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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第十一回 ...

  •   第十一回 [离奇事难测事离奇欲破计岂料识路人]

      眼看着这位小侯爷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当中,李安这才长出了口气似地。表情上尽是疑惑不解,但又看得出恐惧来。直到听见身后有人冷冷地哼了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扭身形朝五爷和展爷勉强一笑:“二位请跟我来吧。”
      察言观色甭管是行走江湖还是他们抓差办案,都是必要的本领。展昭看着李管事的神情举止,就知道这位小侯爷在侯府里,平时就不是个和颜悦色的主儿。其实若只有恐惧的表情倒不足为奇。既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小侯爷被妖怪缠身,怕见怕沾身实在正常。可那明显的疑惑便与他们所打听到的情形有所出入了。只不过答应玉堂自己先不开口,所以他只是悄悄拽了一下对方的袖子。
      还不等五爷开口,就见李管事突然停住脚步,而后扭头询问:“那个……二位仙长,可看出我家小侯爷……有何不妥之处?”
      五爷挑眉:“他不妥的地方可多了去了,这一点不用我说你们不是也都知道?”就冲这家伙目光中的闪烁,他就猜到事情必有内情。街巷间的传闻或许不假,但在这真情实况里,一定还有更多的事儿不为人所知,甚至是身在府邸之中的人们。
      李管事苦涩地拉起嘴角,似乎想给对方一个微笑,却又实在是笑不出来。“其实,我家小侯爷已经很久都没有离开过房间了。之前……都是卧床不起的。脸色也没有今天这么好,还这么有气力。您说……他是不是被那妖怪给……”
      闻言,五爷呲鼻哼道:“你是想问,你们家小主子是不是被妖怪给吃了然后附了身?”
      李管事赶紧点头,紧跟着就不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五爷伸手捋了捋及胸的长髯,片刻后露出了一抹看似高深、实则却是兴致大起的微笑:“我说,你可有听过妖怪跟人白头偕老的戏码?”
      李管事一下子就愣住了。自己问的同这位道爷答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可转念一想,他冷汗立马就下来了。“您……您这是啥意思?”
      五爷放下胡须,假装屈指掐算。“许是那妖怪与你家小侯爷前世注定,所以日久生情就真做起了夫妻也未可知。”
      “您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家侯爷就小侯爷这么一个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跟一个妖精成亲呐!您……您这话……”
      听出玉堂嘴里的调笑,也看出李管事满心的恐惧和担心,展昭忍无可忍,他可不想让这老鼠为图一时嘴快心里边高兴,就把事情搅和得更乱七八糟。因此立刻言道:“李管事不必担心,这件事究竟如何我二人还要看过才能知晓。方才那不过是玩笑罢了,不必过于介怀。”
      不必过于不还是得介怀?听完展昭的说辞,五爷心里那乐呵劲儿就甭提了。“得了,别再这儿耗着了。万一真是孽缘注定,你再不带路,是想你们侯爷添孙子不成?”
      想必是李管事被方才小侯爷出现弄得乱了心绪,且也在白玉堂的态度中瞧不出诈骗钱财的心思,所以惊怕之余更是添了信任,以至于五爷这些个不着调的言语就没让他在意。反而更增了担心。
      只是展昭听在耳里,不免撇了嘴角,并快走一步贴到那老鼠的身后,重重地在其后腰上杵了一拳。虽然必定未用内力,但也保准疼到后脖子。
      果不其然,五爷顿时就是一个哆嗦,立刻回手握住还未等撤下的“猫爪子”,侧过头给自家猫儿一个“讨打”的笑脸。
      甩开握在手上的“老鼠爪子”,看着玉堂的表情,展昭也忍不住露了个笑脸。不含怒意地瞪了对方一眼,尔后边气自己拿这耗子真没辙,边趁着周遭没人路过,在方才落拳的地方揉了两下。
      虽然知道猫儿这举动只是想缓一缓自己的肉疼,但这两下之后,五爷疼的便不是肉了。“咳!”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幸亏腰上的手本来也就只是停了一下而已。
      听到这声咳嗽,展昭心中好笑,可前面的李管事却以为五爷有话要说。“仙长,您可是有什么吩咐?”
      心里边愤愤不已,可人家的话茬子却是得接的。不过此时他真是有些后悔,若是选择明日到侯府中来,这臭猫现在还能逃得出五爷的手心?!!“你们家小侯爷今年多大?”
