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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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煜见谢三消失了，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装模作样地在水上游动了一番，假装寻找，然后仰头无比真诚地道：“谢三逃走了。”
黑龙偌大的龙首从黑云之中探出，默不作声地盯着腾煜看。腾煜抵住心虚，直视黑龙之眼。
黑龙重重喷了一口气：“当真不在！”
腾煜坚持道：“未寻着。”
腾煜话音刚落，金龙劈开云层直冲水流右侧的一个石堆，龙爪对准石头一握一松，腾煜未解身先动，龙尾莽撞地扫向金龙的龙爪。金龙一点一提，避开腾煜的龙尾，转头对着腾煜冷冷一笑，笑的腾煜心跳如擂鼓鸣鸣。
金龙将手中鸽子蛋大小的碎石稀稀拉拉地扔下，表情阴森森的，颇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意思：“看来龙子你的眼神不大好。”
腾煜背后一凉，僵硬地不敢再肆意妄为，眼睁睁地看着金龙一头扎入水中。
腾煜：“……”
俊龙入水本该是个酣畅淋漓、气势磅礴的场景——雄健的龙仰天长鸣，龙首先入，流水没过龙身，溅起洁白的水花，最后龙尾轻轻一挑，水花四溅，最后了无生息。
然而……有道是“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金龙巨大的龙身堪堪被水没过，此时正僵硬的横摊在水中，不得动弹。想来金龙第一下扎入水中被硬生生撞到了脑袋，没缓过来。
如果不是时间场合不对，腾煜必然会笑出来。
此时腾煜虎视眈眈地注视着金龙，生怕金龙一睁眼就看到躲起来的谢三。
大概是金龙此举太过出人意料，头顶之上的三条龙都被震的没了声响——这世上竟然有这么笨的龙！真是丢龙的脸！
金龙好半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想起这里不是平时常游的大海，只好若无其事地抬起龙身，当做自己其实并未要潜入水中的事实。
腾煜问道：“请问如何？”
金龙心高气傲抬起龙首道：“不如何。”
腾煜又问：“何时回龙宫？”
不等金龙开口，头顶上的赤龙开口道：“不急。”
紧接着，赤龙对准腾煜所盘在的大石头急速飞去，伸出指甲锋利的龙爪，对着腾煜就狠狠一抓。其凶狠力度，一旦被抓伤，就是坚硬的背鳞条状脱落，深可入骨。
腾煜本能的弹跳松开，却在跳到一半的路途中无意识地低头一看，身形立即僵硬地顿在半空中，甚至还试图重新抱紧石头。
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有龙身盘住的石头消失的感觉同时发生，仿佛一瞬又如同无限。
一人高的石头“砰”的裂开向四处飞溅，“刺啦”的声响是腾煜身上的鳞片脱落产生，腾煜重重
的从半空中砸到水边，鲜红的龙血瞬间染红了水，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赤龙那一爪子是十成十的力道，在腾煜身上划出了三条长达三尺的伤痕。腾煜软趴趴地半条身子没入水中，半条身子搭在岸上，前爪死命的扣住岸边的土地，发出一声凄厉的龙吟。
赤龙落在地上，俯视腾煜：“是断，不是放。”
腾煜哧哧地大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对于赤龙的话，压根没有力气回答。
赤龙龙角直指苍穹：“既然不诚心向龙，异心，当诛！”他就像一个铁面无私的冷面者，毫无感情地宣告着这句话。腾煜费力地将身躯缩进可盖住自己的水中，闭上双眼等着赤龙的最后一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厚实的沉重感。
