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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九十九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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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 [义烈女横剑鉴清白寻素宴正遇请三老]
卢云的这声喊,不但让白玉堂和展昭心头一震。在慈静把那些“罪行”刚刚说完之时,卢大小姐出现,这也同时让狮岩峰上的人惊愣住了。片刻的寂静无声之后,卢佩身后的人开始私语起来。
“卢姑娘,你怎么……”卢云的话无疑替自己和玉堂解了窘境。尽管还没有将事情解释清楚,然衹要卢姑娘一出现,周子艳的赃就不攻自破,无论如何是栽不成了!展昭感激,却也疑惑。她究竟为何会选择掉头回山?
卢云顾不上什么姑娘家的仪态,提起外裙跑到阵前,站在展昭和白玉堂与卢佩的中间。而她却没有先跟自己的爹爹讲话,扭头朝白展二人一拜:“二位恩公。我卢云今天就算脸面无存,也断不会让二位受辱!”言罢,她这才迈了一步来到卢佩面前:“爹,这女人的话你信是不信?”
就算再糊涂,自己也不可能会信慈静的话。但事情来得突然,他一时间也弄不明白平日里一向与世无争的白鹿庵住持,有什么理由给白玉堂和展昭栽赃。但即便是想不出理由,他也没法信白展二人会做出这等事来。自己好歹与卢方算有亲缘,五鼠的名声在江湖上绝非浪得虚名。更不用说堂堂南侠客。
本就在思绪混乱之时,女儿突然回山。而且礼也未见,安不曾请,就直接问了自己这么个问题。要让自己如何开口?索性他把眉稍一立,大声回问:“既然你要为那二人做证,你就说说情况究竟如何?”
问题交还给了自己,卢云不得不皱了眉头。她本以为爹爹可以直言不信,至少她还不觉得谁能糊涂到那个程度。衹要“不信”二字出口,白玉堂和展昭就算从这脏事里脱了出来。可现如今,自己再觉得羞臊,怕是也非说不可了。
卢云扭头看了看一边捂着脸,面带血红却脸色惨白的周子艳,最后一咬牙关,豁出去了!“既然爹问我,我今天就当着山上的众位叔叔兄弟,各位贵客把事情说个明白。这个女人是个假尼姑。她的本名叫周子艳,是高旺的姘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俩人虽然经常在一起狗扯羊皮却不拜堂成亲。为了跟高旺约会方便,这女人杀了白鹿庵原来的老住持,自己假装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一边人前颂经念佛,一边敛收百姓的香火。背地里,还跟高旺在庵院净地行那些苟且之事!”
这段话说的字字清、句句硬。在卢云的话音刚落到此处之时,山上的人一片哗然。那在一边瘫坐在萧顺旁边的周子艳,虽然已知大势已去,报仇无望。却还是死前最后一争:“姑娘!贫尼与你无怨无仇!你在庵内几日,何曾怠慢过你?你因何反诬我名声?还是说你已心许了那白玉堂,怪贫尼好事多嘴?”
原本一个大姑娘家说出那些事就已经暗自觉得难堪。现在又一听那假尼姑死不悔改,竟把脏又泼到了自己身上!这姑娘岂能容让!别看白玉堂伸手被萧顺巧给搪开。卢云上前却没有那些顾忌。手中剑刃立起送前,喊了一声:“六叔,让开!”然后借着萧顺思考如何应对的时机,一剑就刺进了周子艳的软肋。“贱辈,你闭眼吧!”
“啊!”的一声惨叫,把刚想明白的萧顺惊得吸了口凉气。“小云,你……你怎么……”若不是平日里不曾见过下手狠辣的卢云,萧顺不会做这种迟愣。
将剑抽回。卢云深吸了口气,这才勉强稳定下心神。虽然身为山大王的女儿,却也没有动过杀机。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动手杀人,又是在这种局面之下,能强迫自己冷静心绪,已然不易。“六叔,侄女方才的话说得很清楚。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无耻的贱人!她不单污了佛门净地,她……她还……”
“她还怎样?”二寨主高彦翔从人群中走出,几步就来到卢云面前。这丫头他从小看到大,一直都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他还从没见过卢云的眼中有过如此愤怒的神情。甚至比那个书生死的时候还要更甚。他当然信卢云的话,却也知道在那些话之后,还得有更重之事。否则那尼姑不可能给白玉堂和展昭,乃至于给卢云本人栽赃。
卢云很明白二叔是好心,可接下去的话……实在是难以启齿。因此她张了半天嘴,却不知道怎么把话说出口。
展昭看得明白。卢云实在太为难。要让一个没出闺阁的大姑娘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说出自己如何被人意图侮辱,这实在是太难启齿。所以他向前半步,依然没有离开白玉堂的半臂范围。“姑娘,展某谢姑娘仗义直言。但我二人也不愿见姑娘为难。”
五爷也觉得这事儿实在难说出口。可他不像展昭那般去劝卢云莫再言讲。而是大声质问卢佩:“你女儿把话说得如此清楚。你难道还没个态度?还是说你连这点分辨黑白是非的心思都没有?”
