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迟暮》鹿柴溪

6、花房

　　沈泠然留在这飞鸟若云，青山若诗的边城养病。
　　生病这次才叫累得走不动，停下来休息，停下来看旁边的风景。
　　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林奇知都在医院和家里来回奔走，仿佛在照顾一个最亲近的人。这种感觉，温暖而美好，令林奇知心旌摇荡。只这一次，他好像与她最接近。
　　出门的时候，林奇知的母亲问他，“对她那么好，是出自热心，还是因为有别的感情在里面？”
　　林奇知提着保温杯，愣了一下，又笑了，答：“还好吧！”
　　林母第一次看见儿子的眼睛闪闪发亮，便说:“若有不方便的地方，你就叫我做。”
　　“没有，好多事儿她都坚持自己做。你去她更害羞！”
　　病房里只有沈泠然一个人。
　　依然连续N天没有苏逸的短信和电话。沈泠然连对白都想好了。
　　连林奇知都发现了，她所谓的“男友”可以一直一直不找她。
　　他更发现，她也可以一直一直不生气。
　　直到她出院那天，她似乎也没提起这件事。
　　林奇知一边帮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有个亲戚，有一家非常有特色的田园小屋，平时客人还蛮多的。那边风景很好，还有一个花房……不然你去那边住上两天，散散心，我再送你回家去？”
　　她淡淡一笑，答：“好啊。”
　　到了山脚下，这里的风景她的确很喜欢。
　　微微吹来的山风，吹起她的长发，吹去心灵的疲惫的焦虑。满目青翠的山林，清澈的溪流环绕着这既带木屋，又有花房，又有清洁院落的特色民居，真是想象中极热爱的田园小屋。她曾经一直想过一种田园生活，当然是和她的苏逸一起。
　　她曾想像着，他该安静如她桃花源里睡着的一汪清澈湖水，水波不兴，涟漪轻摆。而她，则素颜白绸裙，发髻挽，鬓角齐，手持折扇，等着他来访。
　　他如此安静，理应爱这淡泊与宁静，爱这田园山水。
　　这只是她的想象。从热闹的都市走出来，再到桃花源般的田园中去，他应该比她更容易理解其中的静与淡。心若不静，如何写好字呢。
　　他的字，如那宣纸上曼妙的荷花，风中绽裙摆，却仍是淡定矜持。
　　沈泠然正沉浸在无边的想象中，林奇知说：“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收拾一下，明早再带你出去散心。”
　　她微微颔首。
　　那一晚，月华如练。沈泠然一遍又一遍地竭力寻觅那些存在脑海里有关苏逸的点滴记忆，以此取暖。
　　伤口微疼，还是心口微疼。沉迷太久了，疼痛也已经成了习惯。
　　她好像一直在等。等春，等夏，他会回来，等秋，等冬，他会回来。
　　睡不着，她轻轻起来，推开木门，月色照在溪流上，颇有王维诗的意境。借着月色沉淀心情，借着清风吹拂回忆。
　　第二天早上，林奇知带着早饭过来了。“我就知道你起得早。”
　　“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
　　她早已梳洗打扮好。她穿着改良式的中式白色亚麻上衣，藕荷色的长裙上手绘着大朵荷花。
　　“你这衣服，还真挺应景。”
　　“来的时候就准备的这种风格的衣服，只是不知道你会带我来这么美的地方。”
　　“吃早饭吧！吃了好出发。”
　　他早已摆好了餐具，等着她。
　　“你呢？”
　　“我吃过了来的。”
　　林奇知知道，若和她一起在这家居氛围浓的地方吃饭，恐怕她会很不习惯。
　　“我上那边转转。”
　　沈泠然觉得他真的十分贴心，处处让人觉得心里很舒服。
　　吃过早饭，林奇知带沈泠然到花房。
　　她非常喜欢这花房。白色的花架，地上摆满了各式花，墙上垂着绿萝和吊兰。阳光从透明的玻璃顶上照进来。
　　林奇知拿起一个水壶，说：“要不要浇一浇？”
　　沈泠然动作娴熟地接过。
　　“我在家也养了很多。”
　　沈泠然时常想，她就是大地上的一颗植物。她用一千年的执著等待在他的爱情里破土而出。
　　曾经在许多暖风习习的午后，她摆弄着她一院子的花。
　　她不知道，她自己就是幽兰一棵。
　　苏逸移兰入暖房以后，他才发现她身上的香味更淡，甚至捕捉不到她身上的气息。他习惯热闹的心怎么能守住这一丛寂寞呢？
　　苏逸是个野心家。而沈泠然只是一棵植物而已。
　　在这个静静的边城。
　　林奇知像四月的暖风。
　　沈泠然却像一棵冰冻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