      李管事回道:“我家小侯爷上个月刚满二十。”
      “二十了?怎么看意思尚未娶亲?”这一点不用再做查证便可定论。若是这位小侯爷已有妻室,那妖怪要祸害人,就不可能是他一个。甭管是死了还是受了牵累,必不会无人提起。
      李管事道:“不瞒您说,我家侯爷是当今万岁的血亲,我家小侯爷又是府中的独根,自然不能随便娶一女子为妻。”
      话到这里,白展二人便有了数。这种事在官场之中最为常见,这位清平侯如今在朝中没有势力,想要再往上爬,或是稳固地位再捞钱财,就得靠自己的儿女来同权臣甚至皇家联姻。明了各种缘由,五爷不禁撇了下嘴。“照这么说,也难怪你家小侯爷被那‘妖孽’给迷上了。”
      之前每次见到小侯爷,不是卧床不起就是脸色惨白形容憔悴。对那些前来驱魔除妖的法师全都没什么反应,让人看了既怕又担心。可今日突来的这一出,倒是真有些“迷”上了的意思,因此李管事听完五爷的说辞,立刻皱了眉头:“仙长,您说这……这会不会是……回……回……”
      见这管事的说不出口,五爷接道:“回光返照?”言停此处,他摸了摸胸前须髯。“倒的确有些意思。这么说吧,若不赶紧将那妖孽降了,恐怕你家小主子就真没救了。”至少是闹腾个人仰马翻。

      许是五爷的话让李管事心里边越发着急,以至于要赶紧带着身后的两位高人去施法救人。又可能是瞧见这位道爷的表情带着不耐烦,加之自家小主子方才的举动甚为离奇,所以忍了疑问。总之七拐八拐的这一路上,除了简单地回答了些问题之外,他就再也没多言语。
      没人在耳根子底下磨叨追问,五爷自然乐意。不但清静,也免得言多有失。而展昭则利用这些时候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遭的情形。
      有道是侯门深似海。尤其是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有了一个皇亲国戚,所住的府邸自然是亭台楼阁一样不缺。只不过在白展二人的眼里,这宅院中的景色也不足为惊。比起皇宫和京中的王府,这里还是差得远了。不过却少了些繁华,多了些雅致。
      默默盘算着眼睛所到之处的房屋院落该是何样走法,如果有可能,展昭倒是很想在夜深之时好好地熟悉一下侯府的环境。毕竟什么妖魔邪祟之谈实难让人相信,而这人为的祸事,不可能不露丝毫马脚。
      一边谨慎着带路的李管事有没有什么举动,五爷也不忘一边留意自家猫儿的举动。瞧展昭看似镇定自若的表情上,那双眼睛在不停地查看着。他微微一笑,伸手捋了下胡须,轻咳了一声:“师弟,你看这层院子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展昭用眼角瞥了那老鼠一眼,脸上倒是没露出什么变化:“这层院子倒是没看出什么。”
      五爷再道:“这观气之事可就要靠师弟你了。如你这般有天眼之人,在此事上,为兄可比之不过。”
      完全明白玉堂的用心何在,展昭借坡而下:“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这等事我不好擅观,而你我来此,也并非是替人观看家宅。”
      听闻这句话,一直在前边支愣着耳朵的李管事,立刻回身:“若是二位仙长能多费心看看,我家侯爷必心中感激,定会厚礼……”
      不等他把话说完,五爷立刻瞪起了眼睛:“莫说是你们侯爷的什么厚礼,便是皇上的御赐我们也不稀罕。”
      想起之前这两位就对那一千两黄金无动于衷,李管事才醒悟过来,自己又说错话了。甭管是真不爱财图钱,还是故意拿腔作势,目前他都不想要得罪这两个人。“我可并没有这个意思。二位仙风道骨,自是不在乎这俗世金银。不过是我这满身铜臭的凡人说惯了嘴儿,切莫介意。不过既然这位仙长开了天眼,可观房宅吉凶,还请替我们看看。不看我们侯爷,也要看这府中百十口子人的性命,做做好事。”
      实则若论身份,这位李管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外来的两个老道点头哈腰的。而且在这西峒城中,除了侯府中的主子们以及大管家之外,本地的父母官都得高看他一眼。之所以肯对五爷展爷忍气吞声,可不是瞧出了两位的根基,而是想为日后谋个长久。侯爷下令让每个管事都出去寻高僧高道,这几位分管各苑各院的头头们,又岂能没个攀比?之前他找回来的几位都丢了人,正愁怕被旁人抢了头功,这一次有两位主动撞到了门上,甭管能不能行,两拨人一起除妖做法,功劳总不会一点儿都不留给自己。
      对于侯府中的仆人们作何勾当,白展二人现下自是不得而知。不过就单冲这位李管事的举动来看,他们也清楚府中上下人等均对这“降妖除魔”一事甚为看重。而且上头的压力颇大,否则这些站在高门槛后的仆人们是何样嘴脸,他们俩是最为清楚的。天底下,比阎王还好说话的小鬼还没多少。
      既然是要寻个名正言顺踩盘子的机会,展昭自然不会错过。因此上他轻咳了一声,微微一笑。“既如此,我也无妨。只要贵府侯爷知后不怪罪就好。”
      李管事赶紧道:“这一点在下可以保证,侯爷知后只会感激,绝无怪罪之理!”

      有了明目张胆的理由,二人也就随意了起来。而边带路边回答各处所在的李管事,则一点儿都没有怀疑的意思。
      待到三人来到一座高门之前,李管事停住了脚步:“二位,这便是我家小侯爷所住的院子。您二位在这儿看着如何?”
      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匾,“仕文阁”二字倒是颇有韵味,不知道出自何人之笔。展昭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地形,后道:“事出之处自然不会无恙。”可不是嘛,这闹“妖精”的地方,怎么可能无恙呢?
      五爷听后心中好笑,这猫儿总是说自己话里藏话,他这不也是吗?“既然如此,李管事,你快前面带路,我们倒要看看这作孽的妖邪是何样貌,究竟是美貌狐仙还是骇人的夜叉。”
      尽管语气中透着戏谑之意,但无论怎么瞧,李管事都没从这两位道人的身上脸上瞧出丁点儿惧怕来。不怕便是好的,更好的则是永远都别怕。如此一来,那功劳自己便会更多几分。自然,要是冯中请来的那位老道被踢出局去,那便更好了。
      心里边越想越有底,李管事脸上方才的惊惧和迟疑就少了几分:“二位仙长,正有位道长在院中为我家小侯爷驱邪,此时咱们进去……”
      “于我们来讲倒是无所谓的。只不过人家许是不会痛快。不过若是他正在做法,你家小侯爷怎么会到前院儿?”五爷不用问也不用看,那上官学带着上官一绝对不会一开始就装神弄鬼地开坛做法。听猫儿之前转述的情形,这三人把此次候府之行的情形想得十分周密且谨慎。因此事情不调查清楚,他们这样的江湖骗子怎么能随便就下笊篱?
