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亚妹

4、及时行乐

　　（1）
　　纪绍生约我见面。

　　他刚吞并了大禹公司，我目前所工作的公司。为着生计，我不可能拒绝。

　　离婚两年了，他没跟我联系过，我跟他更是老死不相往来。虽是如此，也总能在娱乐新闻看到他的消息，不外乎是新欢换来换去。

　　此刻他与我联系，我不知道他有何有何意图。跟生意人打交道，太费脑细胞，我索性不再深想，欣然应约。

　　服务员领我到纪绍生定好的餐位，他也早已到了，端着杯红酒慢慢品尝。这倒是新鲜事，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从不早到。

　　我走过去笑道，“纪先生，你好。”

　　他看也不看我，懒懒的靠在身后的沙发上，很舒适的姿势。

　　我又开口，“不知纪先生有什么事找我？”

　　他这才将一双眼睛盯着我，“俞小姐别来无恙。”

　　“托赖。”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调笑道，“看样子过得不错。”

　　难道他是想要来看我一副落魄样？我按捺住心中波动，挤出一个笑容，刚要松口气，他却往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玩够了就回家。来，我们先吃个饭。”

　　他放开我，站起来站到我身后，把我往前一推按到沙发上，“都是你爱吃的，吃吧。”

　　话是贴着我的耳边说的，轻轻地气息吹到我的耳朵，我却有些毛骨悚然。

　　一切看似云清风淡，我却知道他有些动怒了。在纪绍生身边三年，我也算摸得透他的脾气，这顿饭不想吃也得吃了。

　　他重新坐回到沙发，“听说你有新欢了。”

　　我点点头，算是承认，“比不得纪先生。”

　　“呵呵。”

　　我竖起防备，也许这才是他来的目的，他可以另有新欢，我却只能待在原地。我不会像以前一样傻的以为他爱我才来问我，两年了，物是人非。

　　“韶韶。”

　　身后有人叫我，我回头，是路卓，也就是纪绍生口中的我的新欢。

　　我把筷子放下，起身走向他，“你怎么来了？”

　　路卓握住我的手，“刚好路过。”

　　纪绍生往沙发上一靠，把筷子扔在桌子上，拍手鼓掌，“好一对璧人，郎才女貌。韶韶，不介绍一下吗？”

　　我回头看纪绍生，他有些看好戏的看着我。我按压住心中的怒气，明白今天是鸿门宴了，也许这次见面也是纪绍生的诡计。

　　从前我也不会这样恶意的去想纪绍生，我一向既来之则安之，没有他那么多花花肠子。可是在经历那么多事后，我真的没法不去猜疑他的用意。

　　我正想要开口，一旁路卓拉拉我的手，“韶韶，回家吧。胖白还没有吃饭。”

　　我懂得路卓的息事宁人，他也不是喜欢与陌生人打交道的人。冲他点点头，我又对纪绍生说：“多谢纪先生的款待，我们要回家了。以后再见面，要称呼您纪老板了。”

　　没等我们离开，纪绍生突然起身，走到我跟前拉住我，“韶韶，我还是那句话，玩够了就回来。”

　　说完也不等我有所回应，他松开我就走了。

　　一顿饭吃到一半，味同嚼蜡。

　　（2）
　　回家后，路卓没有提这件事，我主动跟他说：“路卓，你不问问我今天的事吗？”

　　“你说我就听，你不想说我也不会过问。”路卓把狗粮放在碗里，看胖白吃的正香。

　　我喜欢他从来不给我压迫感，我坦诚告诉他，“他是我前夫。”

　　路卓只知道我离过婚，对于我的以前他一概不知。

　　我从来没跟路卓说过我的以前，是觉得既然过去了，就不必再去自揭伤疤。可纪绍生的出现，让我不得不做好应对。

　　“韶韶，谁没有以前呢。”

　　“我知道。只是我想，我告诉你这件事，总比别人告诉你来得好。”

　　“嗯，我知道你的担心。你现在担心够了，是不是就不会再想这件事了？”他问我。

　　我松了口气。

　　路卓看到我松口气，摸摸我的头笑，“我只怕你受不了我的闷。”

　　“哪有闷，只是书呆子而已。”我放松心情哈哈大笑，蹲下来用手摸摸胖白。

　　现在的生活很安宁，我喜欢这种简单平凡。脑海中晃过今天见过的纪绍生的脸，以及他说过的话，

　　隔日上班便对着纪绍生。

　　他几分钟就叫我一次，“韶韶，给我充杯咖啡。”

