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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一百一十九回 ...

  •   一百一十九 [失亲痛舍心分两路息太平度势赌蛇窟]

      暴雨倾盆之下,差人口中的言语无疑成了雳闪雷鸣。几乎所有人都在听完之后脑袋里“嗡嗡”做响,甚至连耳边的雨声都变得模糊。
      扑上前去一把抓住差人的前襟,白玉堂近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将人直接提了起来。“你!你说什么?!”字字入耳,他却分毫不信!一瞬间,不知道是悲还是怒,方才听到的一切他都本能地拒绝着。
      没有人上前解救被勒得脸色渐紫的差人,并非不想,而是无暇,亦无力用心去想。所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被质问的对象,人们需要一个能够松下这口气的答案。
      可惜的是世事如局,既以定了,又怎可更改?差人连吓带急声音较之方才多了七分的憋闷和沙哑:“开……开封府来,来报。说……说是徐三爷……遇刺身亡,韩二爷身,身受重伤。咳……咳,生死……未卜!”
      撒开紧攥的手掌,白玉堂不知道自己松手的时候下了多大的力气。拼命地忍住想要冲破顶梁的悲愤,这一刻,脑海里再没有方才看擂时的担忧和心疼,也找不见儿子与自己和展昭之间的种种隔阂。很久没有在脑海里出先的兄长的模样,突然变得格外清晰。“这不可能!”手起掌落,身旁的椅子被刹时劈裂。
      一旁的蒋平,目光中早就没了方才的锐利。比起五弟口口声声的不信,四爷在第一遍听闻噩耗的时候,就深信了事情的真相。不用过多的去思索,其实也容不得他有那份心思琢磨,这一切的种种,绝对不可能跟当前的局势无关。
      只是悲从中起,完全没有气力去痛骂,去同谁人分析手足兄弟究竟因何死伤。此时的他,瘫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任凭雨漏进棚内,淋在他的头顶。风雨冷厉,却不及心中冰寒,终于知道了那贼人的阴谋为何,可是一切……都晚了!
      徐良的手攥着椅背,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临走前才答应爹,等把展大哥救出来,就把娘接到京城一同给自己完婚。平日里跟在自己身边吵闹得让人烦躁的声音……就这么再也不见了?“这不可能!”五叔的话飘进耳朵,徐良却如同麻木一般没有任何知觉和反应。只是胸口在不住地闷疼,强忍住涌到嗓子眼儿的腥甜,于是疼得所在越憋越疼。
      一时间做不了其他感想,展昭只是本能地抓玉堂劈开椅背的那只胳膊。不是晃动,而是颤抖。轻微地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的抖动,却在外人看来如此明显。现实来得太过突然,这种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局面,怎么也没有料想过的悲与疼,让他在这时间连揽责的念头都无法集中。
      虽然那个憨人总是大着嗓门儿,说些无意却让自己难堪的话。虽然曾经的那一次,是他将自己激到险些丧命。可是平日里句句真心的关切,目光中至诚的关怀,展昭从来都没有忽视过。一个人纵有千般的不好百种的缺点,都只是无心之失,性格所致。那股子热血心肠,又有哪个人能比得了?
      两位兄长与自己都九年的兄弟情谊,五鼠弟兄更是二三十年的交情。自己尚且如此,这时刻,玉堂和四哥该是何等的悲伤?!
      展昭不知道,也没有办法去思想得到。所以双掌越扣越紧,胸中聚热,本来已经拱到了哽嗓的刺痒刹那间被冲了个无影无踪。自己疼,在场的这些人,又有哪个不疼?
