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踏着月色而来的少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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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是个非常有生活规律的好青年。在喝下变若水之前，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尽量避开打扰正常作息的夜晚巡逻任务。
在一次任务中，我被人从背后砍中了。从脖颈到背部，伤口深而彻底，我记得自己迎着榻榻米倒了下去，力道大到鼻梁都要断裂。我知道自己要死了，但还是努力想回头看看，究竟是谁送自己下地狱的。
两个闪着光的平行物体出现，慢悠悠浮了过来。
是来接将死之人上三途川的鬼差吗？我睁大已经模糊不清的眼睛，能感觉到血从自己身体里快速流逝，身体逐渐冰冷的感觉，原先浓烈黏腻的血腥味也变得麻木起来。
闪光平行物靠近了，我终于看清，是山南先生的两个眼镜片，在月光下闪着银光。
混沌的大脑慢吞吞运转着，一些问题搅在我的脑汁里面，让我觉得死也不得安生。例如，为什么上个月被宣布切腹自杀的山南先生会在这里？为什么来接我上三途川的是山南先生？为什么副长的眼镜片背光还是会闪？
“哦呀哦呀，你就快要死了。”耳边传来山南先生的声音，一贯的带着冰冷阴柔的笑意，就好像一条蛇爬过我僵硬的身体。
我没有力气开口回答，只是张着嘴努力喘气。
“你想要活下去吗？”他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听上去有点压抑的兴奋。我希望看上去优雅迷人，学富五车的山南先生不要是个会对着尸体发情的变态。
最后的意识，嘴里被灌进了什么冰冷的液体。
等我醒来，已经是罗刹队的队员了。
刚变成罗刹队员的几天，我还依旧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在阳光灿烂绿意盎然的早晨，推开门走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让我觉得心情大好的阳光，现在刺得我狗眼发疼，只能尽量往树荫后面躲着，来到了井水边。
那里已经有人在提水了，从背后看，是个身材娇小，高高束发的少年。我好奇地上前，凑了过去，在他舀起的水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和他的脸。
少年尖叫一声，水桶重重跌在地上，溅出来的水花直接跳到了我的白发上面。
他有一张非常清秀的脸，如果不是因为屯所里不会有女人，我简直要怀疑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他用白皙的手捂着嘴巴，一点点往后退着。
“为……为什么罗刹队士会跑出来……”
我想说我只是来洗个脸，背后就传来了刀刃斩断风的尖利鸣叫。
抵在我脖子上的，应该是刀。
“……”背后的人并没有出声。在我面前的少年的瞳孔瞬间亮丽起来，他几乎是欢欣地喊了一声：“斋藤桑！”
啊哦……原来是三番队的斋藤一队长，居合狂人。
陆陆续续有脚步声传来，我可以看到屯所里面有头有脸，长得好看的队长都不知从何处聚集过来了，就好像他们都是一群潜伏在暗处的蟑螂，现在看准时机就出动了。
“喂！为什么大白天的，会有罗刹队士跑出来啊！”声音健气无比的藤堂队长。
“千鹤，你没事吧。”散发着浓厚美男子魅力的原田队长，已经大步走到了那个少年身边，关切地看着他。他的眼神简直让我后背发麻。
叫做千鹤的少年柔弱地摇头，说道：“我没事，原田桑。”
背后的斋藤队长收起了刀，眼神凌厉地盯着我走到了前面来。
还有总是把衣襟露着大半的暴露狂冲田队长，也笑得一脸淫.荡地过来了。“该不会是趁着山南先生没注意，跑出来偷东西吃的吧~”他的尾音总是上翘，似乎一只猫在挠你的耳朵。
“喂！那边那个家伙！”一直闷在房间里处理公务的屯所第一大忙人，谋权篡位的土方副长居然也站在几步远处，用杀人的眼神看着我。
我只是想洗个脸而已。
不过，这是怎么一个情景呢。在我的眼睛看来，如同绽放的樱花般颤动的美少年，身边围着或是冷硬，或是朝气，或是温柔，或是邪魅的男人，他们站在不同的角落包围着那个美少年，各自摆着不同的站姿，我还能闻到空气中有粉红色的味道。
如果我的记忆没错，队长们一直都非常忙碌，也很少能够这样大清早就齐聚一堂，合家欢乐。
最后我被赶回了罗刹队的房间。关闭的木门把我和外面那个阳光灿烂的世界隔绝开来，我回头看着阴暗的房间。
山南先生的眼镜片在角落闪着光，为我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我踩着还在睡觉的罗刹队士的尸体，径直走了过去。
“欢迎回来。”
山南先生那听上去阴险狡诈的声音，现在却显得如同母亲一般温和治愈。我感到鼻子一酸。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白天我会和一些醒着的队士聊聊人生,理想，到了夜晚，就是我们出动的时间。每隔一阵子就会有队士因为丧失理智而被处决，每隔一阵子也会有新的队士补给进来。
我渐渐成了罗刹队的老前辈，会给新来的队士们谈谈长寿的秘诀。从新人的口中，经常能听到队长们的消息。
