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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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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层天使与魔族交流频繁,时常有红眼骨翼的恶魔到第一重天寻欢作乐,也会有灰白双翼的天使到伊布海村做买卖。
我和镇上一名珠宝商约好替他去第一狱的矿石集市取货,行装打点完毕后,我带上一包干粮上路。
集市上熙熙攘攘,商人的叫卖与客人的讨价还价一浪盖过一浪,锣鼓的噪动与珠宝的沉静形成色彩明艳的反差。这里的商品大多从克里亚城运送过来,街上的人不是商人,就是游客;不是买矿石的,就是运矿石的。但是,我也注意到了一些不大和谐的人:街道两边狭窄的巷道口时常有一些魔族或靠或倚,打量着来往的客人,身上那些奇特而暴露的衣服即使在魔界也引人注目。
每当我经过这些巷口,他们向我投来的不善目光都会令我感到悚然。
约定地点有一个小摊位,主人铺了一张羊皮,上面摆置着一些奇妙的小玩意儿:会变换光泽的闪钻,醉人心魄的魔力宝石,用黑珍珠打造的玫瑰胸针之类之类。旁边插着一个小旗帜:瑞达奇的珠宝店。
摊前坐着一个羊魔人,优哉游哉地半打着盹。
我问他:“威尔的货到了吗?”他睁开眼睛,往身后的一扇小门抬抬下巴,示意我进去。原来里面别有洞天。
我走到柜台前向守柜的小恶魔说明我的来意,他便使唤一只蝙蝠从一座琳琅满目的货柜上衔起一盒大匣子。显然对它娇小的身板而言,这个匣子太沉了,我走过去接了过来。
小恶魔扑了扑骨翼上的灰,眨着红色大眼睛说:“告诉威尔,下次到红海的店去拿货,这里要搬了。”我顺口问:“怎么不卖了?”
“关你什么事?你不知道这里是黑市吗?”“啊?……所以你们没有把东西都摆出去卖?”小恶魔拍拍桌子:“大哥,你怎么废话这么多?还有,你什么武器都不带都敢来这?”我拿出包里削水果的刀晃了晃。
他面无表情地瞅瞅我:“要是这附近的□□盯上你,那你就死定了。”
我忽然想起之前那些眼神阴森的人。“这附近……很多这种人吗?”小恶魔晃着脑袋把我推搡出门:“不知道不知道!你走你走,我这还有客人呢。”
我只好抱着匣子茫然地出了店门,折路返回。果然,街上的人没人像我一样手无寸铁,持刀的,佩剑的,拿法杖的,再次背上也挂了副弓箭。
原来的巷道口处,那些人依旧守在原来的位置上,在我经过的时候,他们的眼神之锐利,令我感觉自己如绵羊闯进了野豹的狩猎场。
我小心翼翼地在集市中穿行,再次经过一个幽暗的巷口时,一条紫色的巨大藤蔓突然将我拽进了街巷深处。我尚在头昏眼花,一团黑雾糊住了我的视野,肢体也被牢牢束缚住。只能听见有许多尖利的笑声,几欲刺穿人的鼓膜。
有人在用古魔语低声交谈。我用我浅薄的魔语储备努力地辨认:“……他昏死过去了……”
“……昏迷…如果…没意思……”
我是真的不知道,在这之后的几天,会是怎样的噩梦。
“喂……伊撒尔,你有在听吗?”
柔软的声音像竖琴的初鸣,如母亲一般,生怕闹醒了熟睡中的孩子。
他的尾音中带着喜悦:“伊撒尔,你喜欢这个金色的,还是这个蓝色的?”他提着那个东西摇了摇,细小金属间互相摩擦发出微弱的声音。“还是蓝色更适合你。你看,除了颜色,我们都是一样的,开心不开心?”
傻瓜,我又看不见,你让我怎么选?总是这样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帮我做决定。
有人一脚踢在我头上,用古魔语不知道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我并无着力点,重重倒在了粘稠的地板上。那是……血吗?我的血?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
疼痛感在我清醒之后缓缓醒来,灼烧了全身。原本眼睛的地方,更是犹如滚烫的火钳烙印一般,灼热剧烈地疼痛着。
前几日的记忆狂风卷席一般肆虐了我的认知,我倒在地扬起头颅疯狂地嘶喊。那人重重踢打了几下,总算让我回归平静。
我接连失去双腿、右臂、眼睛和翅膀……直到变成这个只剩左胳膊的血肉模糊的怪物 。
挣扎无用,我呆呆地倒在地上,粘稠物已将额前的头发糊成了硬结,腐烂的血液和肉渣黏在身上,脸上,腥臭冲天。
门被另一个人推开,二人用古魔语低声谈论了一阵,一人随即把我用布袋裹了起来,向我腹部狠狠蹬了一脚,以至于我再无力出声,方才往外面拖去。颠簸之中,我被丢弃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从莎莉猛鹫的独特叫声中,我推测出这里是第二狱与第一狱的交界荒原,也因为施虐者使用古魔语,大抵是地狱深处的古魔族,但又出没在伊布海村,所以也不会太深。再次深处的地狱即使是交界处也并非人迹罕至,难以达到这般寂静。
运送我的那人存心不让我死得明白,直到临走也没有说一句话。
再次苏醒,似乎是不很遥远的事。
我从床上撑起身子,向窗外呆呆地眺望了一阵。魔界的天空不甚明媚,然而外面城市的天空却黑暗压抑,雷电隐现;枯藤吟唱着死寂,反而是黑鸦赋予了这座城仅有的活力。幽暗天幂下,哥特城堡的房顶尖尖。
这是梦吗?
有个老年人从敞开的门口沉重地拖着步伐走进来,见我看着他,丝毫没有陌生人的尴尬,微笑着说:“你终于醒啦。”我抬手想摸摸头,却迫于右臂的疼痛不得不放下,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彻底赤裸着,身体至少看上去十足健全。他往前走进一步:“咦?你都沉睡了两年了,怎么这还有问题?”他摸摸鼻子:“你等等,肯定是我忘了什么。”他转身就走,我都还来不及问他怎么回事。
床头叠了一打绸缎质地的黑色衣服,我艰难的穿上,走到衣柜一侧的试衣镜前,几乎被自己惊呆了!头发从艳丽的番红色变成了暗红色,皮肤也像吸毒了一样苍白到泛蓝,眼尾多出了一排咒文,我怎么搓揉都擦不掉。最重要的是,象征着神族的亮色羽翼变成纯粹的黑。这意味着,我变成了魔族?我背叛了神,堕落到了地狱?
我恍恍惚惚地在空无一人的城堡里乱走,不知何时撞到了正在投入地翻阅小册子的老人。我走上前握住他的肩膀摇晃:“你到底是谁?忠诚之血……这根本不可能!”
他一脸无奈:“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快松手,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你摇散了!”
我松开手,认认真真的问他:“你就说吧,我叫什么?我还是不是米迦勒?”他一脸鄙夷:“你疯了吗?”他拍拍衣服的褶皱:“你记住,你救命恩人老大爷我叫撒斯姆,别这么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