      压抑地悲痛最是让人发疯。方才的雨水还是救了展昭的天赐甘露,如今这会儿,却浇得人彻骨冰冷。不知道究竟是替人悲伤,还是在雪里撒冰。总之这丝毫不见缓势的大雨,“哗啦啦”地,响得人头皮发疼。
      “爹啊!!!!叔啊!!!!!”雨中的悲哭犹如炸雷一般响透了天地。就着雨声,韩添锦突然地哀号让所有人绷着的思绪,或是断了线的神经得以回拉重续。下意识忍着的眼泪,也被这憨傻之人的痛哭声勾了出来。
      看着默不做声,却早已将手指扣进椅背中的徐良。再转眼见到韩添锦坐在地上嚎啕的模样。智化此刻知道自己不能期望蒋平有那么大的本事再出来主持大局。一个头磕在地上,兄弟几人二三十年不曾分离的感情,恐怕要比那些真正的骨肉血亲来得更亲更厚。不管多么大的能为,多么高的地位,多么出色的智谋,一样没法逃脱世俗的七情六欲,说白了。侠客也好,剑客也罢,哪怕你是当朝的宰相,九五至尊的皇帝,也终究不过是□□凡人。
      “雨越来越大,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对方已经收了兵。甭管有什么话,咱们回到衙门再说!”朝欧阳春使了个眼色,智化来到蒋平身边,将两手轻轻地搭在了四爷的双肩。“四哥,咱们也别先难过,回去问个清楚才是要事。”
      看似瘦小枯干的翻江鼠,总是有着旁人想象不到的“硬心肠”。就算是疼到几近吐血的时候,他都有法子放亮眼睛,给大伙儿一句鼓气的话,哪怕只是因为他必须这样。“智大兄弟说得对!咱们爷们儿先回衙门再说!”转头看了一眼擂台,纵然雨幕尤在碍了视线,却也能看得出马车早就在方才的一阵慌乱中撤回了天柱山。

      六阵四胜,本是操着胜果回来的众人却显得无比狼狈,乃至于凄惨。
      自院门口三步并成两步赶进大厅的白玉堂,看着坐在右侧座位上的王朝马汉和刑如虎,五爷顾不得一身泥水,再一次近身怒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快说!”说信,是真的信了。通红的双眼里流没流出眼泪,根本无从分辨。许是雨水冲掉了这些免得使人难堪。可如此,又怎能遮掩钻心的悲痛?
      三人站起身,看着鱼贯而入各个满身泥泞的老少众人,王朝马汉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再一次涌到了眼前。“五爷!三爷他……他已经被害不在了!”马汉抬胳膊沾了沾眼角的溢泪,明明看到白玉堂满脸的煞气,却也不说不可。
      王朝接过话茬:“二爷现在被打断了三条肋骨,震伤了内脏。我们三人奉命赶来送信之时,依然昏迷未醒,公孙先生说伤得太重,是生是死,他也没了准数。”
      听完这些话,五爷终于彻底地抹掉了心里最后一丝侥幸,或是遐盼。倒退了几步,腿边碰到椅边,无力地坐了下来。“为什么会这样!?”
      一半疑问,一般思虑。被雨水淋了一路,不但没有浇清混乱的思绪,也是头一次没有顾及身边的展昭不能受雨凉风冷。在想及曾经与二哥三哥自相识到如今的种种,血也在心里一点一点的流。刺入一枪的疼痛不过窒息而已,可这凌迟似的酷刑,实在是割得他似要爆炸,却又寻不到突破的力气。
      没有人再开口说出多余的话,是坐是站的,都同一个神态地凝视着开封的来人,人人都在等着事情的真相,哪怕是经过的真相。残忍,却非知道的不可!
      王朝叹了气:“二十天前,刚好是初九大朝,大人和先生下朝之后都随着万岁进了宫。我们哥儿俩正好轮班留在开封看门。晌午刚过,我们俩就听到后院儿有打斗的声音。一开始我们俩还没注意,最近开封城消停得很,连日来都没有个打官司告状的,所以我们还以为是几位爷在后院儿练武。可后来听着除了兵器声之外还传来了呼喊声,我们这才发觉到事情不对,赶紧带着几个人跑到了后院儿。”
      “等我们到的时候,三爷徐庆已经浑身是血倒在了地上,韩二爷正在跟一个黑衣人对战,不过已经是满身见伤了。本来我们哥儿俩的本事也不济,好在苗老爷子带着苗广杰从驸马府回来,这才算是替下了二爷。可那黑衣人也不知道是谁,能为忒高,苗老爷子祖孙加上我们哥儿俩,四个人对付他都不见他怯手。反倒是让我们越来越觉得不敌。”
      “直到后来官兵围住了开封府,那小子才跳上房逃了。我们几个一边忙活着救人,一边还得赶紧进宫通知大人。加上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所以根本没人有本事能追得上黑衣人。况且追上了也打不过他。府里现在乱成了一锅粥,能打能战的人死伤皆有,这件事闹得整个开封城都人心惶惶不得消停。事发后的第二天我们仨就被派来通知各位。不管有没有法子,诸位必须得分出些人手回京。”再往下的话他也就不好再说了。总不能包大人的命是命,展翔的命就不是命。可是不回去人,根本就没有人有本事对付那个不知姓名模样的刺客!