腾煜下意识地喊道：“不要！”
谢三趁着腾煜看似打在自己身上实则打在水上的一击化为原身，本是想借着小巧的身形移向腾煜那处再做打算，结果龙族的火眼金睛和不依不饶使得他的小算盘全部打空。
谢三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清澈的水流被染成红色，如同妖怪最重要的那滴心头血被打落了出来，带走了七魂六魄、千般精神，唯剩五感归一——他为什么不能保护腾煜？
这么想着，谢三感受到蟹壳底部发出一阵灼热。热度似灶中沸火有着膨胀的欲望，想要冲破灶台的束缚，有着轰轰烈烈地烧个三天三夜的冲动。
猛兽囚于笼中，欲大而笼欲宽。
谢三的本体刹那间由普通螃蟹大小膨胀至十尺大物，遮天蔽日地将蜷缩成一团的腾煜盖在身下。
腾煜叫道：“谢三，你赶快给我让开！”
身体变大，视野也不相同。原先无论是看腾煜还是四龙，只觉得如同蚂蚁见苍鹰，如今至少可以护住腾煜。
腾煜不顾身上伤痛，抬头用龙角顶住谢三脐盖底部，龙身摩擦，示意他赶快让开。
谢三微微降了降身子，抑制住腾煜的举动，六跪仅扣在地，二螯呈防护姿态。
赤龙的喉咙处发出“呼噜”的笑声：“龙宫多的是虾兵蟹将，几千年的将军职位也不见得哪只螃蟹可以当，你以为凭你比别的大一些的优势就能敌得过我？”
腾煜被谢三严严实实地盖住，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赤龙的声响。他也顾不得伤不伤到谢三，拼命用龙角往上顶，试图将谢三掀翻，但是谢三变得不仅是大小，还有重量和力气。腾煜顶了半天，龙角根处隐隐酸痛，谢三仍旧纹丝不动。腾煜心中焦急，龙族的本事可不是小小一只修了千年未到的螃蟹精就可以抗衡，他气得怒火中烧，破口大骂：“臭螃蟹赶紧给我让开！没本事逞什么强！”
谢三任由腾煜乱折腾，他自稳如泰山，只是在腾煜骂累了后认真说道：“阿煜，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
谢三说话时，腹部微微震动，轻轻触碰着腾煜的龙鳞，仿佛在抚摸安慰。腾煜眼角一酸，用鼻翼蹭了蹭谢三腹部的三角区：“谢三，你让开吧……”
“不让。”谢三紧紧护住腾煜，“我活了这么久，都是独自一人，阿煜，我想以后有你陪伴。”
腾煜初到人世，曾听茶楼中有一卖唱的唱过一首曲子词，其中有一句“我心深深处，中有千千结”记忆犹深。
千愁万结，便是由这世间的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所造成。
他求谢三一生，如今不得。
他舍龙族之位，如今不能。
他得白龙之身，如今不惜。
世上总是有那么多阴差阳错，造就了此时的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
腾煜紧紧蜷缩着身体，忍受着身上的剧痛，以后如何，他不知晓，可是内心强烈的想法却是愈发明晰——既以不惜白龙之身，又为何不能舍弃龙族之位？将内心的欲望无限的减少，剩下的那个，则是本心。
赤龙轻蔑一笑：“就凭你？”说罢一招神龙摆尾直击谢三门面。
谢三目光炯炯，随着赤龙甩来的那一下，毫无顾忌地挥舞着两只大钳子，左右包抄，夹住赤龙力气极大的龙尾。
在强大的龙龙尾上的鳞片也不如背脊上的坚硬，更何况龙尾从上而下挥动，谢三夹住的是龙尾下侧覆着细密碎鳞的地方。
赤龙立即像只没了水的鱼，被谢三钳制住，不停地挺身蹦跶，试图摆脱疼痛所在。扫的树木拦腰折断，飞沙走石。
搁浅的金龙见此，尝试从后方攻击，可是微微一动，有一条锦色的长锻就如影随形缠了上来。
金龙失了先机，锦色长锻越缠越紧，惊得金龙也如赤龙一般上下蹦腾，他双爪撕扯着身上的锦色长锻，奈何锦色长锻非俗物，竟然顺势在身上游走起来。
金龙明显受了惊，眼睁睁看着锦色长锻从尾部一路蜿蜒而上，最后露出一个似蛇非蛇，似龙非龙的头部。