山南先生似乎开始了奇怪的研究，他总是阴测测地笑着，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长期的阴暗生活让他的脸色惨白，映着血红的烛火，在窗棂上绘制成堪比百鬼夜行的诡异画卷。
再后来，几个队长也喝下了变若水。
我在夜色中匆匆看了他们几眼，非常不公平的是，他们的发色并没有变成少白头，眼睛也是原本的颜色。新来的森川说，队长们只有在关键时刻才会变成罗刹形态，帅气无比。我感到很嫉妒。
在一个月色美好的夜晚，鬼族来袭。我从前只是在母亲说的故事中听过鬼族，他们穿着豹纹兜裆布，拿着狼牙棒，皮肤蓝蓝红红，头发都是天然卷。
守在一个无人角落的我，看到了真正的鬼族。
他的背景是大片泼墨的暗色夜空，和散发着皎洁光辉的满月，我可以看到他柔顺的金发，如白玉般的脸，精致高傲的五官。
他就像是从歌舞伎的花道上降临而来的最美的舞者，站在墙棱上垂着眼厌恶地睥睨着一切。
他也没有穿豹纹兜裆布。光滑柔软的上好绢衣还能看到银线勾勒的花纹。
如果鬼族都长这样，我觉得人和鬼可以好好坐下来谈谈联姻问题。
“喂……那边那个肮脏的东西”他的声音也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低沉而缓慢。
肮脏的东西？是我吗？
“雪村千鹤在哪里”明明是疑问句，却带着命令的口气，眨眼间我已经看到向我劈来的利刃了。
你不是想从我口中得知答案吗？
我倒在地上看着他消失。
过了不知多久，罗刹的愈合力让我重新恢复了知觉。
骚乱好像已经结束了。我爬起来往罗刹队的房间走去。
同伴们都已经入睡了。我摸了摸胸前干涸的血迹，也安静地躺了下来。
新撰组离开屯所开始行军。罗刹队也被带领着进入了战场。
对于不同藩派的政治主张和斗争，我一向都没什么概念。走之前我去了母亲的墓，提着干净的水浇了一遍，又献上了菊花，和她聊了一会。母亲一如既往，安静而包容地听我说任何废话，这让我感到很安慰。
浑浑噩噩地不知经历了多少场拼杀。我好像很久没有看到过队长他们了。新政府军们戴着稻荷祭般的尖帽，穿着洋服，配着长枪。山南先生也换上了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洋装，蹬着擦得闪亮的长靴，原来的他看着像一个儒雅而危险的衣冠禽兽，现在就成了一个危险的衣冠禽兽。
“要加入我吗？一起去开创罗刹之国。”某一天他对我伸出手，笑得云淡风轻，说着不得了的话。
虽然我早就知道山南先生病了，但没想到他病得不轻。
我摇头拒绝了。他也没有太失望，带着其他队士们离开了。我被孤零零地抛弃在野战场上，除了乌啼声和风吹过树林的颤栗，什么都没有了。
我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开始慢吞吞走下去。
一路上，偶尔会看到尸体。有时候是新政府军，有时候是幕府军。他们生前斗得死去活来，死后都和平而友好地躺在一起，分享同一片土地。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一个月，也许只有几天。我又再度见到了那个美丽的鬼族。
金发的美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冷艳高贵，他换上了修身的洋服和长靴，这让原本慵懒的气质变得有些禁欲。旁边有一个留着胡须的大叔，和一个红头发的青年。
我猜金毛的洋服一定是专门订做的，而且他觉得自己穿起来很好看。证据就是他身边另外两个鬼还是穿着正常的便服。这让我发现他其实很骚包。
他们站在悬崖边上，对着下方的死寂黑暗。美人长叹一声，嘲讽了几句人类的贪婪与欲.望。
我走出树丛，他们回过头来。
美人看到我身上残破的浅葱色队服，眯起了眼。这个距离，我终于看清楚，鬼族的瞳孔竟然也是金色的，闪着诱惑人心的色泽。真是一个漂亮的种族，又那么强大，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被人压迫得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唯一能够想到的原因就是，鬼族的男人在那方面上或许都很无能，所以导致下一代的数量锐减。
带着高高在上的压迫，他几乎不等我开口问，就告诉了我，幕府已经灭亡，新撰组也战败了，我那些可爱又强大的队长们，都化为了泥土滋润大地。
“悲哀的武士，自取灭亡。”他嘴上这么说着，我却隐隐感受到了他的惋惜。
或许他还是很欣赏人类武士的。
我的潜意识，总觉得队长们并没有烂在泥土里。
他们有可能是到了海边，和心爱的女人组建了家庭，生了个麻烦孩子；有可能到了隐蔽的山村里，和心爱的女人结了婚，还编了一个破花环给她戴着；有可能在樱花树下，抱着心爱的女人，说着肉麻兮兮的话；有可能在逆光中，把心爱的女人叫醒，踏上了不知去哪的旅途；也有可能成了一个普通的剑术指导，和心爱的女人一起在雪中，闲着没事干受冻。
我甚至觉得心爱的女人的脸，都是同一个。
鬼族似乎没有杀我的兴致，三个鬼转身离开了。
我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三个鬼停了下来。红毛冲着我瞎嚷嚷起来。
我看着站在中间，总是一脸不耐烦的高傲美人。
然后开口了。
“你长得真好看。”
一时间，周围好像安静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踏着月色而来的少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