      但最让展昭不能理解的,便是方才那位小侯爷突然出现,又对自己和玉堂说出那么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来。既然传言不假,西峒城里谈妖色变,侯府里也是人人自危的模样,这位小侯爷就不可能什么事儿都没有。那这之中又有什么隐情呢?“李管事,你可知你家小侯爷平日里都和些什么样的人来往?”
      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问,李管事明显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我家小侯爷认识的人里有妖精?”
      展昭动了动眉梢,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句话已然明显不是什么降妖捉怪的口吻,这位李管事还能把事情往那方面扯,也不知道是怕久了怕到了骨头里,还是自己也亲见了那“妖怪”。“并非此意。”
      若不是还记着自己现在所扮的身份,五爷没准儿就能大笑出声。不过即便这样,他也没忍住脸上的笑意,尽管多了一丝嘲讽:“你可知鬼怪难缠却不敌活人险恶?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为一己私欲行巫蛊之祸,若是你家小侯爷是被哪个存心不良的人陷害至此,不找出元凶,光是驱邪无异于隔靴搔痒,何用之有?”
      这段理由真真是严丝合缝没有丝毫破绽可循。只是李管事寻思了再寻思,也没琢磨出跟自家小主子来往的友人中,有谁能下这么狠手的。而且尽管侯爷在朝中无职没有势力,却毕竟是皇室血亲,而小侯爷又是侯爷的独子,那些公子哥儿们巴结还来不及呢,哪里还能陷害。因此上他摇了摇头:“我家小侯爷自小就在府中读书习武,很少外出。至于相熟的那些人,也没哪个能有这种胆量和见识。”
      五爷呲鼻哼道:“难不成你成天跟着你家小侯爷出出入入?万一在烟花之地跟人争风吃醋惹下的灾祸,也未可知。”
      这话实在是不中听,且也不该出自一个老道的嘴里。展昭侧过身躲开李管事的目光,狠狠地瞪了玉堂一眼。
      显然李管事没有对五爷的话起疑:“我家侯爷对小侯爷的管束甚严,之前有一个小厮跟主子卖好,带小侯爷去了一趟妓院,回来就被侯爷打折了腿后被赶出了候府。打那之后别说没有下人们敢怂恿着小侯爷出去找乐,就是小侯爷自己也说过绝不再踏那污秽之地半步。所以您说的这个,绝无可能。”
      看来玉堂这层猜测是不可成立了。至少在展昭看来,从那位小侯爷的面相上看就没有纵欲之色,因此既不会是为求私欲糊弄全府乃至于全城,也不太像是那老鼠猜测的碰到了采花贼。关键是那会儿进门时所听的那句警告,无异于小侯爷对那位“妖怪”十分熟悉,而且八成是一位身怀武艺之辈。会是何人呢?又将小侯爷之前说过的话重新滤了一遍,展昭眼睛突然一亮:“李管事,但不知这侯府之中可有人与小侯爷有私怨?”
      听到这句话,李管事的脸立刻变了颜色。由红转白,一瞧就准是有事儿,且还碍口得很。“这……这怎么……怎么会呢。”
      五爷冷笑了一声:“李管事,你家小侯爷恐怕不是你府嫡夫人所生吧?”
      闻言,李管事的额头立刻渗出了汗。先是左右环顾了一圈,见周遭无人,这才扭脸惊问:“您……怎么……知道?”
      这不是废话!有哪个当母亲的会惧怕自己正在受罪的独子?听那小侯爷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层关系已然明了了。但从李管事的态度上看,似乎这件事知道的人却并不多,否则何必如此吞吞吐吐,并左顾右盼的?看来这侯府里面的事儿还真不止闹妖怪一件呢!“掐指一算,这等小事岂用大惊小怪。”
      展昭也不好发笑,却又见那老鼠真的伸手掐指的模样,忍不住抿了下嘴唇。“这件事关系颇大,但若是李管事不好多言,我二人不问也可。”
      李管事当然没有发觉展昭这是以退为进的招数,自然就不会多加防备。他是切切实实的不敢说,因此有了展昭这句话,他立刻就顺坡下驴了。“若是与降妖有关,二位自问侯爷便可。我也才来这候府十来年,早前的事……所知甚少……甚少。”
      百姓们常说“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李管事这么一来,展昭和五爷就更加断定,这侯府闹妖一事不是普通的案子了。
      反正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被赶出府门,且就算不在府中,自己二人要想打探些事也不在话下。想着这些,五爷就把堵在心里的好奇生咽了回去。大不了晚上不睡觉去听个墙根儿,没准儿还能有其他收获呢!

      “仕文阁”是尚庭苑西苑中的最后一层院子,站在院中抬头,就能看见不远处的山丘和林木。院墙虽高,却也拦不住绿林人。尤其是那山与林,远不如侯府正门前的那些大街民宅来得安全。也不知道这院子是小侯爷自己求来的,还是那位侯爷夫人给安排的。
      展昭朝玉堂使了个眼色,五爷心领神会,随即停住脚步,捻着胡须将目光定在院外的山丘上。
      突然没了身后的声音,李管事扭身,见五爷神色凝重,便将心悬了起来:“仙长,您可是看出了什么?”
      五爷沉声道:“山丘处阴气颇重。”
      李管事也跟着将眼神投向山林,原本平日里看惯了的景色,现下看来倒生出了些许恐惧之感。“仙长的意思是……?”
      五爷道:“方才见你家小侯爷眉宇间透着黑气,正与这山丘处的阴气相同。想必邪祟之物是从那里来的。此地不宜闲话,李管事,你还是快些带路为妙。”
      李管事听后立刻点头,再搭了一个请势:“绕过前面的亭子,过一个月亮门就是我家小侯爷所住的小楼了。”
      三人刚刚拐过月亮门,便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
      展昭眉梢一立,快闪一步跃到五爷和李管事前面,并两步到了院中,正瞧见从小楼中跑出一名女子,看穿衣打扮,应该是侯府中的侍女丫鬟。
      此时五爷也快步来到猫儿身旁,搭眼一瞅,便见上官一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中拎着一只死耗子。“李管事,这就是你们请来的法师?”