看得出来,女儿那是有苦难言。卢佩自然不愿为难。可他刚想开口解围,就听身后的曹鹏冷笑了一声:“白玉堂,别把话说得那么顺溜。事情究竟怎么样我们可不知道,现在慈静也死了,所谓死无对证,万一是卢云这丫头真的对你以身相许,你们要想怎么说都行了。”
这话一出口,可气坏了许多人。白展二人如何自不用说。卢佩也瞪大眼睛,却碍于身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兄弟发作。但二爷高彦翔却没那么多顾虑。挪脚步来到三弟面前,抬胳膊就是一巴掌:“你放屁!你我看着小云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清楚?我看你那眼睛是被牛给舔了!”
腮帮子上狠狠地挨了二哥一巴掌。顿时就火辣辣地,脑袋“嗡嗡”发响。攥紧拳头想要回手,却见周围不少山上的偏副寨主对自己怒目而视。他这才松开五指,瞪着眼,咬着牙,勉强挤出一句话:“好好好!二哥,你别生气。全当是我放屁!”说罢转身就走。可刚走两步,他就站住脚步,回头伸手点了一下白玉堂:“姓白的!别仗着脸子好看就自觉得了不起!三爷不服!有本事咱们擂台上见,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耗子吃了猫!”话到此住,他瞥嘴冷笑了一下,而后才又一次转过身,拨开人群,大踏步回了后寨。
这些话直冲着自己而来,要是不恼不火不想伸手,那就绝对不是白五爷的性子!怎奈时机不对,又是在别人的一亩三分地上。人家山上百十来号人马,而自己这边衹有自己和猫儿。更何况周子艳给自己和猫儿的赃还没择清,实在是没法杀进去与那不知死活的贼人拼命。但越是这样,这股子火越是憋在心头,气儿是直冲到嗓子眼,又被生生给咽了回去。
展昭半个身子拦在玉堂的前面。那曹鹏刚一点到玉堂的名字,展昭就往后退了半步。虽然知道此时此地玉堂该不会意气用事,然就算是自己,也没法保证这五祖宗的脾气真上来会有个什么后果。由于挨得太近,身后急促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耳边,展昭赶紧低低地声音道:“玉堂,待来日擂台之上,你将他卸成八块,那才真正是解了被辱之恨!”
“你放心。爷爷今天就忍了这口恶气。但我对你发过誓,但凡哪个敢辱你一字不恭,我就割了他的舌头拿去喂狗!”咬着牙把声音放到最低,话音除了愤恨之外,还有些许抖动。衹因为这气太难忍!尤其是五爷这般的脾气禀性!
展昭没有回答,衹是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曹鹏的话虽然说得难听,却也不是全无作用。至少有那么十个八个的,由来就不是东西的贼人脸上带着笑容,嘴里也低声地说着风凉话。
到了这种局面,卢佩实在没法下台。若是不把事情弄清楚,山上的兄弟如何不用计较,那些请来的朋友和贵客会如何看待自己的山规?这事儿的确糊涂得很。“云儿,那尼姑说你七叔被展昭所杀,这句可是真话?”不想去询问女儿不想提及的话题,却也不得不为这件事问个究竟。毕竟山上七个磕头的把兄弟,虽然死了一个走了一个。却终究不是自己一个人就全然说了算的。那老七即便跟那假尼姑胡扯,也好歹是自己的兄弟,山上其他三位兄弟也不能不加追问。
可卢佩千想万想也没有想过,他那磕头的七弟,正是自己女儿难以启齿的原因!
卢云点头:“这句没错。可是……”
听到答案。萧顺没容卢云把话说完,立刻瞪起双目,将双拳攥紧:“姓展的!你杀了我七弟,今儿还想走吗?六爷要你的命!”话出口,拳也伸了出去。
展昭自然没有松懈对周围的警惕。在萧顺的话音开起之时,他就已经向前两步,抬手迎上了对手的拳头。“六寨主,且慢动手!若你要为高旺报仇,何不待来日擂台上与展某见个输赢?”若说出道理,自己杀那败类情理全占。可不能说,说了又如何对得起肯回来为自己和玉堂做证的卢姑娘?
萧顺的动作快,展昭的反应更快。待白玉堂发现展昭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畔,他这才从冲天的怒火转成了担心。仅仅是失神这么一瞬,就让五爷的心猛地揪了起来。虽然他相信以展昭的能为,对方没多少机会能伤到他。可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什么人会在暗中下手,谁也不清楚。更尤其他是在悔自己这暴躁的脾气,怎么就说改,却总也改不彻底呢?!
眼看着六弟已经动了招,高彦翔便捶了下手心。这种时刻,不是不能动手,而是不该动手。“老六,你且慢动手!”光看展昭这一接招,他就断定六弟绝对不是对手。
“二哥,他可杀了咱们老七!”素来就与高旺亲近,如今展昭也未否认是他杀了七弟,这还有什么可说的?“是兄弟就不要拦我!”
眼见着萧顺不听二叔劝解,反手又朝展昭探过一掌,并在展昭同样阻拦之下依然步步紧逼。卢云再一次咬了咬牙,大声喝喊道:“六叔住手!那姓高的畜牲早就该杀!”
