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念匆匆》八陈

1、粘好的书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我不知道，从我胸前开始鼓起的时候，这个老色狼就总在我洗澡的时候偷看我。尽管我找了白条把胸前裹了一层又一层。我从书上看过，这是作为一个女性最基本的生理特征，可是对于我，它是一个多大的麻烦。我恨不得我跟班里的其他女生一样平平的没有任何异样。可是我又能告诉谁呢？他们都不会信我的。只因为这个老色狼是我的姑父。
　　我也曾经无忧又无虑过，不过那日子久的快要忘记那种滋味了。爸爸出车祸被拦腰截了下半身，妈妈，不，那个女人就跟着别人跑了。如果她不跟着别人跑，或许爸爸就不会喝了农药自杀。我也不会因为他留下的那笔赔偿金，被贪婪的姑父收留。
　　若不是他知道当年爸爸出车祸时候是赔了多少钱的，想来他这种又抠又流气的人怎会白白同意姑姑的请求。不过后来接手我后，他才知道，那钱早被我妈跑时候带走了一大半。所以他总在我面前骂我妈是黑心妇，烂逼的贱人。
　　这个镇上太小了，小到哪家晚上买了一颗葱都能知道。所以，我妈跟人跑了还带着钱跑了的事情没有人是不知道的。我知道他们的目光或许带了点同情，可是更多的应该是一种嫌恶。白水镇的人太传统了，他们觉得女人既然嫁了就该好好的守着男人，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就该被沉塘进白水里。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所以他们竟坚信我也会是那样的女人。因为我长得跟我妈很像，背地里，他们总爱叫我小狐狸精。
　　我知道这件事定然是被姑父添油加醋的说去了，他这种人本来就不是个好人。否则为什么爷爷就被他气死了。他早年就是个无所事事的混混，到了30，镇上也没有哪家人敢把闺女说给他。那天姑姑从厂子里骑车出来，被他拦路截了下来，把我姑姑拉到旁边的树林里就办了。姑姑是不敢声张的，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有理，也绝对是再也嫁不出去了。直到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被爷爷发现了。爷爷生气的嘴里说了很多脏话，拉着她打作势要打。刚开始姑姑不想说是谁的种，后来害怕伤到孩子，只能跪地求饶，说出了姑父。爷爷带着姑姑去找他，那时候他正在屋里睡大觉，爷爷伦起棍子就打了下去。没想到他跳了起来，就打了回去。
　　他张狂的对着我爷爷笑，怎样，我这个你看不入眼的二流子，不照样能搞大你女儿的肚子。你有本事别让我娶她。若想我娶她，你就跪下来求我吧。爷爷看看大着肚子，哭的泣不成声的姑姑，老泪纵横的跪了下去……
　　后来娶了姑姑后，他逼着爷爷给了一笔钱后，马上在镇上买了个门面开茶馆。整日里打牌抽烟，茶馆里混着很多他以前的兄弟。后来姑妈给他生了个女儿，到时稀奇，他对女儿从不打骂，紧的很。也规矩了很多。我和这个妹妹只差了几个月，可是人的命怎么会那样的不尽相同。
　　在学校里，苏婷见了我是从不打招呼的。我们虽然住在一起，可是她从不会跟我一起出门。我知道，她是觉得跟我有关系是很丢人的事情。他们总喜欢将我的书扔在垃圾桶里，往我的抽屉里放各种恶心的东西。也许刚开始我是愤怒和害怕的。可是现在我不是麻木了么？这个世界上，有谁是真正关心我的？就连我的姑姑，那个曾经还算疼爱我的姑姑，在我忐忑的告诉她姑父偷看我洗澡，她想都没想就给了我一巴掌，生气的骂我小贱人，小小年纪就开始勾引人。我捂着脸看着那张扭曲的人，有种茫然的感觉。
　　后来我就不爱洗澡了，就算头发油的开始变成一束一束的，我也不想去洗。我独来独往，因为我知道，没有人愿意成为我的朋友。他们也没人敢靠近我，因为我身上总是臭的熏他们的眼睛。但是老师从来不会说什么，也许他也觉得懒得管我。我全年纪第一的成绩可是给他涨足了不少面子。所以全校都知道，初二一班有一个脏的离奇的女人，她的名字叫来钱。呵呵，来钱，这也是那个老色狼给我的取的，我本来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可是他觉得养条狗也得叫旺财，更别说来了个人。所以他拉着姑姑去把我的名字改了。
