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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晓漓篇5--风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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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午后,清凉而湿润的微风拂过,空气中透着一点淡淡的槐花的清香。
这几天来按照地图上的标示一直往西走,一路之上人烟稀少,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今天终于到达了地图上标示的第一个小镇――万柳镇,于是她情不自禁地去大吃了一顿。
晓漓走出了欣来饭庄,自从上次钟铭在满翠楼中了“左右逢源”之后,她就不再去那家酒楼吃饭了,尽管刚才她也看见了这个镇子上的满翠楼。
她刚才向小二打听了出镇的路,又带上了不少的干粮,包袱里鼓鼓囊囊的。
她拿出了地图,立在路边的一株槐树下。清风过处,嫩黄、淡绿的小小槐花簌簌而下,落在她的发上、肩上、手臂上、地图上。
她轻轻拂去地图上的落花,准备开始研究下一站的落脚点,正低着头,突然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和她撞了个满怀,撞得她左肋一阵闷闷的疼,那孩子却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
她隐隐地心里觉得不对劲,伸手一摸,果然系在左腰的钱袋已然不见了!她顿时大惊:钱袋倒是小事,可是••••••
一念及其他,她不由得大声地唤了起来:“孩子,等等••••••等等••••••”一边忍痛向那孩子消失地方向奔去。
与此同时,路旁一条蓝影一闪而过,仿佛惊涛骇浪之中飘然而至的一只蓝色劲羽,优美而迅疾!晓漓心中一凛,莫家的“飞羽惊涛”!好快的功夫!
她一路飞奔,可是奔至路的三岔口却不知该向何方向追下去了。她心中正焦急不安,却见一蓝衣青年男子正拉着那个半大的孩子朝她奔来。
“姑娘,就是这个孩子偷了你的钱袋吧?” 青年男子明朗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是的,”晓漓见他仍然拉着那个孩子的手,不禁大急,“你快放开他!”
青年男子神色疑惑,“怎么了?我放开,他就跑啦!”
晓漓掏出一粒丸药塞进孩子口中,顺手点中孩子肩部大穴,那孩子还拼命抵抗,晓漓厉声道,“快咽下去!你已经中了毒,再耽搁就没命了!”她不待那青年男子出言发问,也是一粒丸药,并向他肩部点去!
那男子右手轻轻架住她拂过来的纤纤素手,唇角含笑:“不忙不忙,姑娘不妨把话先说清楚?”
晓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禁也讶异于此人的镇定,“这孩子拿钱袋时触到了我带着的毒药,他中毒了,你拉着他的手,也中毒了。”她指指孩子的右手,那支手背果然开始发黑,然后看着那男子的左手。
他也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左手,果然觉得手心的一点微麻开始逐渐扩大,“姑娘所言不虚,在下确有中毒之象。烦请姑娘赐药。”
晓漓微微一笑,把那粒丸药递过去,然后点了他肩部几处穴道,“‘流觞’吃了解药还不够,还要在药水浸泡两个时辰,这样毒才能除尽了,不会再令旁人中毒。”
那青年男子拱手施礼道:“在下莫清寒,烦请姑娘和在下去一趟君来客栈,为在下和这孩子彻底解毒。”
“那是自然,不是我,二位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说着,她转向那个半大的孩子,“小兄弟,我给你解毒了,就没事了。袋子里的钱我送你了,不过下次可不能再不问自取了。”
那孩子涨红了脸,“如果不是爷爷病了,我也不会•••不会•••”,他越说声音越低,终于垂下头去。
晓漓看着这个浑身筚路蓝缕的孩子,原来他并不是为着自己,“你别担心,我先帮你把毒解了,然后我们去看你爷爷,也许我能治好他的病也不一定呢。”
“真的?!”孩子睁大眼睛看着她,二话不说跪下磕起头来,“姐姐如果治好爷爷的病,就是要小方做牛做马也愿意!”
“小方快起来吧,既然这位姐姐说了,就一定会帮你的,手上的毒一解,我们就去看你爷爷。”莫清寒转头向着晓漓道:“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辛晓漓。莫公子请带路吧。”莫清寒向晓漓点点头,一行三人向客栈走去。
欣来饭庄的斜对角,一株古老粗大的老槐树的背后,诗令扬正负手而立,悠远而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注视着斜对街槐树下的晓漓。
清风徐徐,细碎的槐花纷纷然飘落,他的发上、肩上、背负着的手心里,尽是小小的落花。
他恍然未觉,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低首看向手心。
他复又望向晓漓,轻巧的花朵,打着小小的旋儿,落在她的发上、肩上、手臂上。他,蓦然发觉,自己竟不敢上前,替她,拂去身上的落花。“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说的,就是此情此景吧,可是,那双飞的燕子呢?它们又是在何处?
他在心中,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公子如此牵挂晓漓姐姐,何不直接护送她去雍恋小筑?”身后的钟铭突然问道,那日他见晓漓进了诸葛府,才知道他们竟是殊途同归,禀告了公子后又去一一查探晓漓在朝城接触过的人与事,最后他终于打听出来晓漓要找的人是恋长枫,目的地是雍恋小筑。
“她并不想见到我,”他简单地答道,随即又陷入了沉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尽量避免和他说话,避免正视他,透过钟铭来表达她不得不说的话。而他,诗令扬,与楚臻言、唐斯、唐落并称“倾城四少”的诗令扬,令世间众多女子倾心仰慕的诗令扬,在她的眼中,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乙罢了,甚或连路人甲乙也不是。
而自己,对她,却是这般的放不下。
从朝城的寻觅等候、到一路之上的暗中保护、再到万柳镇的隔街相望,他的心,或悲或喜,因为她的,一举一动。
看见她在荒芜的野外风餐露宿,他的心,隐隐地紧缩、隐隐地痛;看见她在青山绿水间怡人自得,他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舒展。
相教于二人朝夕相处,却视而不见,这般远远地观望,于他,也是一种甘之如饴的幸福!