展昭闻声倒退。虽是离开了战圈,却没忘加着提防。“姑娘,你……”
高彦翔借这个空挡上前拉住萧顺的胳膊,然后问卢云:“小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话音不对,这词儿这调儿,怎么也不像是卢云平时说话的口气。
卢云深吸了三口气,然后扭头对自己的爹爹说道:“爹,我知道您一直怨女儿不守闺矩,在山下与才轩私定终身。可您有没有想过?自从我娘死了之后,您就从来没有管过我。我今年都二十了,可您却依然不闻不问我的终身大事。这些我可以不怪,可您不该听高旺的话就让他擅自做主杀了才轩,甚至还杀了方家六口人命。”说到这里,姑娘忍住泪水,叹了口气。“打那之后,我们父女就少有见面。我依然不语,衹是因为您是我爹,我心再疼也衹能自己忍着。但直到今日我才知道,那高旺原来早有预谋。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说的,我与方家门户不当!”
听着卢云把不久前在白鹿庵所发生的事一件件地全部说清。卢佩就觉得脑袋一沉,比当头挨了一闷棍都要使人发晕。
山上的所有人再一次转静,而后议论纷纷。这可不是小事,从一个大姑娘嘴里说出这等话来,十有八九就是真的。莫说山上来的客人有些口打挨声觉得那高旺畜生不如,就连曾经跟高旺关系不错的几位小寨主,都捏了捏鼻子,觉得事儿太埋汰!
有信的,就自然有不信的。事情不管真假,总会有人站出来跟大伙唱反调。萧顺此时就把脸一沉,手点卢云大声问道:“卢云,你可知你方才说了些什么?高旺那是你七叔,是你爹的磕头把兄弟!你怎能串通外人如此污蔑?”言罢他把目光转向白展二人,“还是说真如三哥所言,你看上这两个小白脸子的其中一个了?”
“老六!你疯了?!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高彦翔刚才还被卢云所讲的事气个半死,现在又听到萧顺说话这么下道儿,这气就甭提了。幸亏老三刚被自己一巴掌扇跑了,不然还指不定说出多么难听的话呢!
萧顺哼了一声:“二哥。我说得难听?那这丫头说得就好听了?难道我们兄弟里还能出现这种为人不耻的败类不成?”
“你!”高彦翔被六弟的话噎得咽了下口水。说也的确,这件事无论承认与否,都是山上丢了大人。一时间,这话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卢云见状,连气带急,加上众人窃窃私议时投来的目光。她早就觉得无地自容,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六叔!您的意思是不相信我了?”话虽这么说着,可她的眼睛却是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卢佩哪儿能不相信自己的女儿!这种丢人的丑事,若是假的,哪家的姑娘也不能往自己身上揽!可老六说的也不是没有丝毫道理。若是自己靠口直接说出相信女儿所言属实的话来,这山上众人的心,顷刻就得散了。那接下来的擂台,以及军师所说的大业又如何能够实现?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卢佩。包括满脸怒容的萧顺在内。
站在众人对面的白展二人,也跟着等的心“噔噔”直响。
迟迟没有等到父亲的回答,卢云叹了口气。像是卸掉了全身的包袱,突然露出了笑容。她转回身,朝白展二人深深一拜,然后又回过头给高彦翔鞠了一躬。然后才再一次开口:“女儿不让爹爹为难。六叔,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今天都要为自己的话做个见证。”言罢,她猛地举起手中的长剑,没容任何人反应,抬手就将刃横在哽嗓。胳膊带动腕力,衹有那么一下,鲜血就从断开的伤口处涌了出来。
没有人会料到卢云会以死证言。所以当人们从惊厄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卢姑娘已经尸倒于地,躺在了血泊当中。
“云儿!!”卢佩一声大喊,刚刚上前奔了两步,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整个前寨门处的所有人,眨眼间都乱作一团,衹有萧顺和高彦翔站在原地,两眼发直,不知道如何动弹才算应时应事。
眼看着姑娘卢云惨死,展昭的身体也跟着卢佩那一声大喊晃了几晃。
白玉堂赶紧扶住:“猫儿。没事儿吧?”事情来得太突然。本还以为那卢佩至少要顾及女儿的脸面,哪怕开口相信卢云所说的一切。可没想到,这个脑袋不清不楚的混货这么半天连个屁都没放出来,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定而惨死面前。这样的人,还如何配做个父亲!!
展昭稳定心神,晃了下头:“玉堂,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五爷点头。二人不再言语,借着山上人混乱之际,顺着山门的方向跑了下去。
寨门口的喽罗兵又怎么会是这俩人的对手。因此离开寨门没费吹灰之力。倒是比上山省了不少力气。
二人连跑了六、七里地,这才放松脚步,缓下力气。
听不到远处有人追赶的声音,五爷先一步停了下来。他一把拉住展昭的胳膊:“猫儿,你现在不能久用内力。歇一下!”
站住脚步,虽然气嘘平稳,可展昭还是觉得有些乏累。而这乏累之中,一半都是带着愧疚与愤怒。
见展昭不说话,也不看着自己。五爷上前握住展昭的肩膀:“猫儿,卢云的死的确不值,也的确可惜。但害死她的不是你我,而是她的亲爹,以及她亲爹的那些磕头把兄弟!”