      李管事也被吓了一跳,听五爷这么问,赶紧回答:“他是那位道爷的徒弟。二位容在下去问问究竟,稍候。”说完他快走几步奔了那名婢女。
      此时白展二人的注意力倒并未在那位女子身上。看着上官一又在玩这种“抓妖现形”的把戏,五爷冷哼了一声。
      展昭微微皱了下眉头,轻咳了一声:“看看再说。”
      五爷抬手拍了下展昭的肩头,显然并不赞同自家猫儿的说法,哪怕他也清楚谨慎行事为上。“如此杀生,岂是修道之人所为。真是造孽。”
      别看声音不大,这句话却直接入了上官一的耳朵。挑眼看了看五爷和展爷,心中立刻有了谱。心中不快又有了份担忧,因此表情和口气就带了出来。“这妖孽祸害生人,我这是在为民除害!”
      别看听猫儿的说法,这小子的心性不坏,加上之前他对待杜奂时的举动正和五爷的脾气。可越是这样的人,就越能激起他锦毛鼠的火性来。怎么着白五爷也不可能在这么一个小毛孩子面前丢份儿不是?“哦?那你倒说说,这小小妖孽是杀害了哪家人口,还是啃坏了谁家摆设?”
      上官一被问得当时就哑了口,可一向说话占上风的人,哪肯轻易认输。因此转瞬就冷笑了起来:“你这等肉眼凡胎岂能知道我仙家的手法!”
      这一次五爷是真的被逗乐了:“那我倒要看看你这仙家究竟是什么手法了。”说完他转身来到那名婢女身前,问道:“方才你瞧见了什么?”
      知道了面前这位道爷的身份,婢女赶紧回答:“方才我正要给小侯爷送水,就见茶壶嘴中冒出一股子烟来,还没等我打开壶盖,这位小道爷就突然出现,伸手拿起茶壶摔了个粉碎,之后我就见他手中多了一只……一只死老鼠。”
      虽然五爷知道不该,但他就是听了那三个字相当不痛快。“你可是见到他从碎壶中抓到的‘妖孽’?”
      婢女摇头:“我,我没看到。”
      这等伎俩能骗得过无知妇孺,哪里能入得了白展二人的法眼。只是看来这个小子的身手挺快,至少是做偷儿的好材料。
      五爷再一次扭身,看向上官一,带着鄙夷地投去一丝冷笑。“李管事,你家小侯爷不是让你带我们去找他?还不快带路?”
      互相对峙成败是一回事,挑起了自己的斗心,对方却如此干脆地不搭理自己,这让上官一的火气“噌”地冒了上来。“不行!我师父正在里面给小侯爷观气,外人绝对不可打扰!”
      五爷用眼角余光瞥了上官一一下:“李管事,看来我二人想要帮忙也无济于事了。既然如此不如就此告辞。”
      李管事一听,赶紧伸手相拦:“别介!方才连小侯爷都亲自去迎了二位,这会儿又岂有不能进的道理。”说罢,他转身朝上官一拱手,“小道爷,这件事非是我与你为难,实在是小侯爷之命,我不能不从。况且这位仙长开了天眼,有他帮令师观气,只有利处,还请让开道路。”
      咬牙切齿地瞪了李管事一眼,却在见到五爷手指中捏着碎银时选择了闭嘴。能用双指将银子捏扁之人,武功必然不俗。看起来面前的两个人绝不是普通之辈,即便不是同道中人,想要分一杯羹,也一定是绿林高手,另有所图。别看他只有十八,却跟着上官学行走江湖十年之久,该怎么审清处境自然十分清楚。
      见上官一不甘地侧身倒退了一步,展昭心中感慨。这孩子比翼儿尚且小上一岁,却不知在江湖恶浪中打了多久的滚儿。尽管没瞧过他的身手本领,却能从其身上瞧出有股子狂傲和戾气。这样心性的人最易受人蛊惑走上歧路,加之本就没在好道儿上走,将来是个什么发展都很难说。
      扭脸正瞧见自家猫儿瞅了一眼上官一,而后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五爷脸子一绷,心里边立刻别扭了起来。“咳!”
      拿眼睛瞟了一下玉堂,展昭似乎明白了那老鼠干咳一声的寓意为何。哭笑不得地瞪了对方一眼,方才脑袋里那些没有边际的想法也就被搁到了身后。
      然,如此刻意的咳声自然引起了李管事的注意:“仙长可是有何发现?”
      瞬间地尴尬过后,五爷道:“过后你自然会知道。”
      人家明显没有要说的意思,自己多问就是多余。但这样一来,李管事便自己打量了一下一楼的这间正厅,并越看越觉得别扭。以至于后脊梁突然发凉,赶紧快步将白展二人引到了楼梯旁,搭一请势。

      上官学此时正端坐在小侯爷对面,闭着眼睛一语皆无。
      而小侯爷则端着杯中香茶,边喝边不时瞧上官学一眼。面容上不带半点恐慌,也没露出丝毫疲态。甚至听到楼梯声响,再见到李管事带着白展二人上楼,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小侯爷的举动无疑有些难以捉摸。别说是白展二人,就是上官学也有些诧异。原本他以为自己来到侯府,见到的准是一位神色涣散的病患,没曾想今日头一遭见面,就被自己所要“救”的事主将了一军。所以这闭目可不是养神,他如今就是在耗时间,谁先耐不住性子,谁就会破了先机。此时的下策兼上策便是如此。至少也要知道这侯府里出事的小主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到客厅中一人仍旧闭眼,另一位还是喝茶,五爷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了两句。“真都是吃饱了撑的!”扭头看瞧了李管事一眼,也没说话。
      这么一来,最为难的便是这二楼的厅堂里唯一的仆人了。李管事的额头略微发潮,下意识地伸手擦了擦,而后朝白展二人颇为歉意地一笑,再轻挪步子,朝自家小主子靠近了一些,却也足有两大步的距离。“小侯爷,按您的吩咐,方才那两位仙长奴才给您带来了。”
      小侯爷左手端着茶盘,右手依然捋着碗盖。听完李管事的话,眼皮都没撩一下,不过倒是应了声:“嗯。”
      这就拉倒了?五爷顿时觉得两肋发疼,实在是太想发作了。因此上宽大的道袍袖子下,双掌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就恨不得上去给那小子一拳,看他还端不端架子!