　　“韶韶，给我倒杯水。”

　　“韶韶，榨杯橙汁。”

　　看着他工作桌上放满了一动没动的杯子，我不发一声的放下橙汁就要离开。纪绍生站起来拦住我的去路，“韶韶，韶韶，你的名字叫起来挺有味道的。”

　　真的是职场骚扰了。

　　我退后一步，“纪老板，现在是工作时间，没有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纪绍生说：“工作时间是吧，那你的所有时间都是我的。”他拉起我不由分说便走。

　　我甩开他的手，平静地说：“纪先生没别的事情，我先出去了。”

　　“离开他跟我回家。”

　　“纪绍生你醒醒吧，我们已经离婚了。在两年前。”我一直想息事宁人，如果他不犯我，我也不会跟他硬来。可目前看来，这种想法真的太可笑了。

　　“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我叹口气，有心无力的对他说：“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跟你重新开始。你认清一下现实，我已经有新的生活了。”

　　他挑眉，“欲擒故纵？俞韶韶，从前你就惯会这套把戏。”

　　我百口莫辩，只想一辈子不要见到这个瘟神，我说：“从前是从前，人都是会变的，我真心实意的说这些话。”

　　他呵呵一声，一点也不相信我的话，“别人会变，你也不会变，你那么爱我，铁了心的要嫁给我，你还说要给我生两个孩子，最好是双胞胎……”

　　他的三言两语就能勾起我难堪的过往，不等他接着说，我已经摔门而出，落荒而逃。

　　（3）
　　等跑出去，才觉得自己被他几句话就弄得失控，有些小孩子气。

　　可也实在受不了每日这样子，不说他与我，办公室的其他同事也有窃窃私语。

　　我打印了离职申请书，签过字后交给了主管，“可以的话，我想要今天办完离职。”

　　主管也与我有两年交情，看看办公室，又看向我，最后在离职申请上签了字，“把你的工作交接完，今天就可以走了。有时间聚一聚。”

　　“谢谢。”我感谢她的理解。

　　忙忙碌碌一天，倒是没再因为其他事情分心，等下了班，刚到公司楼下，又碰上一天未见的纪绍生。

　　他拉开车门，“韶韶，过来。”

　　我视而不见，只想快快回家，看胖白吃饭了没。

　　纪绍生直走过来，拉着我的胳膊就往车里拽，女生力气到底没有男生力气大，再三挣脱也没有挣脱开，被他拉进车里。

　　车门也被他锁住无法打开，他当着我的面把主管签字的离职申请书撕了。

　　说好了不因为他生气，可真的控制不住，我的愤怒到达极点，“我的话没有说清楚吗？你又想怎样？”

　　车子行驶起来，我不怕死，可是也不想跟纪绍生扯上关系，只好安静下来，拨打手机，还未拨出去，手机就被纪绍生抢了过去。

　　“韶韶，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见我不回答，纪绍生自顾自地说：“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真的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废话，该讲的我都讲了，他执意要做的反抗又反抗不了，只能等他疯够了。

　　车子一路行驶，很快就到了纪绍生想要带我去的地方，是很多年前第一次见面的茶馆。

　　他打开车门我也并未逃跑，如果不依着他，一次一次还会有下一次，我并不想在于他纠缠不清，藕断丝连。

　　纪绍生带着我一路直走，让我坐下后，嘘了一声，“别说话，给你个惊喜。”

　　纪绍生把我这边的帘子已经遮上，他在外，我在里，隔得很近，我听见路卓的声音传来，“纪先生。”

　　我愣了一下，听见他们两个交谈起来，显然不陌生，商场上的事情聊了很多，等听到最后听到纪绍生说：“多谢你这两年帮我照顾韶韶。”

　　路卓说：“嗯，她很好哄。”

　　两人又说了一些我的事情，我也已经大致明白，原来遇见路卓的这两年也全是阴谋。

　　韶韶啊，余韶韶，你依旧只是别人的掌中之物。

　　我起身揭开帘子，路卓听到这边的动静才看过来，“韶韶。”

　　“你喂胖白吃饭了吗？”

　　“喂了。”他跟纪绍生颔首，拉着沉默不言的我往外走。

　　这次反而不是我想要问他事情，而路卓也并未开口。

　　（4）
　　最后还是我沉不住气，问路卓：“你对我好，是因为纪绍生吗？”