      听意思大人和先生并未有恙。这恐怕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展昭看了一眼四哥的神情,看出了明显的急切和为难。事关重大,他必得开口:“四哥,这件事事不宜迟,您看如何分派?”
      蒋平边听,边把眼睛瞪得溜圆。事情的经过说得虽然简单,却听得出来当时的情形有多艰险。三哥的功夫的确窝囊,可也不是任谁都能几下子撂倒的。王朝和马汉再管怎么说都是跟随包大人办案多年的老江湖。他们说的间隙,恐怕也不会有半盏茶的工夫。况且苗广杰的功夫虽然不高,苗判却也是辽北成了名的老侠客,连同四个人都战其不赢,此贼必定是功夫极高之辈。
      展昭的话打断了四爷绷紧的思绪。轻吐了一口气后,不得不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咱们现在急也无用。就算要赶紧回京,现在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况且这么大的雨夜根本不允许上路。至于要怎么分兵……”这才是最难的所在。“王朝,现在府里有谁看护?”
      王朝回:“府内无人,只得请了杨将军和驸马爷帮忙,另外岳老元帅也派了一些家兵藏在开封府附近留意查探。只是这毕竟不是个长久之计。”原本开封府的能人就比旁的衙门多得多,如今人都远在边塞,一时间倒是让别人帮着分忧了。这些带兵打仗的将帅不管凭着自身的能为有没有办法对付刺客,人家毕竟也是一府的主子,怎能跟府内的护卫们一样日夜守着?
      深吸了气,凉意冲进胸肺,五爷这才从混乱中捋出了头绪。咬紧牙关将拳头攥得“咯咯”发响,四哥担心的问题他全没放在心内,这时间他所思考的,只是为什么会有如此局面。而局势分明如此明显:“这一切绝对都是刘道通那个臭贼所为!不然既然决定了开擂,何必留这二十日的时间给我们请人!”他是真想立刻杀进天柱山把仇人碎尸万段,只可惜之前做不到的事现在依然做不到。所以恨上加恨,愤上添怒,眼下也不过是逼得自己太阳穴更疼。
      看来早在把展翔掳劫进山之后,对方就已经将刺客派进了开封府。贼人等的,不过是府内无人,看守空虚的时候下手夺命。如此阴毒的招数,除了刘道通,他们根本想不出第二人选。
      白玉堂的话说中了所有人的心思。就连欧阳春都怒瞪着眼睛,气得脸蛋子上的肉直乱颤。“我看老五的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刘道通此人阴损毒辣,这种调虎离山的卑鄙伎俩,除了他旁人也不会将咱们算计得这么透!”
      展昭低着头,脑袋里除了同样的愤怒和悲痛之外,头一次没有在大事当前将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就像欧阳春说的一样,这个调虎离山的计策太阴损,太卑鄙!哪怕不是小翔远在岷凉鞭长莫及,那贼人也准有法子让开封府的这些人中计。所以这一次,自责变成了堵在胸口的恨意。方才被强压下肚腹的凉气随着气血涌到嗓子眼儿,终于忍不住猛咳了两声。一股腥甜冲得口鼻发热。展昭赶紧调整内息再一次压下难忍的滋味儿,也同时将那股子血腥咽了回去。
      “猫儿,这件事你不用……”耳边听到略带嘶哑地咳嗽声,白玉堂突然像恍悟似的想起了展昭的情形。扭脸之时看到他眉头紧锁面容渐白的模样,本就巨疼的心登时又被拉了一刀。赶紧开口劝上一句,却在这种时候,完全没能发觉到展昭刻意隐瞒的情形。
      展昭赶紧摇头阻止玉堂的“劝说”。深吸了口气,这才算是能平稳地开口说话:“我明白。现在当务之急并非计较是谁的毛病。刘道通也好,其他人也罢,我们现在也没办法直接杀上天柱山为两位哥哥报仇。”说完拍了拍玉堂的肩膀,转脸对四爷言道,“四哥,方才我在台上没看到刘道通在对面看棚,我断定他现在肯定知道我们已经收到了京城的消息。”
      四爷点头:“兄弟,哥哥知道这件事让你难受。可这不是咱们哥们儿能左右得了的!你说得对,现在咱们就算再管怎么愤恨,也不能立刻把他们如何。”瞧见展昭眼里的坚定和难得外露的狠劲儿,蒋平突然觉得松了口气。至少不必要再额外担心这个向来心思过重的傻小子愁出心病来。许这也是这些日子一直绷紧神经,揪着心肝太久的唯一“好处”。长叹了一声,暂且将二哥和三哥的消息放在一旁。哭,又于现在能解决什么问题?哭,总有那么一个最恰当的时机。
      “各位老少爷们儿,各位也听都到了。甭管是开封府的官人,还是请来的诸位朋友。我翻江鼠可都没把谁当外人。既然是自家人,我就有话直说。现在我们是中了贼人的毒计,可有人质暂且在贼人手上,咱们根本不能当着面对人家如何。可有道是大丈夫有恩必报有仇不饶!这笔账是一定要跟那些臭贼计算!可是人我们得必须安全救出。否则我那兩位哥哥的一死一伤就全没了意义!”