      展昭哪里能不了解自家老鼠的性子,因此先一步拽住了玉堂的袍袖。心中多少有些明白这位小侯爷的用意。其一:方才在侯府门前,玉堂的话锋芒毕露,必然是惹了这位小爷不快,因此上才来了这么一招以示报复。其二:极可能那所谓的“妖邪”同小侯爷关系不同一般,所以心存袒护,才更看自己二人不顺眼,给了这个下马威。可不管怎么说,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这么臊眉耷眼的离开?别说玉堂不行,就是展昭也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所以展爷按下自己胸中的不快,出言道:“但不知小侯爷方才请我二人前来,可是有意要介绍这位道兄与我二人结识?”
      听猫儿将那“请”字略念得重了些,五爷不自觉地轻挑起嘴角,目光离开小侯爷,转而投到了上官学的脸上。他就不信,展昭这句话出口,那老骗子还能闭得住眼。但为免这句话功效不够用,他跟着补了一句:“若是这样,恐怕要浪费小侯爷的好意了。这位上官道长,我们兄弟熟悉的很呢。”
      这句话一出,上官学立刻睁开了眼睛并直接将目光放到五爷身上。而小侯爷也颇为意外,表情自然没了刚刚的自若。“你们认识?”
      两句话就占了上风,白展二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五爷挑起嘴角,冷笑了一下:“都是修仙之人,总会有耳闻目睹的时候。认识,又有何奇怪之处?”说罢,话锋一转,直指上官学,“上砚除妖,上官道长的法术我兄弟二人有幸得见。不知今次又有何高招对付这侯府中的邪祟?方才小侯爷可警告我们了,可千万别被那妖怪打到吐血断腿的。你们师徒也要小心喽。”
      听完此言,上官学顿时就冒出了冷汗。这两个人的身份和目的他是不知道,但之前在上砚城的时候,那几次破坏自己“做法”的人必然就是面前这两位“同道”。是敌?是友?这实在是难猜难解。若说是敌,看样子这两个人的武功绝对在自己和大鹏之上,若是想要加害,不可能放任至今。可即便不是敌,也不可能是友。否则何必暗中捣乱?总之他是越想越乱套,越乱套还就越得想。他上官学活了几十年,从来做事都是小心谨慎为先,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没有把握的事,他是断然不会去干的。“多谢道友的忠告。不过贫道见小侯爷虽气色不佳却无大衰之像,那邪祟怕是也无害人之心。二位的本领我也见识过,比如道行,贫道自愧不如。如今正好,这侯府一事,不如就交给……”
      隐约察觉到上官学有要溜的意思,五爷哪里还能让他把话说完。因此上把手一挥,笑着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道:“我兄弟二人来此,可没受本家的邀请。不过瞧出这宅子里有些不干净,所以才进来管个闲事。如今小侯爷既然亲自迎到大门口,我们也就当是应了下来。不过这主力嘛,还得是靠你神机子上官道长。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再怎么说也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你说呢,小侯爷?”
      突然将话茬抛了过去,小侯爷本是在乐观这两伙“除妖”的人斗口的好戏,怎想到会两句话就把自己牵了进去。如此一来不开口是不行了。而且他也不傻,这上官学明摆着见了这两个人就生了怯退之意,心里暗暗笑道:“想走?别说他们俩不同意,我赵逸也不能答应!”所以心中有了算计,话里也就藏了套子。“这话说得有理。冯中大老远把你们师徒二人请来替我驱邪,怎么着也得先试试啊。若是真不是那‘妖怪’的对手,再换这两位上去也不迟。”
      本来是算计着。那两人也许是为了一千两黄金而来,自己撤步一走,虽然少了钱财,却不至于惹上是非麻烦,况且以大鹏的身手,要想在这侯府里寻些银子带走还不成问题。没曾想对方不但不让自己离开,且还把小侯爷的话也勾出来了。如此一来,自己是真真的走不掉了。“既然小侯爷想一试贫道的本事,那也无妨。不过还是那句话,这抓妖一事并是非摆场法事就能解决的。”
      赵逸点头:“这一点我自然是知道。反正我爹也乐意养着你们,只要是在我丢了性命之前解决掉这件事就成。否则我死不打紧,你们几个就都得跟着掉脑袋。”说完打了个哈欠,扭头朝白玉堂微微一笑,眼目之中找不到一丁点儿方才的敌意和抵触,竟是些许的期待在里头。“还有这二位,李宽,你切不可慢待,说不定我的命,还真得指望着人家呢。”
      这眼神儿让展昭瞬间就皱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位小侯爷的转变有些用意在里头,说好听了是算计,说难听了就是阴谋。“小侯爷,但不知能否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我们说说?”