展昭叹了口气:“事实虽然如此,但若不是替你我二人做证,她不会去而复返,更不会以死来证我们的清白。”
双膊用力,五爷将展昭扣进怀中。这一次,不用说展昭这样脾气的人会觉得心中愧疚,就连自己的心也揪在一处,难受得很。要说卢云的死怪自己和猫儿,那是扯淡。哪儿有救人还救出孽的道理?但若说与自己无关,又是个混帐的念头。那卢云的确就是为了给自己二人证明清白而死。所以这一次开口的宽慰,也不再似往日的语气。“怪衹怪那卢佩是个窝囊的混帐东西!猫儿,待来日破山灭寨之时,五爷我要亲手砍了这老贼人的人头!”
方才的一幕实在是让人觉得从心往外发冷。好在玉堂的怀抱是暖的。展昭深吸了口气,然后伸手抵住面前的胸堂:“天都开始发白了。我们赶紧回去。别让大哥和四哥他们着急。至于其他的,日后再说。”
顺着连山的土路,二人很快就到了河边。
透过晨起时河面上的薄雾,隐约可以看到,已经三三两两有了几只渔船在开始一天的劳作了。
五爷伸出双手拢住声音,借着水面,这唤船的话语传出了老远。
时到这会儿后面还没有任何动静,那就必然是山上的人根本没有要追赶他们的意思。而其实来个十几人也不可能拦住他们俩离开。衹要出了山寨,那便不再是狮岩峰的范围。天大地大,即便敌不过人多,安全逃离也绝不成问题。
不多时,一艘带蓬的小船掉过头,朝这边靠了过来。船家边往岸边撑,边大声问:“二位可是开封府的展老爷和白老爷么?”
展昭点头回道:“正是!船家,您是怎么知道的?”自己和玉堂的脑袋上又没贴着帖蘸着字,对方开口就道出身份,让他有些意外。
船家听到答复,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是蒋四老爷让我们在河面上等着二位的。”将船开近,他赶紧伸手做一请势。“蒋四老爷安排了我们六个人在河面上等着二位老爷。巧是让我赶上。二位快船上请!那些位老爷们可都急坏了!”
展昭脸一热,知道是让哥哥们担心了。因此不再多话,纵身跟玉堂跳上了船。
一杆子将船撑出一丈开外,船家赶紧道:“二位老爷,蓬里有热茶糕点,快到里面暖暖身子。早上雾重,别再染了湿寒。”
展昭感激地朝船家一拱手:“多谢。”还没等多问,就被玉堂拉进了蓬内。
挂棉的布帘垂下,不但挡了风凉水冷,也把船过水面的“哗哗”声隔到了帘外。
将手贴在茶壶上,烫手的温度刚好合适握在手中。倒了多半杯递到展昭面前,这才坐下身,也给自己来了一杯。看着展昭将杯子紧贴着手心,五爷长出了口气。“猫儿,可暖和些了?”
展昭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倒是船家的心细。”举杯喝下一口,却终是将杯放下,长叹了一声。
“你这小猫儿就是心思太重。虽然这次的事儿是真的与我们有关。可罪归于谁你还能不知?”回想起卢云上山后与山上几人论理的经过,五爷把杯子一礅,挑动眉稍哼了一声:“最可恨的就是那个老三和老六。什么东西!”
被玉堂的动作惊回了神。展昭晃了晃头:“想是他们也没想过卢姑娘的性子会如此刚烈。”
五爷瞥了下嘴,挪了个位置靠在了展昭身边,将背朝向了棉帘儿。“要不怎么说是贼性难改呢!他们办的是赃事烂事,就琢磨着旁人都跟他们一个德行。岂不知道害人终是害己,虽然卢云死得不值,却也是卢佩是非不分,强出头的报应!”
展昭闻言皱了下眉头:“玉堂,你怎么能这么说!好歹卢姑娘是……”
“为了给我们证明清白声誉而死!我知道!”将左手搭在展昭的肩,然后轻轻往自己身上揽了揽:“我那么说不是不知道领情,而是实话实说。你还能说五爷方才所言是胡言乱语,全无道理不成?”
扭头看了一眼,展昭动了动嘴角,却不是笑意。这老鼠永远那么多歪理可讲,也永远都能把歪理讲得少能辩驳。索性不再想与他计较这些,说多了也没有什么用处。“现在狮岩峰上是这种情形,不知道擂台之约还做不做数。”看得出卢佩现在一定痛断肝肠,而人在这种时候,最易反性。
“这事现在看来,还真就谁也拿不准了。可你管他做不做数!他们要打,我们就跟他们打。他们要想躲,我们就进贼窝掏他们出来。包大人那意思不是很明白吗?反正山也要缴,打不打擂的区别也不太大。无非是擂台上赢了他们,那些绿林中人才会闭上嘴罢了。”可谁又能缝了谁的嘴?五爷虽然说得轻巧,却还是在心里打了个结。
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展昭捧起茶杯,猛灌了一口。微烫的水温划过喉咙,进到肚腹之中,冲淡了不少寒意。感觉到船身一晃,展昭这才发现到玉堂正扭过身子,撩开棉帘。“你干吗?”
五爷朝展昭一笑,而后回脸问站在船头的船家:“船家,你是这柳家庄的人吧?”
