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晓漓篇20－－风烟 ...
-
在白城，楚家的紫芝堂分号和这个城廓的风格并不相类似，但是一出了紫芝堂的大门，晓漓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她还是更留恋雍恋小筑或是紫芝堂那种古朴而温馨的感觉。和她在秀水时的想象完全不同，白城，这个城市，令她隐隐地，有些不安而慌乱。
而且，她一直在心中对他存着小小期盼的那个人，离她如此之近，却从未出现过。
她们在楚家的紫芝堂已经有好些日子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她来到了白城，他的妹妹诗若步，在她们入城的那一天在城门口专门派人等候大师兄，他也一定是知道她们的行踪。
那么那白首的瓷人到底是什么用意呢？他还了她的丝帕，却并未归还她的泥偶，他到底是如何思量的呢？晓漓一个人闷闷的坐在房里，拿着那一方白帕反反复复的审视，心中一时间转过了千百个念头：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一个“漓”字，什么都没有。没有片言只语，也没有画影图形，白得让人心慌意乱，心浮气躁。
难道是自己在秀水请他相助查找父亲那件事太棘手，把他难住了？他担心自己的询问责怪所以根本不敢来？这不像是他的为人啊。
想到此处，心口微疼，似针扎一般的感觉，晓漓左手按住胸口，静静地忍耐着，她知道，这疼痛并不会持续太久，忍过这一阵就好了，毕竟蛊虫还未完全苏醒，在大师兄精湛的医术之下已经被大大的压制住了，并不会经常发作。
一盏茶的工夫后，疼痛渐渐消失了。晓漓收拾好丝帕瓷人，觉得心里闷得厉害，信步出了自己的房间，不知不觉走出了紫芝堂。
忽然，紫芝堂前街道尽处拐角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颤颤巍巍站起来向晓漓迎了过来，边走边说道：“好心的姐姐，可怜可怜我吧，已经几日没吃东西了。”
晓漓微窘，她方才只是信步走了出来，身边并未带得银两钱袋之类的，想了想，伸手摘下头上的簪子――正是那日在秀水诗公子送她的那支――递给了小乞丐，轻轻地道：“小哥，我身边没有带钱，把这个先给你吧。你拿着它到离这里最近的当铺把它当了换点钱吧。”
“哦，好的。我知道离这最近的当铺就是昌隆当铺，我就将这支簪子只当一天，姐姐若是舍不得这支簪子明日就可以去昌隆把它赎回来的。不知姐姐如何称呼，我当了簪子就把当票给姐姐送回来。”
“好的。谢谢你，你就把当票给紫芝堂的伙计说是晓漓的就好了。”
“你就是晓漓姐姐？方才有人要我在紫芝堂门口守着，说若是见到堂里的晓漓出来了就告诉她一句话，还说事成之后帮我好好安顿我残废的娘呢。”
“哦？那人是谁，他要你告诉我什么话？”
“我也不认识，不过你很快就能见到他的，他要我告诉姐姐：有一位故人在清风茶庄的雅间等姑娘相见。”
“故人？”晓漓一愣，在白城，她有故人么？难道是他？晓漓的心咚咚咚地跳起来，“小哥，请问清风茶庄在哪里？”
小乞丐左手一指，“就在那条街的路口,很好认的。”
晓漓匆匆地谢过了小乞丐，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下去，心中却充满了疑惑：那个故人是谁呢？如果是诗公子，他大可从紫芝堂的正门正大光明的进去找自己，何必如此故弄玄虚呢？
所幸那条街并不长，她很快在路口找到了清风茶庄，伙计将她领进了一个安静的雅间，当她看见那个正背对着自己站在窗口的男子时，心中一片欣喜，一丝淡淡的失望之情悄然落在了心底。
男子闻声转首，正是在一路送晓漓和莫清寒去雍恋小筑的吴宥， “辛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吴大哥，别后一向可好？”晓漓微笑着在桌前坐下，“几时来的白城？”
“我么，呵呵，命硬得很呢。好像姑娘倒是清减了些。白城，我是常来常往的，不过姑娘不知罢了。”
“哦，是么？我自己倒是不觉得呢。”晓漓接过小二递过的茶盅，笑道，“吴大哥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次莫公子还说要和吴大哥一起畅饮呢。”
“哈哈，改日一定找他痛饮一番，不醉不归！”吴宥仰首，杯中的浓茶一饮而尽，“嗯，有人托我将此物带给姑娘。”说着吴宥拿出一个小小的匣子推至晓漓面前。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姑娘打开看看便知了。”