      “但时下我们的人手本就不够,却又必得两路分兵。所以我请诸位能留下的留下,愿意跟我们回开封的我们求之不得。事情实在紧急,我这厢分派好人手,等天亮雨势见小之后咱们就得立刻两头行事了!”自家人好说好分,毕竟还有这十几位请来的朋友。关系熟的不提,可还有些位交情没那么深的。留谁不留谁,强迫不赖。四爷现在是挺这最后一丝心力,不得不在这种时候选择以大局为重。

      用了很短的时间将人手分成了兩拨。而这也使展昭和白玉堂不得不选择暂时分开行事。
      除了没法立刻启程之外,五爷其实并不放心让展昭独自一人留在这里主持大局。但他明白,翔儿未离虎口,他这当叔叔的必然不能抽身。而自己兄弟伤亡,四哥也是心急火燎的想赶回去,再不放心也没道理只顾著猫儿。而自己……想留下来杀仇人雪恨替展昭分担,却又必须得回去守护开封料理兄长的后事与伤情。这实实在在的左右为难,使他实在头疼欲裂。
      无奈之下,他只能搂着爱猫的肩膀,叮嘱了再叮嘱:“猫儿,凡事多跟几位哥哥商议,千万不可逞能。智大哥的主意就算有时候不合法理,只要能应眼前之急,你也必须得听!”
      一边替玉堂擦着头发,展昭一边点头:“我知道。你也是,切莫急出病来。云瑞太小,没有经过这些事儿。就算是有什么做到做不到的地方,你也千万别跟他动气。有话好说,一切以大局为重。还有,良子这半天一言不发双目充血,想必是悲到极点发泄不出来。你可千万留些心。”
      “这些我都明白,这么大的人了,大事当前我哪儿能没个分寸!再说了,五爷再管怎么说身子骨也比你强。你可千万别只顾着救人就一点都不留心自己。”抬胳膊将展昭的手攥在掌心,意外地竟然没有发觉到过分冰凉。可尽管如此,他也依然不能放心。“不行,我去叫人预备热水,再弄碗驱寒的姜汤给你。”
      轻轻地推开面前的人,五爷转身之际却又突然停了下来。片刻之后,就听他低低地声音叹了一句:“猫儿,我从来……都没想过我们兄弟五人会有再也见不到的一天。”本来想着忙活忙活猫儿的事让内心的疼痛暂时缓解,可原来疼到了筋脉,做什么都冲不淡心里的苦楚。能让自己说出这些的……也就只有身边的这个人了。
      走上前轻轻地靠在玉堂的背后,将额头顶在爱人的后颈间。展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我留下来,不光是为了救翔儿。我也要为两位哥哥报仇!玉堂,你要信我!”
      猛地转回身将人紧紧地搂在怀里,甚至顾不得怀中的人因为自己的力道过猛咳了几声。“猫儿,我信你!但是我绝不允许你出任何危险!”不能再一次尝试失去的滋味儿,绝对不能!
      模糊的视线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自玉堂心底传到自己心底的痛恨、悲伤、愤怒……种种难言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同样的无力品尝。“我不会让自己有任何危险。我一定会生擒刘道通,拿他到三哥的灵前活祭!”