船家点头:“回白老爷。小的就姓柳,是本地的坐地户。”
五爷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我问你。你们这庄子里有没有一个嗜酒如命的渔夫?大约与我一般高矮。看起来三十岁左右。”
船家思虑了片刻,而后尴尬地笑着摇头答道:“白老爷,您这可让我怎么回答?就您说的这三样条件,单我们庄子里就能找出七八个来。这在船上讨生活的人啊,等鱼的时候除了喝酒,也再没别的乐趣可言了。您就说我吧,多多少少在船上也得备上两坛子酒。赶上天冷的时候,哪怕驱寒也是必要的不是。”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多余,转而问了一句,“您要找的这个人,可是跟山上的那些人有关系?”
五爷摇头:“那倒不是。衹是我二人头半夜出来之时,是那位渡我们过得河去。我们一没给赏,二没答谢。想着打听出是谁,好送些银子过去。”
船家一听这才乐了:“其实诸位老爷肯在我们这小小的渔村落脚已经是我们祖上积了德了。送二位老爷过河能是多大点事儿。白老爷,您都不值当还惦记着。”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白玉堂绝不是个白使唤人的主儿。这么着,你送我们回去之后,替我找找这个渡我们过河之人。若是找到了,让他到五柳店找我。我好酒银子一起备上。”说完,也不等船家反应,就放下棉帘退回了蓬内。
本以为是想起了什么事儿,却不曾想这老鼠还惦记着那个醉汉。展昭瞪了他一眼。“这等小事你怎么就揪着不放了。”
五爷笑着耸了下肩头:“话可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他送错了岸,我们也到不了白鹿庵,就救不了卢云。更可能上不了狮岩峰。好歹他也算是有些功劳不是?”
展昭瞥了他一眼:“倒不如说你心小记仇!”要让他相信白玉堂会在事后谢一个差点把他们弄掉河里的人,那才真叫比登天还难!
伸手捏了一下展昭的鼻尖,五爷听了这句话,非但没气,反而笑了:“五爷心再小,也装的全是你这傻猫儿。况且大丈夫有恩不忘有仇必报,我可不觉得这是毛病!”
拨开那老鼠爪子,展昭揉了揉鼻子。“懒得与你斗口!”嘴上说着,心却暖着。尽管被玉堂硬拉进怀里,他却没有想要挣脱。外面太冷,人心也太冷,衹有玉堂在的地方,才是最暖的。
船身靠岸。展昭先就撩起了棉帘。
岸上早就有人等着了。卢珍和白芸生一看到展昭,连忙上前:“二位叔叔,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先一步上了岸,展昭苦笑着叹了口气:“让大家担心了。”
芸生晃了晃头:“一切都还平安吧?”至于是否顺利得到消息,那都是其次。衹要人安然无恙,就比什么全强。
五爷从百宝囊里拿出一块碎银给了船家,这才来到展昭身边。正好替展昭回答:“就山上那些零碎儿,还能把我们怎么着。自然是平安无事。”
展昭扭头瞥了一他眼,见船家拿着银子一脸喜庆的还朝自己这边点头哈腰。展昭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哪儿有人穿夜行衣带的百宝囊里还带着银子的?“赶紧回去。免得让哥哥们继续担心。”
往回走的路上,展昭问:“芸生,良子可回来了?”
这句话把芸生给问愣了:“三弟?他在五柳店啊?展叔的意思是他昨晚也……”
五爷颇为感慨地晃了下头:“良子这小子不单能耐大,连运气都这么好。”要不怎么就让自己和猫儿赶上那群贼人了呢?
卢珍被五叔这句话弄得更糊涂了。“老叔,怎么这里边还有我三哥的事儿?”
五爷拍了拍侄子的肩膀,边走,边把昨晚在什么情况下见到的徐良,而徐良又干了些什么事儿说了一遍。而至于他和展昭是如何上山,如何下山,那都不是现在要跟他们俩说的话。
虽然白玉堂衹是讲了这么一段,也把芸生和卢珍气乐了。气是气徐良大半夜不睡觉,自己一个人夜入狮岩峰。至于这乐么,自然是乐徐良整治那房书安的经过。但虽然不至于真气,二人还是不免有了些疑惑。既然徐良已经上了狮岩峰,又平安的回来了。怎么一早上都没听他说起过?
这也正是展昭所要问的:“怎么?良子没跟你们说他昨天上过山?”
芸生二人摇头:“没有。不知道他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回到五柳店。卢大爷和蒋四爷正在客厅里发愁。听到小二进来禀报说白玉堂和展昭回来了。他们俩这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回了原处。
见到二人进屋,蒋平也没容他们问礼安坐,拍桌子就训了一顿:“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让人操心!大半夜的不睡觉,刚来头一天晚上就瞎折腾!这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你让我们怎么办?怎么向你们两家人,向包大人,向皇上交代?”