他好看的剑眉忽地微皱,一个蓝色的背影落在他的眼底,他知道他是谁:“轻羽山庄”莫家最出类拔萃的年青人,莫三,“惊涛公子”莫清寒!
他回头对钟铭淡淡说道:“铭儿,此处昌隆钱庄的掌柜可是康叔?让他好好照顾小方和他爷爷,或许是个可造之才。还有-”他沉吟片刻,眼中的黯然一闪即逝,“准备一架马车吧。”
钟铭应了声:“是,公子。”心里却犯着嘀咕,谁要坐马车啊?难道是公子?
君来客栈的客房内,一大一小两只手都在铜盆中浸泡着,盆中原本澄澈的水渐渐泛起浅浅的青色。
莫清寒问道:“真要等足两个时辰么?这么僵着,还真有些累了。”
“小方都还没有说累呢,”晓漓看看盆中的水色,“也不必足两个时辰,看中毒的分量吧,小方手上毒粉的分量可是不轻,你稍好些。不过此刻还不行。”
“对了,辛姑娘随身怎会带着这么毒的药?”莫清寒若有所思的看着晓漓,大而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与探求。
“唔,我习惯了。”晓漓似乎一时间不知道怎样回答他的疑问,可能是一种习惯吧,她从小到大,潜心研究的就是这些,自然随身携带,不但是“流觞”,她的全身上下总是各式各样的毒药、解药。这次出来为了以防万一,更是细心安排,只要她愿意,可以说浑身各处,无一不是毒,甚至和她一定距离内的事物也会变成毒。
可是她并不想向他解释得那么清楚,毕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
“习惯?”莫清寒有些讶异地笑了笑,开始对这个神秘的女孩子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他看得出来,她并不是个蛇蝎女子,甚至是非常善良,可是,把这么容易传播的毒药带在身边,还真是令人费解。
“你可认识莫磊,我见她施展过‘轻羽山庄’的‘漠漠轻寒’救人,她可是你的妹妹?”晓漓怕他继续问下去,自己又不想撒谎,连忙转换了话题,却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瞬间,莫磊飘若浮云的身姿,有若九天仙子。
“莫磊?”他转念便明白过来,莫家自己这代并无女子,定是姑姑莫秀心的掌上明珠,秋明蕾那个小丫头了,她前不久逃婚离家出走,他此次行走江湖,半是为寻找她之故。“嗯,小磊是我妹妹。她有时候有点顽皮,可是很招人疼爱。”他说起明蕾,一脸宠溺的样子。
她见他脸上的神情,心中顿时也觉得温暖起来,莫磊有这样的兄长,真是幸福。忽然地,她就有些情绪低沉起来,小时候,二位师兄也是这么待她如宝如珠,五年就这么匆匆而过,师兄们若是再见她,或许连她这个师妹也认不得了吧。
想起楚臻言师兄有如天籁的长歌、楚睿辞师兄明亮温暖的眼眸,她一时喜乐一时伤感。
莫清寒见她脸上神情变幻,不禁问道:“姑娘可是想起什么人了?”
“嗯,是我的两位师兄,我见你如此宝贝自己妹妹的样子不禁想起了他们。”晓漓回复了微笑的神情,看向清寒,“你一定是个很好的哥哥,一看莫磊就知道她是个倍受疼爱的女孩,娇俏美丽,人见人爱。”
晓漓从窗前的梳洗架上取下一条毛巾,说道:“莫公子可以把手取出来了,在那个盆中清水里净一下就可以了。小方的还要再过一会儿才好。”
莫清寒将手从清水中净过,晓漓把毛巾递给他。柔软的毛巾,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舒适、温软。
晓漓走到小方的身旁,只见他的衣裳肥大,缀满了补丁,颜色已褪,却甚是洁净,布料粗糙厚实,不像是夏日的衣裳。晓漓明白这定是冬衣去了夹袄,知道小方家境十分窘迫。想了一想问道:“小方,我们去你家的一路上可会路过紫芝堂?”
“会,可是此处紫芝堂的田医正是个十分吝啬之人,不肯赊欠替我爷爷看病。”小方露出悻悻的样子,垂头看着盆中的水青色愈深。
“哦,这个不妨事,我有办法让他慷慨大方起来。再过一刻钟,我们去看看你爷爷,再看需不需要这个田医正出诊吧。”晓漓成竹在胸的说道,“对了,小方,你爷爷是哪里不舒服?”
“爷爷昨天在附近的山上打柴不小心摔了一跤,疼得下不了地,”小方想起爷爷的样子,眼睛里的液体亮晶晶的,又昂起头来使劲忍住,“我去求田医正给爷爷出诊,可是实在不够诊金。”
莫清寒,拍了拍他稚嫩的肩膀,“没关系,我们马上就去看你爷爷了。”说完看向晓漓。
晓漓会意地点点头,柔声道:“小方,你放心,可能是爷爷的腿骨折了,接好就没事了。我们一会儿就去了,爷爷一定没事的。”
小方看看莫清寒,又看看晓漓,使劲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