      将脸埋进猫儿的发间,溢出的泪融进未干的湿发,顷刻就不见了踪迹。“猫儿,猫儿,猫儿……”叮嘱的话或是气恨的话还是头一次在悲愤当头的时候说讲不出。唤着这个让自己安心又担心的名字,似乎能多少减轻一些欲裂的痛苦。
      再管多大能为,多少傲气的主儿,是人便都会有脆弱的时候。勒在腰间和后背的力道越来越重,展昭却逐渐地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玉堂……”同样回应着对方的名字,除了这个,似乎现在什么也没办法做到。

      一夜看似无眠,却反反复复做了多少个混沌的噩梦。似睡非睡之间,恍惚间就觉得兄长们就在眼前能说会笑。兄弟之间的调侃,哪怕是动气时伸伸手脚,现在看来都显得那么开心,那么真切。可转瞬间,血光迸溅,所见的,只有血泊之中的手足,以及闪着寒光的刃锋和一双分明带着狞笑的眼睛。
      猛地坐起身,蜷起腿,以肘抵膝。两只手抱住脑袋,用力地按著,却止不住太阳穴一蹦一蹦的异痛。
      “玉堂,玉堂?”展昭紧跟着翻身坐起,伸手搂住玉堂胳膊,连换了两声。头一次感觉到这个日日暖着自己的身子竟然也会这么冰凉。
      放下手拍了拍展昭的肩头,也知道通红的双眼隐瞒不了这最懂人心的猫儿。“我没事儿,就是做了个噩梦。”只可惜不管是闭上眼睛还是清醒的现实,这个噩梦都依然存在。
      “我去给你倒杯茶。”松开胳膊下了地,来到桌边倒了半杯冷茶。回身之时正见到玉堂看向自己的眼睛。将杯子递到对方手里,展昭安抚似地淡淡一笑。“压压惊。”
      猫儿的笑一直都是自己最好的安神良药。只可惜这一次,带着疲惫和苦痛的笑容只能让自己觉得更加酸涩。一口气将半杯茶倒进嘴里,吞咽得过快,使得他猛咳了兩声。
      展昭赶紧拍了拍玉堂的后背:“你慢点。”
      凉茶苦口,却的确压下了梦魇后的混沌思绪。将杯子放到一边,五爷拉过展昭的手,叹了口气。“现在唯一能盼的就是二哥能保住性命。”
      展昭点头:“二哥绝对会化险为夷平安无事!”
      看着展昭瞪大眼睛一脸认真的模样,五爷微微一笑,探起身吻了一下猫儿抿起的嘴唇。“猫大人一向人贵言贵。看来二哥是绝不会有事了。”说句不似玩笑的玩笑,房间里的空气都好像借此暖和了不少。
      也随着淡淡地笑了笑,化解了唇上的微痒,展昭重新坐回床上,并靠着肩膀,轻声道:“玉堂,我总觉得这件事不会就此简单结束。刘道通既然已经把阴谋布置了这么长远,就绝对是想借此置我们开封府于不复之地。但贼人单挑了大人和先生不在府中之时动手,似乎只是冲着我们。”
      方才缓下的表情在听到这个恨之入骨的名字后又一次立起了眉梢。“不管他冲着谁,这事儿他们想完也完不了!猫儿,刘道通这个该死的东西实在是太过奸狡,就你这憨厚慈善的好性子,我真怕你……”
      不容玉堂将话说完,展昭晃了晃头,阻止接下去的担心。“对他这种杀一万次都不足以平心头之恨的无耻之辈,我绝不会手下留情。玉堂,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五爷晃了晃头:“我并非担心你会心慈面软,而是人家在暗我们在明,我怕你心思太正,再中了那些臭贼的奸计。”
      歪头将脸贴在玉堂的肩头。“你也说了,事事让我多与几位哥哥商议。我知道我这人的心眼没有那么快,但总还不至于太笨。我料那孟光德既然心存画土分疆的心思,就不可能乐意招惹朝廷中人。这个事情就应该是刘道通一人所策,暗中指人所为。我们这多人谨慎行事,就不信对他不过。何况江兄不是还在山上。”

      展昭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白展二人互看了一眼,连忙一同起身蹬上了靴子。待到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五爷已经先展昭一步来到了门前。
      房们打开,外面是厉传风。“江兄刚从天柱山上回来报信,四哥让我叫你们俩到后院议事。”
      “我们这就过去!”接过展昭递到手边的外衣,白玉堂一边穿,一边回到床边拿起御龙。
      展昭系好腰带,看着玉堂的举动叹了口气。这满是杀心无处泻火的人,回到开封之后无人宽心,可别再生出其他事来。
      同样是那个监狱外面的小屋。今天的江欣却没有往日那么好的脸色。在山上的时候,他就听说三哥徐庆被刺身亡,二哥韩彰生死不知。多少年的兄弟情谊,再爱玩闹的人也必然不会那么没心没肺。所以急忙赶下山,头一次后半夜赶回了衙门。有些事他是非说不可,要是等到蒋平等人回京了,事情就不好决策了。
      白玉堂展昭和厉传风进屋之后关上房门。江欣瞄了一眼老五的神情,看意思如今有人管束着果然收敛了不少,若换以前,依着锦毛鼠活阎王的性子恐怕早就不管不顾地杀上天柱山了。
      “咱们自己的事儿我就先甭说了。下午那会儿我在山上潜伏之时,见到刘道通带了一个陌生人回了山寨。可他一没引荐给孟光德,二没给那人寻找住处,而是直接将人带去了他的独院儿。据我估计,应该是从京城赶来送信的。瞧那小子眼圈发干走路乱晃的模样,准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江欣话到此处,五爷忍不住插言:“莫非那人就是罪魁祸首不成?!”