不是不知道四哥这些话有一半是说给在场的那些前辈和朋友听的。但白五爷就是听着觉得碰耳朵。“四哥,我们这可都是为了……”
赶紧拦住话茬,展昭给几位哥哥施了个礼:“是我们虑事不周。让各位兄长和朋友们挂心了。”虽然没有拉扯身旁的玉堂,他也相信那老鼠绝不会连这点事儿都不懂。
五爷闭了嘴,可心里还是没服气。冲什么刚进屋,屁股还没等挨着椅子就被四哥当头来了一棒子?反正那傻猫已经说了客套话,那自己就甭再找不自在。见三哥边上有位置,拉了一把展昭,将人拽到了椅子边,并硬按着让展昭坐了下来:“有话坐下再说。”然后自己也跟着坐到了一旁。
既然礼到了,蒋四爷自然不会再说那些没用的闲话。知道老五由来最厌烦听的就是这些话,所以也没觉得那白耗子现在的表情和举动有何奇怪之处。“老五,你们这山也探的太久了吧?可是在山上碰到了麻烦?”
听到四哥问起这个,而且语气顷刻间缓和了下来,五爷的气儿也就顺了不少。“说起这事儿,还真是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从遇到醉汉,让他撑自己和展昭过河。到上错了河岸,误到了白鹿庵。杀高旺,救下卢云,因此也得知了上山的秘路。再到狮岩峰上分金厅顶上偷听众贼人谈话。之后如何巧见徐良教训房书安。最后自然也把在前山寨被贼人发现行踪,假尼姑未死赶到上山栽赃,卢云去而复返以死替自己和展昭证明清白,这一切的种种说了一遍。
有些细节讲得详细,而有些事就含糊带了过去。就比如渡河之时的糗事。再比如徐良与房书安交谈之时究竟说了些什么。五爷并非没有记住,而是那是侄子问出来的话,就不该自己抢了功劳说出口去。
展昭在一边没有言语补充,衹是在玉堂偶尔讲述时寻自己的意见,才会回答两句。发现对面坐着的诸位之中,有几位面露严肃,就知道准是觉得自己和玉堂昨夜的事太傲。索性就敛住口舌,点到为止。
听完讲述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叹了一口气。虽然白玉堂并没有说出多少对两方叫阵有所帮助的消息。可这其中也确实是有让在场所有人皱眉的憾事,恶事。
卢方摇了摇头:“可怜了那丫头。竟死得如此不值!卢佩这个混帐东西,真真是个该死的货!”好歹那也算是自己的远房侄女,听说是这么死在了自己爹爹的面前,卢大爷的心情定是与旁人不同。但悲还其次,怒却比之前更盛了!
没有任何评论和叹息之词,蒋平关心的则是与己方有关的问题:“展弟,你与卢佩约定的五阵三胜,你看可还有谱?”
展昭苦笑了一下:“关于这一点……小弟并不了解卢佩的为人,所以根本无从判断。本来还能靠他们请来的那些绿林中人做个见证。可如今卢佩眼见着女儿死在面前……究竟会不会听旁人挑唆……那可就说不准了。”
蒋平晃了下头。要是没有卢云一事,这五阵三胜倒是个省时省力的好法子。至少可以先堵上那些自诩争议的绿林人的嘴巴。扭头看到站在徐庆后面的徐良,四爷咳了一声:“我说小良子,你还眯在那儿装什么大瓣蒜!你老叔给你留了脸,你还不有话快说?!”
别看蒋平的话说得不客气,徐良却依然面带笑容。晃着身子绕到爹爹身旁,先给在场的诸位作了个罗圈揖,然后才笑道:“四叔,您老别急。本来我这人嘴笨,怕说漏了什么,这才没敢开口。寻思着反正五叔和展叔也都听了去了,那就等二位叔叔回来一并都说了吧!可二位叔看得起我,给我留了张脸,那我就衹好自己说了。要是有什么漏下的地方,五叔你可得提醒着点。”
徐良的话说得客气。但客气中也带着一分的得意。毕竟是少年得志,哪儿有丝毫不傲的道理?
白五爷翘了下嘴角,没说话。心里却暗自骂道:这小子的贼心眼儿忒多!还以为是没发现五爷和那猫儿,却原来他早知道我们就在边上看着了!
一边听徐良叙说他上下山的经过,展昭一边暗自思量。既然良子到河边之时偏巧有个船在岸边,那是否是说早就有人知道今夜会有人夜探狮岩峰?再者,哪儿那么巧就有个贼人半夜赌赢了钱从后山的小道回山就被徐良看到了?难道说是有人在暗中相助?如非如此,那自己和玉堂及徐良的这一夜,倒真算的上是幸运到了极点。
徐良的话可让四爷吃惊非小。“房书安说的话可能当真?”如果说二师伯已经到了永州,那事情可就难办了。因此听到这个消息,四爷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徐良回道:“虽然那房书安满嘴胡说八道,但我刀压在他脖子上逼问,量他也没有那么大胆量再胡扯。”
这时候展昭才开口:“四哥,无论是真是假,我们都得派人去永州迎接才是。万一是真,切不能让狮岩峰上的人抢了先机。苍二爷要是知道消息,再听人添油加醋,那可就坏了。即便房书安说的全是白话,我们人去一趟也没什么坏处。”
四爷思虑了片刻,点了点头:“这件事儿还真是得急着点办。旁人去了白费,我必须亲自去一趟。大哥,芸生,你们跟我一同前去。若是真寻到我二师伯,就算是生拉,也得把人拉回五柳店!”