　　我并不怪这个世界太无情，因为我深深明白作为一个弱者是没有选择生活的权利。就像街上那条老狗，也不是刚开始仗着主人宠爱咬伤了人，被打的残了半条腿。被丢进了山里。等他一瘸一拐的回来时，它的主人早已经不认它了。它只能收起高傲的眼神，对着街上的人摇尾乞怜，混根骨头吃。所以我只有拼命的将自己变得更强大，更强大。才会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向我低头。
　　那天上课的时候，无不意外的，那本被我遗忘在教室的书已经被撕的七零八落。我看着桌上那一摊碎纸。从书包里拿出透明胶，一点一点的拼好，不知道讲台上换了多少个老师。他们从不管我上课在做什么，因为他们知道，我会在卷子上做到满分。也不知道我拼了多久，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拿我的书去看吧。这是多久，没人跟我说过一句话了。我笑了笑，继续拼我的书。直到那个声音响到第三次的时候，我抬起了头。这是我第一次看别人的脸看的那么仔细，我深深的望着他的脸笑。这张脸还没长开，可奇怪的是，脸上的线条却很刚毅。也许这就是别人口中说的好看吧。他的桌子就在我的旁边，不远，30公分的距离。第一次，有一张桌子隔我隔得那么近。也许他不知道跟我说话会带来多大的后果，所以我只是微笑的摇了摇头，又继续粘起来。桌上的碎纸被一双手赶走了一大半。我没有抬头，只是继续拼着。因为我不知道，善意的背后会有多大的伤害，所以我很久不再在乎别人的做法。或许这样有点冷漠，可是变色龙也不是会在不同的环境里变换着不同的色调么。也许我已经喜欢了将自己掩藏在这些黑色里。
　　中午，我拿出盒饭开始吃的时候，半本已经粘好的书已经放在了我的桌上。我看看那贴的不是很工整的书，眼突然有些涩，我知道这是泪水要流出来的前兆。但我不能哭，所以我埋头让我的留海掩住我的眼睛，把书装进了背包里，端着盒饭去了楼顶的天台。
　　今天的天气很好，风拍打在脸上的时候有种莫名的舒适感。天上的白云飘飘荡荡，自由自在。我盯了半晌，终于流下了眼泪。这算是感动吧。我看着那本书，有种让我觉得奇异的美好。草草吃完饭，把书包打开，拿出一本本书。今天粘书耽误了几节课，得把他们补起来才行。虽然昨天已经预习过，但是还是要把不懂的圈起来。我坚信世界上没有百分百的天才，只有勤劳和汗水凝结的时候，才会让更聪明的人成功。所以我从没因为我第一的成绩而骄傲自满过，因为这是我的努力赢得的。
　　回教室的时候，我偷偷的望了眼坐在我前面那个背影。那是好看的绿色，给人带去希望。教室的女人则聚在一起谈话，她们总爱在上课铃响前摆谈，谈的大多是哪家的衣服好看，某位明星又出了新专辑。然后在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像被竹竿打乱的麻雀，纷纷飞回了自己的座位。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因为我从未和别人这样交谈过，没人愿意我也不会。我已经很久没有去买过衣服了。甚至是明星，我从来不关注。对于一切可以让我光鲜的东西，我都感觉到深深的恐惧。这样邋遢的活着，反倒让我活的更安心更真实。因为那个老色狼已经很久不会看我了。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成功的让他反胃，他越是反胃越让我开心。
　　也许这样也好，没有任何牵挂，没有任何杂念，反而让我更能专心的学习。学习是我唯一重要的事情。我轻易的记住了每个老师说过的没一句话。然后用他们的话再回到学习中，就事半功倍。放学后我要赶着回去帮忙洗茶碗，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茶碗。偶尔他们也会说些话调侃我。不过看看我的样子，再多的话他们也说不出口了。至少他们很久没有说过我那跟人跑掉的妈，以前他们每天都要拿着这件事情说一说。甚至越说越离谱，说完便盯着我，那眼神完全没有一个成年人看小孩时候的单纯，而是赤裸裸的调戏。或许觉得我天生来就是贱的，便总会觉得我和别的小孩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