      扭脸看向展昭,赵逸耸了下肩膀:“可以啊。不过这件事我想府里自有其他人乐意去说。我也就不想多嘴了。”说完又打了个哈欠,并抬手揉了揉眼睛。“李宽,你先带他们三位下去吧。我去歇一会儿。”言罢站起身,用手抖了抖坐皱了的衣摆,而后又道:“对了,若是三位想要夜半时分擒妖捉怪,也不用先知会我。这么多日子都没睡个好觉了,今儿算是雷打都不动了。”
      听着这半叮嘱半自言自语的对白,再看着这位小侯爷挑起帘子走进里屋的身影,展昭实在是有些费解。这个人怎么会完全一副不在乎无所谓的样子?是真的相信那“妖怪”的本领高强到天下无能人敌?还是那所谓的“邪祟”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所以他才有恃无恐?
      见猫儿的目光一直没离开那已经撂下来的门帘,五爷轻咳了一声。“师弟,可是觉得小侯爷面色太差?”
      展昭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上官道长面前,我就不献丑了。”
      上官学心中叫苦,却不得不继续端着姿态,着实地心中不稳呐。“你我同是修道之人,何来献丑一说。说起来,贫道与二位道友神交已久,如今初次见面,但不知该如何称呼?”
      五爷微微一笑:“在下金茂煦。”而后一指身旁的展昭,“我师弟,于卯。”

      这两个名字陌生得紧,完全没有听说过。但上官学也不傻,对方说得名姓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不过就是个称呼罢了。
      还不等双方再次开口,楼下又上来一个长者。看模样五十来岁,胡须头发有些花白,但面色却是红润得很,身子骨儿也显得那么厚实。
      见到来人,李宽赶紧拱手:“小的见过大总管。”
      大总管赵庆点了下头,尔后先朝上官学微微一笑,随即就看到了端坐在一旁的白展二人。“李管事,这两位便是你请来的法师?”
      李宽赶紧点头:“正是!”
      赵庆听完立刻朝上官学、五爷和展爷三人拱手以示见礼。“既然三位都是为救我家小侯爷而来,那在下就不多言了。我家侯爷在中园摆下酒席,派我来请三位道长前去赴宴。”
      不早不晚的,这个时间吃得哪门子饭?但既然是侯爷相请,便没有拒绝的可能。不过展昭是真的有些担心自家这口没遮拦的老鼠。打进门开始到现在,这人的言行与打扮就看不出有多相符来。自然,他还有另一层担心,那便是万一这位侯爷在进京之时见过自己和玉堂的模样……岂不是会很危险?
      见展昭目光中有些迟疑,五爷就明白了十之八九。偷偷用手掌在猫儿的背上扶了一下,而后点头道:“既然是侯爷发话,我二人也不便推辞。对了,这位想必就是侯府的大管家了吧?”
      早就打量过了五爷的穿着与气度,赵庆在侯府多年,达官贵人有头有脸的人他自是见得多了。只以打眼,他就知道这两个道人不寻常。绝不是什么靠江湖骗术混吃喝的神棍。所以心里就先有了三分的尊敬。加上他已经听门口报信的仆人说了这两位的来历。否则侯爷何必急于摆下酒宴,还不就是想留下这两位紫霄宫下来的高手。“在下正是。”
      五爷起身,伸手整了整道袍:“我二人刚到侯府,有些事不如上官道长清楚。不知这一路上可否将小侯爷中邪至今的经过讲与我兄弟二人?”
      赵庆闻言,当即点头:“只要能助三位尽快将那妖孽抓去,这些小事算得了什么。”说罢将胳臂一伸,“三位,请。”

      离开小楼,五爷转了转眼珠子,问道:“早上进城时就在粥铺听闻侯府闹妖,弄得西峒城人心惶惶,靠近侯府的两条街都萧条得紧。可我怎么不见这院中的仆人有什么惊惧之色?”
      赵庆闻言回道:“一开始的时候大家伙儿可不这样。那时候闹得特凶,加上一有做法的僧道进院儿,就会有伤见血,那些丫鬟仆人们都是硬逼着在这儿伺候着。后来日子久了,加上周围再没几个法师敢来,所以这仕文阁也就消停了下来。不过您别看我们现在在这儿敢跟您说话唠嗑,只要天一掌灯,可就没人敢着这楼的边儿了。”说着说着,他打了个唉声,“也不知道我家小侯爷是犯了那路的神仙,好好的一个人,打了个猎回来就被缠上了。在这么下去可怎么交代呦……”
      交代?同谁交代?知觉出这位大总管的话里有些他意,展昭轻轻用胳膊撞了玉堂一下。五爷一愣,一时间没明白是什么意图。扭头见猫儿朝自己做了个“交代”的唇形,他立刻就懂了。“也是。看这侯府的风水便是丁脉不足之像,若是小侯爷有个意外,的确无法交代。”
      赵庆晃了下头,一肚子的话,他既想说,又根本不能去说。因此上眉头皱了几皱,最终将话题拐了个弯儿。“对了,李管事,可有给两位仙长安排住所?”
      李宽赶紧回答:“尚未。二位仙长打一进府就一心想要除害,所以也就没来得及安排。”
      赵庆轻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就先不用跟着了,赶紧去预备两间客房。二位仙长一路舟车劳顿,酒宴之后也好歇个乏。”
      话音刚落,五爷立刻接道:“不必麻烦。只要在这仕文阁的院儿里找一间卧房给我兄弟二人就成。”
      赵庆一愣,但随后便点了头:“既然二位仙长如此要求,在下自当照办。”说完给了李宽一个眼色。
      四人走到西苑的前院儿,刚好遇到上官一。见到五爷和展爷迈步走在大总管身后,而且明显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他就心里边憋气。不过收到二叔警示的眼神,只好瘪了瘪嘴,跟着奔了中庭。
      瞄了一眼上官一,五爷嘴角微微上翘。尽管让一个小娃子吃瘪没什么大意思,可五爷就是觉得心情不错。此时上官一就跟在身后,展昭自然不好再在背后有所动作,因此见玉堂没再说话,便忍不住先开了口:“大总管,但不知小侯爷症状为何?仕文阁又有何怪异发生?”