      “那我就说不准了。刘道通的能为颇高,我也不敢靠近偷听。不过来的那小子身高六尺左右,瘦得跟鸡崽子似的。我就不信那个德行的货能打得过二哥三哥。”
      四爷点头:“老江猜的没错。晚饭之后我跟王朝马汉打听了一下入府行凶的刺客究竟是什么模样。他们说虽然对方黑纱包头除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却能看的清那人身高七尺有余,并且目光贼亮也并不显得枯瘦。所以刘道通带回山的那个人肯定是个送信的同谋。”
      展昭听后立刻皱了眉:“也就是说贼人应该还在开封?”
      “那不一定。我琢磨着若是按照刘道通那老杂毛的阴损劲儿,该不会特意指派刺客等大人进宫之时再行凶。所以我估计有一半的原因是那刺客本身并不想伤害包大人。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究竟怎么回事儿只能等回去之后查过才能清楚。”
      五爷接言:“方才猫儿也猜测那刺客是冲着我们来的。”
      听到这里,江欣赶紧打断:“究竟刺客是谁你们过后再论。我今天回来是想说,你们得赶紧想办法把展翔救出来。孟光德那个老东西一心想拉拢展翔为他所用,打昨天回去开始,就打算逼着展翔跟他的老闺女成婚。你们想,一个文弱书生再能挺能不能强得过满山的贼寇。你们要是再等打擂之后如何如何,人命还在不在我说不准,反正展家得多个媳妇倒是必然的。”
      “啪!”地一声,五爷气得两肋生疼,拍案而起。“好一帮不知羞耻的东西!就凭翔儿那宁死不屈的性子,非出人命不可!不行,咱们这就得上山救人!”
      智化赶紧起身按住五弟的肩膀:“要是能直接杀上去救人,咱们还用等到现在?你先稍安勿躁,听江兄把话说完。”言罢扭头,“那么你的意思是?”
      江欣叹气:“这么多日子来,我也看明白了。要想一群人从天柱山的四周上山根本没有可能。我每次来回的道是一条只能容下一个人的山缝。别说那地方陡上陡下展翔不可能进出,就算是体格稍微壮一点的都容不下。所以依我看,最危险,也是最保险的就是良子上次说的盘龙窟。”
      “可盘龙窟和天柱山的山寨中间还差这很长的距离,要想背人离开不被发现,实在是太有难度。”没有见到,却听得仔细。展昭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要暗中救人,所以曾经跟徐良打听过他上下天柱的情形。
      江欣点头:“我查探过地形,的确很危险。但是只要有人掩护,应该没有问题。孟光德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妇两个人还算不错,绝对跟他老子不是一路心。所以对于这个荒唐的婚事他们夫妻的态度也是反对的。所以我估计这几天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危险。而且如果能得到他们俩的帮助,想要离开后三寨不被人发觉地到达后山峰,应该没有问题。”
      蒋平晃了晃脑袋:“我看这件事悬乎。既然小翔在天柱山能保住孟冉的命,孟骥夫妻又怎么可能放小翔离开?”