展昭起身:“四哥,我与你和大哥同去。”见玉堂也跟着起身,他赶紧回手拦了一下。“玉堂,你和卢珍他们带人到入山必经的岸边守侯。若是我们没有接到人,也要有个退路。”
本来是要跟着猫儿一起行动,可展昭话已出口,且情理皆在,自己就算再不乐意也衹能同意了。“成。这事儿包在五爷身上了。”
四爷的本意也是想带展昭前去。一来展昭官职最高,二来这个人性情温和又待人有礼。有他跟着,自然好办事得多。没有开口,是因为若是要展昭去,那白玉堂就得跟着。本来这就是件得低声下气不能高声说话的事儿,要是这五祖宗跟去,非捅娄子不可!现在展昭自己把他们俩拆开分头行事,四爷会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说走就走。”说完他扭头朝司徒辉等人拱手,“司徒前辈,麻烦您暂在店中坐镇。若有事发生,您可以全权做主。”
司徒辉点头:“四老爷放心,若是狮岩峰来人捣乱,我等绝不会袖手旁观!”
蒋平将里里外外都做了详细的分派,临走之时,把徐良叫到了一边:“良子,要是我二师伯真的到了,你切记不可辩理。那个人吃软不吃硬,衹要你一句错话不说,我们就不能让他把你如之何。”
徐良点头。本就没有俊俏可言的脸显得更加难看。“四叔放心。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便是。都怪小侄一时失手,给四叔惹了麻烦。”
蒋四爷一摇头:“这时候说那废话还有什么用!对了,你那个爹要怎么整,你自己想法子。我是拿他没辙。”
“我爹那边我自有办法。四叔就放心吧,绝不会让他坏事。”想起自己那个爹,徐良苦笑了一下。
不说白五爷带着卢珍和几位前来帮忙的朋友分头往河边守候。单说蒋平,卢方,展昭和白芸生老少四人骑上快马,一遛烟就到了永州城。
偌大的城池,想要寻人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儿。好在蒋四爷了解三老的性子。这么多年,这三个老头儿就从来没有分开过。因此如果二师伯真到了此处,那么自己的师傅和大师伯就绝对也一起到了。
大爷左九耳多少年前就开始不食荤腥。所以那老哥儿三个外出之时,从来都是寻得做素菜最好的馆子打尖儿。四爷看了看天快到晌午,头一个跳下马,来到一个卖杂货的小摊面前,笑脸询问:“这位小哥,我想跟你打听一下。这永州城里可有做素菜做的最好的馆子?”
卖货的小伙儿见来了一个干巴巴又瘦又小的老头朝自己过来,本是以为他要买自己这摊子上的东西。却没想到是来问路的。因此表情上就带出了失望的神色。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很痛快地回答了四爷的问题。“说起我们永州做素菜最好的地方就得属四德庄了。那儿不单菜做的得味,地方也干净豁亮。”
蒋平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放到摊儿上,然后朝小伙儿一笑:“多谢。”
回转身形,来到另三人身边,翻身上马:“咱们也上四德庄填填肚子!”巧了前日在永州住宿之时,四爷就见过四德庄的牌匾。所以是怎么个路线,根本不需询问。
卢方跟在四弟后面,心中焦急:“老四。人还没找到,你怎么还有心情吃饭?”
蒋平一笑:“大哥。先别管那大头鬼的话能否可信。就算是真的吧,咱们也不能饿着自己的肚子不是?更何况展昭折腾了一宿也没得休息,再不让他吃饱了饭,回去小五非掐我脖子不可!”
展昭知道四哥是拿自己调侃,可也不得不脸上发烧,尴尬得不得了。“四哥。莫要拿我说事儿。你要去四德庄吃饭,必然有你的道理。”蒋平可跟白玉堂不一样。对吃饭住店这等事从没什么挑剔。既然先询问了去处,就自然有他的目的。
四爷点了点头,咋了咋嘴,叹道:“还是展弟心思细。难怪五弟把你当宝贝似地一步都不乐意分开。”
展昭咧嘴,满脸的不自在:“四哥……”
“越说越不着调!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还不赶紧的!哪儿有工夫跟你这穷逗!”见展昭实在是太难下台,卢大爷也的确没心思听什么笑话。所以瞪了蒋平一眼。
“你说这一路上你们仨老板着脸,这能是接人的气氛么?罢了,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其实你们有所不知,我大师伯现在不吃荤腥,所以他们三位要是出来,就必然得选个最好的素菜馆子用饭。这天到晌午,再大本事的人也得肚子饿不是?”
蒋平解释完,三人的脸上这才带了笑意。
根本无心饭菜,展昭坐在窗边,不时地往下看上几眼。晌午饭口已过,可依然没见三老的动静。“四哥,我们不如……”
展昭的话还没等说完,就听楼下小二喊了一声:“三楼雅间儿让座儿,三位老爷子,您楼上请!”
听完这声喊,爷儿四个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扭过头,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楼梯口。他们坐的是二楼,而要上三楼,就自然得从这二楼路过。
不多时就听楼梯声响。前后上来了三位老者。
走在前面的是两位,一个满脸怒容,一副根本不愿意上来的模样。另一个个子不高的小老头儿,拽着边上人的胳膊,生往楼上拽。而后面跟着的老者则是一边上楼一边说着:“老二,你就算是要知道探听真假,也得把饭吃了吧?”