　　“是。”

　　他倒是坦白，我反而更加无言，他说：“最早见到你的时候，真的很讨厌你，那是三年前。”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往事。”

　　“你别怕，你别怕。”路卓安抚我。“我知道你怕，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你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点饭。”

　　为什么知道路卓接近我，是因为阴谋，我还是依旧没走，这句话不光我深思，连纪绍生也好奇，他冲出来拉过我，“韶韶，为什么对他和对我是不一样的。”

　　我一点儿也不想回忆跟纪绍生的那三年，连续两天，他逼我不得不去回想。

　　不论是从纪绍生，还是从路卓。

　　原本既然决定封死那段回忆，我就不会放不过自己去回想，可盖不住他步步紧逼。

　　为什么不一样，从前他总是说纪绍生的绍和余韶韶的韶是同音，我们是上天注定了的缘分，我喜欢他，自然就相信了他的话——谁不想跟自己爱的男人扯上千丝万缕呢。

　　我喜欢他，我就爱追着他，爱看他笑，看他发火，后来也不知是他被我缠怕了，还是理清了自己的感情线，接受了我，总之两个人名正言顺的谈起了恋爱。

　　我那时哪里知道自己只是一枚棋子。

　　我静静地说：“纪绍生，一枚棋子而已，怎么能让你这样大动干戈，是不是这枚棋子毁坏的还不够惨。从前的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忘了，我放过了彼此，你也放过我。”

　　“我对你不是只有利用，我爱你。”

　　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笑着眼泪流了下来，往事历历在目，当初他商场上的仇家寻上门把我绑票后，折磨了一番，可仇家并未到丧心病狂，毕竟我肚子里怀着纪绍生的孩子，他们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最后纪绍生把我救了下来，我昏昏沉沉中，听见他对医生说：“把孩子流了吧。”

　　我那时半点力气也没有，眼睛也根本睁不开，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孩子流掉后，他反而加倍对我好，等到医生说我不能再怀孕后，纪家爷爷便让纪绍生跟我离婚，而纪绍生顺理成章的跟我离了婚。

　　顺理成章的跟他那个让纪家看不上眼的初恋女友在一起了。

　　这些年已经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他为何偏偏要来吃回头草。

　　我说：“纪绍生，两年前，你救我的时候，我并未昏迷，所以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见了，包括孩子。”

　　纪绍生急急地说：“孩子还可以再有，那时候医生是骗爷爷的。我错了，韶韶，你原谅我。”

　　可我的孩子无辜至极，有何错呢，那时已经怀了7个多月，做过四维彩超我也见过他的模样，他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谁为他哭泣过呢。

　　是他亲手杀死了我的孩子。

　　从前我说不会原谅他，他只以为我是因为离婚的事情想不开，现在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实情，只是他知道的太晚了。

　　“既然要说开了，我也把话说清楚一点，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以后不要再出现。”

　　纪绍生落寞地走了。

　　路卓带我回了家，我彻彻底底的大哭了一场。

　　等我哭过后，他把凉毛巾铺在我的眼睛上，“眼睛都哭肿了。”

　　两个人静下来，窝在一起，我才知道路卓最开始知道我，是因为我抢了那时是她表妹男朋友纪绍生。

　　看表妹每天哭哭啼啼，路卓讨厌表妹，更加讨厌起我。

　　我说：“你现在的性子跟从前大相径庭。”现在的他很少讨厌别人，对谁都和和气气。

　　他笑着说：“那时候年轻气盛。”

　　他接着说：“后来你与纪绍生结婚又离婚，我听别人提起你，说你性子变了很多，我一开始接近你，确实不怀好意，见你不快乐，也不知道怎么就起了恻隐之心，看来，是该着栽倒你手里。”

　　最开始我们两个太像，最后我们两个也太像，才慢慢被彼此吸引。

　　若是早些年，我早些认识路卓，绝对不会看他一眼。可偏偏是在我心死之后遇见他，他对任何事不上心，我反而觉得自己的事情只是我自己放不下。

　　这么久了，路卓难得说那么多话，说到最后，他去厨房煮了一碗面，“吃吧，吃饱了是走是留，看你选择。”

　　“我若是走呢。”

　　“再去追你一次。”

　　我吃了半碗面，路卓就像要被判刑的烦人，等待着最后的枪决。

　　胖白围在我旁边，我打了个饱嗝，“我是个俗人，一辈子太短，不如及时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