      听完展昭的问题,赵庆有些诧异。毕竟关于小侯爷的症状如何,方才这几个人都在楼上,难不成没有瞧见?
      见赵庆突然一愣,展昭立刻意识到了原因。借着道:“方才见小侯爷的精神头还算不错,尚且能与我们三人交谈几句。而且我二人才刚到,有些情况实不了解。”看来外界的传言跟府中仆人们的反应都是真的。恐怕小侯爷今日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难道是因为自己和玉堂?不然因何上官学到时他没有露出这副模样?想到这些,他顿时就有些紧张。难不成在没进侯府之前自己二人就被人盯上了?
      “唉!这件事说起来话长。不瞒几位,我家小侯爷并非夫人所生,所以自小就不得夫人的好。只是侯爷到今日只有小侯爷这么一个儿子,所以也没受过什么委屈。不过侯爷和夫人管教得严,小侯爷就自然心有别想。因此时不常地就到周遭的山林中打猎散心。约莫半年多前吧,天还挺冷,夫人责骂了小侯爷一顿之后,小侯爷就气呼呼地带着弓箭进了山。”
      “本来这都是常事,我们都见怪不怪了。谁曾想小侯爷竟然三天都没有回府。侯爷又急又气,命我们四下寻找,便是搜山也得把人给找回来。可侯爷的命令头一天刚下,第二天早上仆人打开大门,就见小侯爷躺在了门口。身上没有伤,大夫号脉也没什么异相,但就是昏迷不醒。”
      “见那些大夫没有用,夫人就说小侯爷是在外面招到了邪祟。侯爷赶紧下令,连找了好几位僧道做法。这不做法还好,一做法,这仕文阁就闹腾开了。自打那几位法师被打断胳膊腿之后,小侯爷虽然醒了,却根本下不了床。整个身子骨儿虚得不得了,脸色惨白惨白的。眼神儿都散了。当时全府的人都急得不行,整整一个月,小侯爷才能下地活动活动。可打那之后……”话到这里,赵庆长叹了一声,不想说,却又觉得不讲不行。他看着赵逸长大,虽说是主仆有别,他却真是心疼这没娘疼的孩子。这样的事与其说是丢人现眼,不如说是可悲可叹。“那之后小侯爷的性情就变了。以前虽说对人冷淡,却从没这么凶过。只要一过掌灯,他就像发狂似地将所有人都赶出小楼。然后……唉,恐怕大家也能明白,这样的事……实在是碍口啊!”
      展昭扭头看了一眼玉堂,见那老鼠绷着个脸,一副若是有所思的模样,心中多少有些安慰。至少这老鼠没像之前一样,断言就是采花贼所为。“既然之前僧道无用,侯府就没有找过衙门?”
      赵庆苦笑了一下:“自然是找过了。可本城的衙差在仕文阁周围搜寻监视了七天七夜,都没什么发现。一到晚上小侯爷赶人之后,那妖怪还是会准时出现。”
      五爷挑眉:“趁那时候那些差人就没冲上楼看个究竟?”
      赵庆长叹:“怎么没有过啊。可别说是衙门口那些差人。就是我们侯府的几位教师爷和他们请来的江湖朋友都白扯。前一刻在楼下还能听到声音,等到上了楼,就只能见到小侯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盯着门口。弄得那些人都怕了,自然也就再没人乐意来了。”
      如此说来,此“妖”若非是轻功极高的绿林高手,就真的是遁影于无形的妖魔鬼怪了。五爷看向展昭:“师弟,你觉得如何?”
      展昭摇头:“尚且不知是何作怪。不过既然小侯爷情况日胜一日,看其也未有害人之心。”
      赵庆也摇了头,却是同展爷全然不同的意味:“后来我们也发觉那妖怪并不是想加害小侯爷。可哪里有好好的大活人终日跟妖魔为伍的道理?都说妖物最会吸人真阳,久了不还是性命堪忧?再者,这样一来,侯爷跟王丞相孙女儿的亲事也就真没戏了。”
      对降妖除怪来说,赵庆的这句话无关紧要。可在五爷和展爷听来,这必是案子的一条线索。王丞相的孙女儿?岂不就是王贵妃的亲侄女?如果侯府更与丞相府结了这门亲,还真就是比现在的地位更高,且也更稳固了。只不过听这话里的意思,这门亲事尚未谈成。难不成是小侯爷不愿同相府结亲,才勾结他人演下这出好戏?想到这些,展昭挑了下眉梢:“那不知可有人问过小侯爷失踪那几日究竟碰到了什么?而且小侯爷何样身份,不会孤身入山林狩猎吧?”
      赵庆回道:“问是问过,但小侯爷只说是一直昏迷不醒,对那几日全无印象。唉,小侯爷的脾气拧得很,而且打八岁起他跟着三位教师学武功,历来打猎他都是一个人去的。多少年来都没有发生过意外。哪曾想……”
      其实也不用多寻线索,就是这位大总管说的这几条,就足够上一条引线了。只是五爷不是很明白,以小侯爷的身份同丞相的孙女儿结亲可谓门当户对。而且王家那姑娘他也曾在宫中见过一次,那丫头不但身份显赫,更是知书达理貌美端庄,他有什么可不乐意的?再说了,二十岁的年纪已然不小,到了这个年纪不想娶媳妇的男人可不多,尤其是在皇亲贵胄之中,这推辞个什么劲儿啊?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说心中早有了人,且还不乐意让她受什么委屈?