它朝着金龙咧嘴一笑，吐出龙舌舔舐着金龙的七寸之处。
金龙：“……你你你你是什么东西！”
锦色“长锻”瞳目一竖：“和你一样的东西。”
金龙：“啊？”
“我是……龙啊！”锦色“长锻”声音幽渺，似乎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从腹部出声，带着九州幽冥的寒气，“不被你们认可的龙啊！”
锦色“长锻”眼神狠毒地盯着天空之上身影并不清楚的另外两只龙，嘶声道：“这就是龙族呵！高高在上，不还是被我拖到了污泥之中！”
黑龙蹙起眉头，原本横骨就突出，因为蹙起，更显得凶神恶煞。可是黑龙并未开口，地上似龙非龙的东西缠着金龙，谢三夹着赤龙，如果冒失地降下天雷，恐怕会损伤龙族。
青龙心知黑龙担忧，忽略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对阵谢三的蟹壳，龙角相对，从万丈高空直接撞击。
腾煜只感受到身上一重，紧接着传来细微的“噼里啪啦”声，顿时心慌地舔着谢三的腹部：“谢三，怎么回事？”
龙角虽然不是世上最坚硬之物，却也能排到前三。多少仙家梦寐以求一副龙角制成箭，击破他物。
青龙的龙角根因为撞击都感受到钻心的疼痛，更别说谢三的蟹壳。蟹壳就像乌龟壳一般，从撞击的部分出现蜘蛛网般地花纹。
蟹壳连肉，肉连心。
剧痛从背上传遍全身，谢三不自觉地抖了起来，两只粗壮的大钳子松了开来，伤痕累累的赤龙龙尾鲜血淋漓。
腾煜在谢三身下清晰地感受到这股颤抖，颤抖先是小幅度的震动，随即如同排山倒海般。谢三的六只副抓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却又拼命撑起，使得腾煜感受到时重时轻的压力。
腾煜趁机往外钻出一点，还未见到大千世界，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块青褐色、带着血迹不规则的碎片——那是谢三的蟹壳。
腾煜如坠深渊，浑身冰凉。
一旁的金龙被锦色“长锻”扯地透不过气，风度全无地在浅水中翻跃。
锦色“长锻”简直就是块狗皮膏药，粘住了除非割掉一层皮，否则根本甩不开。
锦色“长锻”看着痛苦的金龙诡异地“哈哈”一笑：“你们不是无所不能的龙么？怎么被我这个进不了族谱的假龙给折腾成这样？”
金龙憋出一句话：“你是谁？”
“我是谁？是啊！我是谁啊！”锦色“长锻”疯子般地重复，“我不过是条鲤鱼，为什么就不答应那个疯婆娘，干嘛要逃呢！”
这句话没头没尾，有意识的都没听明白。
那个自称是鲤鱼的龙缠到金龙的龙首处，暗声呢喃：“我往哪逃不好，为什么偏偏逃到了龙门之处？不是说鲤鱼到龙门是很难的么！为什么我被阿念逼的一跳就过！”
往前数个几百年一千年，跳龙门化成龙的好像……只有一条。
青龙原本注视着谢三那边，闻此，分了些注意力到金龙处。
“小时候我听族里的人说，我们鲤鱼这一辈子的唯一目标就是跳过龙门，跳过龙门，就成了龙就成了仙。可这是成仙么！龙谱不得入，四海不得住。中原大地，但凡记名的川河湖海，都被你们龙族分支子嗣掌管，我不是龙么！不求掌管川河湖海，只要有一个地方住就可以了！可是呢！”锦色“长锻”低下头露出光秃秃的头顶，那里原本应该有一双华美坚固的龙角，此时只有残留的根部，“我不但有家不能回，无处可居住，只要碰到你们龙族，就是一番恶斗！砍断龙角，扯掉龙须，不入龙谱就不得有龙形！屁！你以为我愿意有这种十不像的东西么！活该你们正统血脉不足！”
它似乎陷入魔愣，疯狂地大骂，神色狂乱，身躯缠绕愈紧。
黑龙道：“汝为何名？”
它仰天怒视，吼道：“你配么！”
青龙趁它不备，欺身而上，拽住它七寸之处，后爪按在金龙身上，硬生生把他扯了下来。
锦色“长锻”反头一咬，却被青龙像甩泥鳅一般在空中晃了许多下，扔到了一边。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