来者非是旁人。正是蒋平等人怕见,也想见的云南三老。而走在前面面带怒容的主儿,正是二爷苍九公。
不需蒋平使眼色。见四爷起身拽衣服的模样,卢方和白芸生就明白了。更不用说展昭是早就与那三老见过面的。爷儿四个离开桌子,加紧两步来到楼梯附近,一字排开拦住了那三位的去路。
“三位老人家在上。晚辈给三老磕头了!”说罢蒋平撩衣服就要下跪。他要跪,后面的其他人就自然没有站着的道理。所以四人一起提衣摆,就要见礼。
面前突然多了四个人,这可把三老吓了一跳。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蒋平和展昭。见到徒弟,三爷苗九西立刻露了笑脸。“蒋平,你们怎么在这儿?”说着,他就撒开了二哥的胳膊,伸手将四人挨个给拽了起来。这个跪拜大礼,他可是懒得受得很。
一见到蒋平和展昭,苍九公没说二话,一把拉住蒋平的衣领:“我问你。王行祖现在是死是活?”本来在云南听说王行祖要帮人跟开封府为仇做对。他们三老就一肚子气。所以打听到信儿说王行祖答应了什么人的邀请之后,他们仨就立刻起程出大理来到了中原。本是想赶上王行祖阻止他与同门做对。可一路奔波赶到永州,就听那些看了擂台的百姓私下议论。说王行祖在擂台上被徐良活生生地劈为了两半。
一辈子就收了这么一个宝贝徒弟。虽然苍二爷也知道王行祖素来骄傲,自知有己不知有人。可即便如此,又不是死罪。纵然擂台动手死伤各由天命,那也不用下如此狠毒的手段。更尤其听闻还是徐良下的毒手,他的怒火是怎么按都没法按下去了。
蒋平后脖颈子发疼,可他也没有挣扎。“不瞒二师伯,王行祖的确死在了擂台之上。”
得到答案,苍九公顿时脑袋“嗡”了一声。手松开力道,身子晃了一下。
大爷左九耳赶紧伸手扶住二弟的后背,然后朝展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挪到楼梯口处。展昭会意,假意上前搀扶,然后将身子挪到了楼梯旁边。并朝小二摆了下手,让他赶紧离开。
抻好衣服,蒋平没等谁再问话。攒足了劲儿,一口气把徐良是如何在擂台上与王行祖比武,又是在什么原由之下才刀劈活人的事儿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看着苍九公双目充红,杀气腾腾地模样,撩衣服给二师伯跪了下来:“我知道二师伯您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我现在也不跟您辩白有理无理。我衹求您能饶徐良那孩子一命。小孩子行事不知道轻重,一时脑袋发热没想到后果。这也是我们做长辈的教导不善。您要报仇出气,小侄甘愿领死。”
蒋平讲述的经过苍九公不是没有听见,而是根本不想去在意。他衹知道自己的徒弟被人给劈了。死得凄惨。更尤其劈死自己徒弟的还是个无名的小辈!这个小辈却是自己师弟的徒弟的把兄弟的儿子!关系越是复杂,他就越懒得去想清楚。低头看了一眼蒋平,苍二爷冷笑了一声:“蒋平,你以为你师傅在边上我就不敢杀你吗?”
蒋平抬头:“小侄没有那个意思。我是真心想要跟二师伯您请罪。”
见蒋平说话之时面带严肃,一点都没有讨巧的意思。苍二爷抖胛甩开左大爷和展昭的搀扶,将气运到单掌,并高举于空中。“既然如此,我就顺了你的意思!”
见苍九公把手举了起来,卢方和白芸生赶紧上前一步跪在了蒋平的前面。
卢方赶紧道:“苍老前辈,论情论礼我这个做伯父和做大哥的都有责任。若是您要报仇,我卢方这条老命您就拿去!”
白芸生也道:“徐良是我三弟,我们一个头磕在地上,虽不同姓却也是手足兄弟。兄弟有错我做大哥的替他才正应当。老前辈不用为难,我白芸生这条命全当是给您的爱徒两抵了!”
纵然苍九公的火气再大,他也不可能如此瞒不讲理。对蒋平他都不能真的下得去手,更何况是卢方和白芸生这两个与自己毫不相干之人。“你!你们!好好好,你们也不用在我这儿做戏!谁的债谁来还!我这就去宰了徐良那个小王八羔子!”说罢,苍二爷把手掌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向一边的楼梯栏杆。然后转身就想下楼前去找徐良报仇。
展昭早就等在此处,哪儿能让苍九公轻易离开。衹见他把双臂一横,大声说道:“苍老前辈,若您一定要取徐良的性命才能解心头之恨,展某绝不阻拦。我们今日在此守侯,绝不单是为了给徐良求情。反正您也要找徐良,不如与我们一同回去,到时候见了面您究竟是杀是留,便是您和徐良两个人的事。”
苍九公刚要瞪眼,左九耳和苗九西赶紧一边拉苍二爷一只胳膊,点了点头:“展昭说得对。既然你一定要找徐良报仇,何不就跟他们一同回去?你还怕那小子听到你来,逃了不成?”
展昭收回膀臂,淡然一笑:“前辈放心。假如徐良闻风而逃,那即便苍二爷肯饶,我们兄弟几人也不能让他做那缩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