晓漓解开包裹匣子的丝帛，缓缓抽开匣子的盖板，刚抽至一半处时，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她将盖板合上，竭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谢，吴大哥送来此物。晓漓，也有一物，请大哥带回。”
她从袖中拿出那个扳指，那个刻着小小的“扬”字的扳指依旧翠绿温润。
“公子的扳指？”吴宥似是对扳指十分熟悉，低呼道。
“请吴大哥将此物带回。”晓漓起身将扳指放在吴宥手边，“晓漓出来已久，先告辞了。”
“姑娘留步，公子并未要求吴宥我带回任何物什。”
晓漓在门口站定，安静地努力微笑着，说道：“你家公子会明白的。事既已了，信物本当完璧归赵。”
手执扳指的吴宥愣住，公子将代表自己的家族表记之物作为信物与辛姑娘立约？这可能吗？
一个纯白的身影从屏风之后闪出，在桌前站定。他接过吴宥手中的翠绿扳指，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自唇角轻轻逸出，“阿漓，看来此物于你确是多余了。这样，也很好。”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握紧，莹白的粉末自指间簌簌而下，正落在桌上那小巧精致的茶盅里。而那盅馨香的清茶，晓漓并未曾饮尝，茶水已经变得冰冷，一如窗外料峭的春寒。
“公子！这扳指――”吴宥大惊失色地唤道。
他拍拍手中的粉尘，片刻前的惆怅惘然已然消失不见：“月前你去调查的那件事，结果你知我知，不要再告诉第三个人。三个月后，你给辛姑娘传讯就说时日久远已经查不到结果了。”
“是。公子。” 吴宥垂手答道。
“吴宥，这次回白城挑个好日子就把五儿娶进门吧，带她离开诗家，好好对她。”
“啊？我和五儿，公子知道？”吴宥措手不及闹了个大红脸，低声道，“谢公子成全。”
宽阔的街道上，晓漓抱着那个小盒子正浑浑噩噩地走着。为什么是这样？当日无心送出去的东西，今日却被如此郑重其事的送了回来。纵然她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前因后果，结局便也如此了。如果有人曾经动了心，那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这样波澜不惊的结果，已经很好。
这样也很好，他们之间的差距本来就十分巨大。他是世家门楣的堂堂大少，她却是个连父亲都不知是谁的孤儿；他亦文亦武，风姿雅量备受推崇，她却不是毒虫便是毒药，令人闻之丧胆；他沉稳练达，见识广博，她却涉世未深，陋识浅见。
她还能求什么呢？
路并不太远，她却仿佛走了一生那么疲惫。那个小乞丐竟然还在原处守着，见到晓漓立刻兴奋地奔过来大叫：“姑娘，姑娘，你回来了，这个给你。”说着将一张轻薄的纸塞进晓漓手中。
原来竟是一张当票。晓漓勉强地对小乞丐露出一个笑脸，说道：“你快回家去吧，你娘该等急了。”转身刚要走，看见当票忽然想起那支簪子，忙又说道，“小哥，你明日中午还能再过来这儿一趟么？”
“当然可以。”
“那好，你明日中午在这里等我，我有些东西想请你交给让你带话给我的那个人，好吗？”
“好是好，可是，这次是他先找的我啊，我去哪里找他呢？”
“没有关系的，我明天告诉你怎么找他，”晓漓拿出丝帕，替小乞丐擦了擦小脸上的灰尘，“现在你赶紧回家吧，别让你娘等着急了。”
“嗯嗯。”小乞丐忙不迭地点头，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第二天，晓漓向大师兄问起昌隆当铺，楚臻言一脸惊异，在强调了一番有什么需要就告诉师兄，千万不要当东西之后，塞了一堆银票给她，然后无论如何不肯告诉她当铺在哪里。晓漓好生无奈，只能一个人偷偷地溜出了紫芝堂，一路问着去了昌隆当铺赎回那支簪子。
回来时，小乞丐已经在等着了，晓漓将准备好了的包裹交给他，又告诉他吴大哥的名讳及诗府的地址，最后把银票也一股脑儿的给了他。
看着小乞丐喜笑颜开地离去，晓漓原本低落的情绪稍稍好转，无论怎样，这个世界总是有人欢喜着有人悲伤着。
如果不能阻止悲伤来临，那就竭力全力去感受欢喜快乐，即使，它是属于别人的。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晓漓篇20－－风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