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路多坎坷》暮雨寒

15、第十五章

　　这么热闹的婚礼，出身山里人家的我自然是没有见识过。
　　炮竹声声，小孩子们笑闹着跑来跑去，到处是人们祝贺的笑语吉言。
　　作为这场婚事的主要促成者，我被容管家引着，坐入贵宾席。尽管桌上的珍馐佳肴令我十分的垂涎，但被众多意味不同的目光扫视着，我再贪吃也不是二师兄，食欲一下子全没了。
　　早知如此，当时就该赖死在卫潇屋里不来的，怎么说赵沁雪也是他的下属。
　　站在人堆里看看热闹，和小孩子们放放炮竹，饿了就找卫潇要点吃的，多好。好过现在，心里不爽还要僵硬着笑容应对别人的招呼，这赵沁雪的小叔子也不是好当的。
　　坐在这一桌的，除了我都有来头。他们一面彼此寒暄，一面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我。一会儿有人问：“少侠英雄出少年，敢问尊师是哪位武林名宿？”
　　我恭恭敬敬地说：“家师名讳郑百通。”
　　那人“哦”了一声，道：“久仰大名，怪不得少侠年纪轻轻便武功卓绝。”
　　我心道：这大名也不知你从哪里仰来的？师父的名字我从来就不指望江湖上有人知道，我们这个门派恐怕都早已被武林中人遗忘了。
　　但为了礼节，我只得佯作很不好意思的回道：“家师测字算卦看风水在西南一带还算有点薄名。”
　　那人嘴角抽了抽，低头吃菜。
　　“呵呵，少侠太过谦了，来喝酒喝酒。”有人出来圆场。
　　片刻，又有人问：“少侠年纪轻轻，想来还没有成亲，不知有婚约没有？”
　　这是要给我做媒？
　　我抬头把他们挨个看看，饱含期待目光的竟然不止一两位，一时间自信心极度膨胀，是谁说我长得像小孩子没有姑娘会看上来着？
　　一高兴，拿起酒杯把里面的酒一口喝下去，然后带着几分歉意说道：“不瞒几位，晚辈命格不是很好，家师说我五年之内不宜成婚，否则会克死别人家的姑娘。”
　　遗憾之余少不了一番劝言，我堆着笑谢了，又喝了几杯，脸上有些发热。不过，这酒的滋味倒是绝好的。
　　新郎官过来敬酒，桌上人的注意力全都到了他身上，少不了一顿猛灌，我那“兄长”走路已然不稳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陡生几分豪气，站起身跟众人说道：“家兄已经喝了不少，几位的好意我替他心领了。”

　　醒过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师娘老管着师父喝酒了。
　　“好些了吗？先起来漱漱口，喝点醒酒汤。”微凉的手指拂在我的额头上，卫潇的声音就近在耳畔。
　　我一时不能明白眼前为什么是这样的局面：卫潇侧卧在我旁边，手肘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我，他耳侧散落的发丝扫到我的脸上，有点痒。
　　我竟突然有了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卫潇的一双美目在我眼前晃啊晃的，我头更疼，索性闭上眼。
　　这次卫潇笑出声来：“现在害羞了？怎么昨天晚上赖着不走呢？”
　　我刚想大声反驳，可昨夜混乱的记忆回笼，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我那丢人的形象还是隐隐约约地浮现在大脑里。
　　酒可真不是个好东西！我的一世英名啊！
　　捂在脸上的双手被卫潇拉开，可能是笑累了，他把自己身体大半重量压在我身上。
　　“等我回家，一定要问问老爹，我是不是有个弟弟被抱走了。”
　　床边传过来阴风阵阵，我冷得一哆嗦，抬眼说：“三师兄，你起得好早。……嗯，你也挺早。”
　　三师兄身后是赫连徽。两个人同样不大好看的脸色让我不由地往床里缩了些，卫潇不甚在意的搂了我的肩膀：“咱们两个结拜吧？”
　　“啊？”我说：“我们不是已经是一家人了？”
　　“那不一样。”卫潇就当没看到床前立着的两个瘟神，笑说：“我想让你做我弟弟，而非是通过别人的关系。”
　　“那我能跟三师兄商量商量吗？”
　　“怎么？你不同意？”卫潇扭了头对三师兄道，脸上依旧挂着看似温和的笑容，但平淡语调里透出的气势没人会忽略。
　　先前一直冷着脸的三师兄，此时硬扯了个笑容：“哪有？”语气之弱，我都替他不好意思。“可是，你身子不好，这事不急。反正小西又跑不了，可以以后再说。”
　　“也好，仪式以后再补，从现在起，郑西就是我卫潇的义弟了。”
　　“你不用跟令兄商量商量？”我心虚地瞄眼赫连徽，除了三师兄，又多一个人跟他抢弟弟，他不要想拍死我才好。
　　“我的弟弟，自然也是他的弟弟，是不是，哥？”最后几个字完全是撒娇的语气。
　　赫连徽什么也没说，深深地看了我俩一眼，转身出门。
　　我心里不由嘀咕：我昨晚上到底还做了哪些丢人的事啊？为何一大早的卫潇非跟我结拜，而赫连徽明显神色有异？
　　再看眼三师兄，他的眼神竟有些闪躲。