      “那可未必。连于月人都说孟骥夫妻或许对救展翔出山有用,我也就豁出老脸时不时地去他们俩的墙根听他们都说些什么。我这么估计着,如果将事情的成败厉害跟他们说个清楚,他们应该会帮忙。就算他们不肯吧!对付这样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我们难道还没法子?”其实这一步既为上策也为下策,江欣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没有多少底。只是眼下的情形逼得人们非得想出急招不可,而他离得最近,自然就得想个最近的法子。
      众人沉默了片刻。一半是因为事出紧急没招可想,一半是因为江欣的法子他们没法估出有几分胜算。
      最终依然是四爷蒋平打破了沉局。“现在看来也只得如此了!江欣,我一会儿修书一封你带上天柱山,先跟小翔和于月人商议之后,再一同跟孟骥夫妻交涉。能行则最好,如若不行……”
      江欣会意:“这种事我明白。保证不留后患。”
      四爷叹气:“实属无奈之举,但为保安全缺德也得这么做了。”皱着眉头又想了片刻,“这样,我现在就去修书一封。你拿着这封信先给小翔,这其中的利害他必然懂得如何处理。”

      天还未亮,雨势刚小,归心似箭地人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备好了包袱,只等蒋平的一声令下了。
      而此时四爷,智化,江欣和徐良正在书房之中绘制草图。虽然都知道这时候让徐良暂抛父亲的死信专注绘图有些不近人情,可眼下的情形也根本不允许他有其他的选择。父亲身亡身为儿子的必须得立刻回去,但人还未能救出,这唯一一条没有把守的地方就成了必行之路。哪怕徐良到现在依然想起来盘龙窟的情形就后脊梁发毛。
      放下笔墨,徐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好在上次无名氏带路的时候我不放心自己留了心眼儿,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时间隔得也不算太久,地上应该还有我留下的记号。不过里面的气稀难喘又满是毒虫蛇蟒的味道,必须得快进快出,时间久了我怕展大哥的身子骨儿吃不消。另外无名氏给我的药里都有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肯定有相当分量的雄黄用来避蛇。”
      看着桌子上的图纸,几人点了点头。四爷口打唉声,嘱咐道:“智大兄弟,接下来的事儿可就都得靠你了。展弟虽然武功高强,可正由于为人正直不会走歪歪心思,所以对付刘道通这种专门不走正道的狗东西才会差着个心眼儿。这一点你必须得盯紧。其他的我不用说你们也都能安排,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事不宜迟我们爷们儿这就得上路。”
      智化点头:“四哥放心,只要能把小翔平安救出天柱山,我就不信凭我们哥儿几个还拿不住一个刘道通!”说罢智爷搭上徐良的肩头,摇头叹息。“良子,你这孩子什么事儿都明白,事已至此叔叔我也就不说那些没用的话了。不过大丈夫有仇必报,可千万别把自己给憋出病来。不管是谁下的毒手,刘道通都脱不了干系。我们在这儿收后,绝对不会让他得到好下场!”
      徐良默默地点了点头。“叔叔们的好意小侄心中明白。只不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是将那刘道通生擒活拿,诸位叔叔一定要将其押回开封让小侄亲自动手!就算是只剩了一堆白骨,我也要拿到我父亲的灵前将其挫骨扬灰!”

      雨中分离最是伤感,偏偏这一次又是在这种两边为难的情况之下。
      五爷的手紧握着展昭的肩头,要说的话已经说了很多,却好像总觉得有很多没有嘱咐完似的。
      以往最怕唠叨的锦毛鼠今日却显得格外啰嗦。展昭晃了下头,却无意中看到站在四哥身后的云瑞,因此下意识地推开玉堂依然不肯松开的手。“切记平心静气。”这句话他说了一次又一次,却就是根本不可能放心。不怕别的,就只怕云瑞这孩子年少气盛说话不知道挑拣,这白耗子又窝了一肚子火气和悲愤没地方撒。父子二人要是逮到个机会较上了劲,那事儿可就大了。至于如何处理府中的事,留在这里他也已经顾及不上了。
      而五爷却全然未觉展昭举动中的尴尬。“行了,我们这就上路。”下意识地想要抬起胳膊搂一搂猫儿的肩膀,却因为众人面前不得伸手。所以只是张开五指而后又并拢,低声地道了这么一句。
      分别那一刻的担心和不舍在人马彻底消失在未明的雨幕后变成了挂记和无奈。送出门口的几位此时也都转身回到了衙门。
      展翼给爹爹和几位伯父倒满了新茶,而后重新回到父亲身边低低地声音问道:“爹,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今天的擂台还打不打?”
