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迟暮》鹿柴溪

5、边城

　　大三即将在夏天的热浪中过去。沈泠然想坐卧铺先一个人去X城旅行，再回家。
　　沈泠然想，有时候，停下来欣赏旁的风景，让心灵去旅行。远方的山，也许是心灵遥远的呼唤。生命，不过是没有目的地的旅行。
　　无奈，那天没有买到票。刚出火车站，就与林奇知撞上了。
　　“买票回家吗？”
　　“不是，想去X城玩一趟。”
　　“X城？呵，我家就在那儿。”
　　“这么巧。票交给我买吧！你说哪天的，我想办法给你买。”
　　“好吧。”
　　既知林暖男一直是个热情人，沈泠然也就答应了。
　　第三天，他就把票送到了她楼下。他好像没睡好，眼睛有些红。
　　沈泠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问一问：“眼睛怎么红了？”
　　“电脑看多了吧。没事儿！”
　　“哦。”
　　“你和庄静竹一个宿舍？”
　　“是啊。”
　　“常听她说起你。”
　　沈泠然微笑着。
　　“那我先走了。对了，我们是同一天回去，我也是2号刚好考完最后一门……顺便帮你拿着行李。”
　　“嗯，好。”
　　其实，想去一个人去X城旅行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苏逸说他这个暑假不会回家。
　　以往沈泠然都盼望着暑假，暑假可以见到他，看到他，触到他。只有在暑假，他才会真实地存在于她的生活中。
　　可是今年，她似乎觉得暑假这个字眼那么冰冷。
　　考完最后一门，她无精打采地收拾行李。其实，她并无心游玩，只是想转移注意力。想卸掉那些沉重的思念。
　　林奇知果然按时来接她，递上一瓶水，给她拖行李箱。还真挺细心的，沈泠然想。
　　火车窗外，是流动的风景。那一树一树的花开，美丽堆叠。白的紫的淡黄的，清澈的颜色。沈泠然想，自己的前世也是这么一棵花树，用心开成只属于自己的美丽，在他经过前绽放，在他离开后静静凋谢。
　　好久，沈泠然都没有和林奇知说话。
　　他也没有打破这沉默。
　　天色转暗了，她拿出《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翻了起来。他坐在对面的铺位，看着夕阳西下，最后投入青黛色山的怀抱。
　　不知过了多久，沈泠然在铺位上睡着了。
　　瓷白的肌肤，恬静的脸上仿佛开着桃花，又长又卷的黑发散在白色的的寝具上，她偏瘦，她枕着一只细长的手臂睡去，脸贴着手掌，另一只手还拿着书，细嫩的手臂上戴着一只晶莹的翠色玉镯，愈加显得肤白娴静，她蜷着腿，亚麻长裙盖到脚踝处。林奇知轻轻得走到她身边，把空调被盖在她身上。
　　心里默默地对她说：“晚安。”
　　那一夜，林奇知一晚都没有睡着，玩手机，守了她一夜。
　　她一夜都没有动过。仿佛失去了知觉在昏迷一般。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林奇知看她动都没有动，仿佛在看一个昏迷的爱人，他的心竟然感到疼痛。
　　第二天清晨，他坐在铺位上。沈泠然还是保持那个姿势，他竟然有种想要叫醒她的冲动。
　　他看见她终于睁开了眼睛，才感到坦然。
　　沈泠然没有起身，一直睁着眼睛发呆。
　　林奇知忍不住问：“哪里不舒服吗？”
　　“没。”她轻轻吐出一个字。
　　“那就好。那就好。”
　　她起来把头发一挽。洗漱。
　　她坐在窗前，看见火车路过一片河滩。浅水中的芦苇在风中摇曳。
　　一只孤独的水鸟在涉水而行。倏忽掠过水面,又在河心的白沙上停歇了。
　　一路，她都没有再说话。
　　风吹起过往的记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棵芦苇,摇摆着，拥有不确切的方向感。
　　终于抵达这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城市。
　　林奇知帮她拖着行李，说：“你不熟悉这里，不如我带你去找地方住。”
　　沈泠然微笑道：“不了。我自己逛逛吧。你在这里出生长大的？”
　　“不是，随父亲工作调动而来的，高中的时候。”
　　“嗯……我想一个人散散心。”
　　林奇知没有再说什么，“那好吧，有什么事情打我的电话。”
　　沈泠然微笑道：“谢谢。”
　　没有想到，沈泠然果然会“有什么事情”。
　　第三天，沈泠然游玩下山后，突然感到腹痛难忍。她扶在木桥栏杆上，十分难受，豆大的汗珠流在惨白的脸上，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她感到自己快要晕倒了，哆嗦着拿出手机，有气无力的对林奇知说：“对不起……”
　　林奇知立刻感觉不对，“你怎么了？你在哪……”
　　“在……奇峰路……木桥边……”沈泠然感到自己再没有一点力气了。
　　她晕倒在地上。周围的路人围了上来。“快打120！”一个青年说。
　　林奇知火速赶到，他拨开人群，把沈泠然送往医院。
　　旅行计划戛然而止，沈泠然阑尾炎入院。
　　林奇知昼夜陪伴。
　　沈泠然醒来后说：“把手机给我，我要给父母报平安……”
　　林奇知默默递过手机。
　　在沈泠然与父母通完话后，林奇知忍不住问：“不告诉他吗？”
　　沈泠然惨白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她虚弱地说：“不了……”
　　“他知道你一个人出来旅行吗？”
　　“不……”
　　林奇知和沈泠然双双坠入了巨大的沉默。
　　沈泠然侧脸看着窗外，那青黛色的山脉上绕着轻轻的雾岚。
　　多少天了，没有苏逸的音讯。
　　在这个远离尘嚣的边城，她觉得是被苏逸流放到了孤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