　　起得床来，可口的八宝粥才喝了半碗，若嫣就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由远而近，轻咳一声坐在我对面。
　　“小公子昨夜睡的可好？”
　　我低头喝粥，含糊带过。
　　“我想也是，昨晚小公子一直说门主的床舒服，趴在上面不肯走。郑公子说要抗你起来，门主不让，你就抱着门主叫卫潇好哥哥来着。”
　　啊？
　　小风飕飕，吹过我冷汗直冒的身体，冷啊！
　　“你快别说了，再说，他这脸都要整个塞进碗里了。”卫潇由三师兄扶着坐在我旁边，“你昨晚光喝酒了，快多吃些东西。”
　　我看看四周：“你哥呢？”
　　卫潇和三师兄对视一眼：“小西，你不是一直想去京城？”
　　我放下饭碗，忙不迭地点头：“师姐说那是个好地方。”
　　卫潇喝口丫鬟新送上来的热粥，说：“是这样，太后的寿辰近了，我和哥不能全不在京里，所以他要回去帮父亲打理府中事务。我们记着你说过你想去京城去瞧瞧，不如你和哥一道进京，顺便劳烦你也帮帮忙。”
　　真会说话，谁不知道我不添乱就不错了，还帮忙呢？
　　“那你和三师兄……”
　　“等我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也会回家一趟的，你就放心吧。到时你想去哪里，我们可以再做打算。”
　　不得不承认卫潇的话很有吸引力，特别是现在这个时节京城里热闹应该更胜往日。
　　“好了，不说话就是同意了。若嫣，你让人给小西收拾好带的东西，明日便准备和哥一道启程吧。记得，银子多带一些，神仙可不是次次都能显灵的。”
　　若嫣应了声是，叫过她的随身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最后说了句“收拾好东西，先拿来给我瞧瞧。”那侍女便先行退下。

　　吃完饭稍坐片刻，新婚夫妻一块儿来给卫潇敬茶，和他们闲话两三句，三师兄叫人准备车马，大家回程得月楼。
　　不一会儿，若嫣就拿了两个包袱过来。
　　“这一个，里面俱是你爱吃的糕点；这一包，除了银票还有几锭金银并一些玉石，门主说你喜欢就拿来赏玩不喜欢就用来换酒喝。”
　　我说：“给我这么些钱，遇到打劫的可怎么办？”
　　若嫣微挑眉毛：“你要嫌多，我就拿些出去。”
　　我忙拦着：“那怎么好？让你辛苦半天我已经过意不去，现在又怎好再劳烦你。就是……”
　　“什么？”
　　“我想多带着点醋。”酒是不敢再喝了。“若嫣姐姐，”
　　许是我声音的甜度没有把握好，若嫣打个冷颤，后退一步：“别这么叫，我当不起。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是了。”
　　“那天晚上，我还干什么了？”
　　明日就要启程，要我问赫连徽不如要我问哑巴，而三师兄和我那新认的兄长显是有意瞒着我什么。
　　若嫣笑得诡异莫测：“也没什么，就是我给你端醒酒茶进去的时候，你正拉着门主的袖子喊美人，还说……”
　　门“吱呀”一响，三师兄推门进来。
　　若嫣慧质兰心，看到三师兄不豫的脸色，马上一礼而去。
　　我跟三师兄解释：“我对卫潇那是纯粹的欣赏，你别误会，我是真心当他是兄长的。”
　　三师兄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坐在一边也不说话。
　　“你有什么烦心事么？”
　　三师兄抬头看我，神色复杂，却还是没说什么。
　　我不明所以的和他对视良久，忽然想起一直惦记着的那件事，前两日他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没机会问他。
　　“卫潇的师父到底是什么来历？”
　　三师兄稍稍一愣，“你怎么想起问这个？卫潇现在做的全是继承他的家底，卫潇说他师父以前曾是朝廷重臣，厌烦了官场生涯，才辞官做起了江湖营生。”
　　“他急着离开，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连卫潇都不知，何况是我？”三师兄摇头，说道：“你还在担心他要找的人是小叔？他老人家脾气虽然怪了点，但绝不是奸恶之人，纵是和小叔是旧识，应该是友非敌，你个小孩子就不要管那么多了。”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可我心里为何总是不踏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