责罚……”

　　琴如点了点头道：“昨个儿晚上梦白娘子将这些事都一一告诉我了。晨训是二等姬妾每日早晨必须参加的，由容澄娘子等五个姬妾之首下属的五个大丫鬟代为操持，在每日的卯时中，主要是为了清点人数，监督各位二等姬妾不要偷懒。点名过后，二等姬妾们便可以回到群芳荟萃园内吃早饭,卯时一过，便要集体去梦荷听雨园里头练习曲艺，直至午时，便可休息吃饭。午间休息是直到申时，申时一到，便要再次回到梦荷听雨园练习，直至酉时末，便回来吃晚饭。晚饭后便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不过也不准许随意走动，只可在这后院内，不可去前殿。”

　　绿珠一一听了，一一记下。

　　“那惩罚的事……”

　　琴如叹了口气：“今日点名的时候，裳华娘子的大丫鬟点到娘子的名字无人应答，便说娘子太……”

　　琴如说道这里，有些迟疑，不知是不是该说下去。绿珠点了点头，示意她没关系，琴如才继续开口道：“说娘子太恃才傲物，不守规矩。刚来第一日便胆敢不参加晨训，必定是要予以重罚。等一会儿便着人来引娘子去领罚。”

　　绿珠听了，半晌无言，心里却是冒了冷汗。没想到她这一无心的疏忽，竟然就酿成了这样大的错误，使得所有姬妾都以为她高傲无礼，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若是传到了石崇的耳朵里可就不好办了。

　　她自然是不准备成为一等姬妾侍奉石崇，因此要越低调越好，免得再引起石崇的注意。

　　琴如见绿珠这神色，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劝解。绿珠抬头向她笑了笑：“多谢琴如，我知道了。”

　　琴如摇了摇头：“娘子事后应该和那大丫鬟解释一番。”

　　绿珠点头应了：“这是自然的，只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只有先领罚。琴如你先回去吧，免得受了连累。”

　　琴如叹了口气，握了绿珠的手：“绿珠娘子，你我一同来，自然是一条心的，不必生分了。这金谷园远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一步错，步步错，非得小心谨慎不可，更何况你我还没有通过那三道题的考验。我们更要同心同力，共度难关。”

　　绿珠心里一热，回握了琴如的手，向琴如坚定一笑：“自然。同心同力。”在这金谷园内，多个体己人儿就少个敌人。更何况琴如和绿珠是一处来的，自然更是不同于别人。她们之间，应该也算是知根知底。

　　琴如也笑了笑，不再说什么，转身去了。

　　不多时，便有一个面目严肃的婆子来了。

　　“绿珠娘子，请跟婆子我走吧。”

　　那婆子带着绿珠七扭八拐的走了半晌，竟似要往前院走的样子，绿珠心里有些讶然。琴如才刚刚对她说过，不准姬妾私自去前院的。但既然是有婆子领着，自己又是受罚，绿珠便也不好说什么。她们一路过了气派的有石头高台的正屋，又来到了第一日进来时遇到晋年的那前庭。白玉石的影壁和血红的大珊瑚还在庭院正中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那婆子在廊下站定了，回头对绿珠道：“绿珠娘子也知道了，今日这惩罚是势必不会轻的了，想来你也是做好了准备。下面就让婆子我给娘子说说这今日的惩罚。”

　　绿珠心里叹了口气，恭谨低头道：“听凭嬷嬷吩咐。”

　　那婆子面无表情道：“这木质的长廊选的全是上好的梨花木，每日例行的维护是绝对少不了的。今日这前庭整个长廊的维护就交给绿珠娘子了。娘子可知道这木质长廊都需要怎样的维护？”

　　绿珠被这一问，有些顿住了，她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事情，虽说前世住在金谷园，也从没受过这样的惩罚待遇。

　　那婆子不等绿珠回答便又继续开口，不像是在和绿珠对话，倒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这木头，最怕的有这几样，尘埃，过干或过湿，虫蛀还有刮磨。因此，每日，都有专门的人用狐狸尾毛制成的刷子将这长廊的角角落落细致的刷过一回，不放过一点的尘土，然后用丝绸布料再仔细擦上一遍，这是防尘。接下来，用丝绸布料沾特制的除虫药水擦一遍，沾药水擦过之后，要用花瓣水擦一遍除味，最后再用干绸布擦一遍善后，这是防虫。最后，要用上好的蜂蜡涂抹一遍，防止刮磨。每日都要走一遍同样的程序，以防这梨花木遭到破坏。”

　　绿珠怔楞了一下，半晌才迟疑问：“这些都要我一个人做？”

　　婆子道：“本来每日寅时有专门的小厮来做，不过既然是惩罚，今日就由你再做一遍也未尝不可。”

　　绿珠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还是住了口，这时候，和着婆子说怕是也没什么用。只是，这么浩大的工程，她一个人怎么做得过来？

　　那婆子垂着头，向绿珠行了一礼：“既然已经告知了绿珠娘子，就没有婆子我什么事了。专门的工具绿珠娘子可以去门口那厢房里找人去要。”

　　绿珠怔怔回了一礼，感觉腿有些酸软。

　　那婆子转身行了数步，又回过了头，没有感情道：“绿珠娘子，这么多年来，婆子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胆敢话也不说便不参加晨训的姬妾，娘子真是有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