      百思不得其解,五爷也不是那钻死牛犄角的人。事儿已然揽到了身上,不整明白弄利索他们是断不会离开的。一开始就急着刨根问底儿,怕是难免让人怀疑。“待一会儿用过饭后,我们兄弟二人先在仕文阁中巡看一圈,若是发现那妖孽的藏身之所,就直接动手将其降服。若是一无所获,明日便一同到小侯爷狩猎的山林中转上一圈儿。”说罢扭脸看向上官学:“不知上官道长可愿同我兄弟二人一同?”
      不等上官学开口,早就看白玉堂不服气的上官一撇嘴冷笑:“方才大总管不说了,只要一到晚上,那小楼上就会有动静。若是真有本事,直接做法收了那妖怪不得了!这还用得着来回巡看?”
      五爷刚想瞪眼,展昭先一步言道:“妖魔鬼怪也不是随便祸害活人的。万物万事皆有因果,小侯爷此番遭难,定也有因在前。便是我等修仙之人,也不可逆天而行。若天意如此他必受此果报,我二人是断不会动手的。”
      展昭的话是一番道理不假,这却不是让上官一闭口的原因。这娃子之所以嘎巴了下嘴瞬间哑口,是觉得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不过片刻过后,他立刻就又恢复了那副常态:“嘁!没本事就说没本事,不敢抓就说不敢抓,还有那么多借口!”
      不知道为什么,上官一此时的神态表情,让五爷想起了自己那宝贝儿子白云瑞。因此上方才还蹿得老高的火气,突然就灭了不少。不过即便如此,白爷的为人也是不能吃旁人半句亏的。别说这小子是个江湖骗子小贼一名,就真是自家那位白小爷,他这当老子的也不可能让一句过。“听你这意思,是你师徒二人有把握今夜拿妖喽?若是如此的话,我兄弟二人也不妨袖手一观,看看神机子上官道长的法术比我紫霄宫的能为高在什么地方!”
      “紫霄宫”三字入耳朵,上官学当时就是一个激灵。尽管表面上依旧冷静泰然,心里却翻腾了起来。他自然是知道紫霄宫不是什么仙家洞府,可那是武林中人都惧也敬的地方。江湖上还没有谁人敢冒紫霄宫的名气招摇撞骗。而且从初见时那年长道者的话中他已经知道了这两个人是跟着自己而来,加上这气度和风采,想让他不信也有些难度。越琢磨自己如今的处境越危险,多听多看少言少动,是现在最佳的自保之道。因此上不等上官一再口出狂言,赶紧厉声呵止:“一儿!莫要胡言乱语!”转脸,朝五爷和展爷拱了下手:“小徒出言无状,还请二位道友谅其年幼无知。既然道友不嫌我师徒累赘,贫道自当跟随。毕竟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
      展昭微微一笑:“上官道长哪里话来,除魔卫道乃是是我们分内之事,何来累赘是说。”

      跟着赵庆,四人先后走进了宴客的厅堂。
      此时,屋中已摆下了满桌酒菜,只是除了两位婢女之外,并未见到有主人在此。想想也是,不管在朝中是不是无权无职的,好歹人家也是沾了些许皇亲的侯爷一份,自然是不可能先候在席前等人的。只是展昭搭眼扫了一下预备下的椅子碗筷,看来这席上该有六人。除了那位清平侯,自己和玉堂,上官学及上官一之外,必然还有一人。按道理来讲,绝对不会是侯府的夫人,更不太可能是身旁的这位大管家。那会是何人?能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会是小侯爷?还是……
      还不等展昭琢磨完,就听后人高喊:“侯爷到!”紧跟着厅堂的后角门儿帘子一挑,从后面迈步先后走进来两个人。
      打头的那位身材高挑,年约五十多岁,从穿着打扮上来看,该是本府的主人清平侯赵成。而他身后紧跟着进到前厅的,是一位约有三十左右的黑衣男子。此人脸上没带着丝毫的表情。只是冷冷地,透着没那么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意思。
      将赵成让到主位上坐罢,赵庆赶紧介绍:“侯爷,这两位就是紫霄宫来的仙长。”
      五爷和展爷立刻抱拳:“见过侯爷。”
      赵成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表情却没看出有多少担忧,倒是隐隐有股子喜色。“二位仙长远道而来,必然辛苦。快快落座。诸位皆是为救小儿而来,不必如此约束。我赵成若想太平安生,还多的仰仗诸位呢。”
      这侯爷倒是个会讲话的主儿。当然了,搁皇上八王那里咱们这位白五爷都不乐意讲多少规矩,何况是对这个远在西峒的清平侯。赵成让座,他就自然坐了下来,随后朝猫儿使了个眼色。
      展昭当然也没有客套的道理。不过落座之后,抬眼一瞧,便见那黑衣男子正好坐在自己对面,且那眼睛正瞧着自己。不自在之余,突然觉得此人面貌有些熟悉。
      这眼神儿五爷自然不可能没有瞧见,因此锦毛鼠的酸劲儿立刻就涌了上来。“侯爷,这位是?”
      赵成今日的心情不错,因此即便瞧出五爷脸上冷嗖嗖地没一丁点儿和颜悦色的意思,且这句问的腔调还颇带不满,他也没有做什么反应。“这位是我旧友义子,不仅武艺高强,且精通法术。昨日巧路西峒,听闻小儿出了事,便决定留下来帮忙了。正好今日二位仙长也到我府中,有你们三方帮忙出力,看来犬子的灾祸总算是能过去了!”
      武艺高强或许是真,精通法术之类的就纯粹扯淡了!五爷冷着目光盯向那黑衣人:“既然又多了一位同道中人,事情也就好办了。不知如何称呼?”
      黑衣服把目光从展昭身上挪到五爷的脸上:“关铎。”
      只这两个字,展昭顿时就想了起来。这个黑衣男子,正是多日前在上砚城为老汉教训杜欢抢回当金玉佩的那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0章 第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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