      没有拿起儿子递来的茶杯,再多冷静清明,展昭也同孩子的想法不同。“雨势虽然渐小,可一点都没有要停的意思。我估计今天的擂台也打不上。智大哥,我觉得我们此时还是采取主动为好。”
      放下盖碗,智化回问:“哦?你的意思是?”自己跟四哥和江欣拜托徐良画图之时,展昭和白玉堂也不可能只是谈论他们自己的事。虽然说展昭为人耿直性格憨厚,却不是个没有心思的主儿,就更别说那白玉堂历来都是个少有的人精子。只不过在现在这种局势下想出来的事情必定得多家商榷。
      “我想一会儿派人送书信要求停擂七天。理由大可不必隐瞒,我想刘道通就算是赶尽杀绝,也得知道哀兵必胜的道理。而我们大可利用这七天想法子将翔儿稳妥地救出天柱山。”主意其实已定,唯一欠缺的就是稳操胜券的法子。哪怕知道天下间万无一失的事实在太少,却总是得想到周全,危险出现的几率越少越好。
      智化听后颇为赞同:“这话说得极是。良子画的图也不是那么清晰,我打算今日就乔装改扮偷偷入一趟盘龙窟。传风,你可认识本地最为年长的猎户,或是土郎中?”
      厉传风思索了片刻,而后点头:“县外三里有一个柴沟坡,那地方住着几户靠打柴狩猎为生的百姓。那里离后桥山不远,那里应该有人知道盘龙窟。”
      “这就好办了!一会儿就麻烦你跟我去一趟,摸清楚路况,救人之时咱们也不至于只靠撞大运。”说完,智化笑着对展昭道:“展弟,这休擂的书信还是越早送到越好。就让那老杂毛以为咱们乱了手脚,才好稳住他。不然我担心他会再一次开溜!”
      听到要去探看救大哥出山的路线,展翼的眼睛就是一亮。“智大伯,你也带上我吧!”
      智化看了一眼展昭,见兄弟无奈地点了点头,他这才淡淡一笑:“好小子。成,那你现在赶紧回房收拾好应用之物,咱们这一行可没准儿要跟野兽蟒蛇开战!”
      知道伯父半开玩笑,展翼当然也不会害怕那些山猫野兽。侧身行微弯身子给爹施了一礼:“爹,那孩儿这就先下去拿东西去了!”

      展昭将信写完之后,才知道智化和厉传风已经带着展翼离开了府衙。抬头看看天空中依然未住的雨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凭智化的头脑厉传风在本地的经验以及儿子的武功来说他都不需要多想。但他们要去的地方偏偏是一个与人无关的蛇虫深窟,雨越大那里面的湿气就会越重,自然也就越憋闷越不好走。
      然而说一千道一万这也都是必然要走的路,所以用力地晃了下头,顺便抖动纸张好让墨迹快些干透。
      柳青和欧阳春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这封信绝对不可能让展昭亲自去送。抛去他们俩之外,也再没有人有分量去送这封以退为进的“战书”了。
      欧阳春刚想动地方,柳青大手一搭先他一步站起身来到展昭身后。“兄弟,这封信让哥哥我去送吧。”
      “柳大哥,这种小事让芸生和珍儿去就成了。”虽然知道让柳青送信和让侄子们送信所能达到的成效完全不同,展昭却还是有些不安心。
      柳青也没多话,更没说什么如之何。他知道这种事儿展昭比自己懂得多。不过是当初自己对他的态度的确不怎么样,虽然因为妹子的关系有所缓和,可没有想处过几日的感情又何来的深厚?况且白玉堂临回京前嘱托自己一定要看好展昭,他就更不能自己把自己往外人那堆里划了。所以只是伸手从展昭手中半接办抢过那封信纸,而后才沉声道:“芸生认得路,让他跟着我一起去不就成了!”
      又送走了一拨人,整个衙门里剩下的也就只有不足十个人了。待展昭命卢珍到县城中寻找马义之后,他这才得空同欧阳春坐下来交谈。自然,所能谈论的也必然是现在的局势和接下来的行动。
      “老哥哥,您觉得刘道通这一次会计划如何收场?”打前天晚上到今天凌晨四哥和玉堂等人离开,展昭的脑袋就没有停止过思考。可想来想去都是一锅浆糊,事情越来越多,情况越来越糟糕,他完全捋不出头绪。可不知怎的,许是因为现在玉堂和云瑞不在自己眼前,所以暂且松缓下了最为憋闷的情绪,以至于就算三哥亡故二哥重伤的悲伤仍时刻在心头徘徊,头脑却清晰了不少。
      欧阳春伸手在自己的大秃脑袋上摸来摸去。想了好一会儿,他才回道:“说句连我自己都不乐意听的话。刘道通那个假老道的心眼子太多,就算合上你我几兄弟的脑袋也不见得能琢磨得过他。这次不就是让他得了逞?”
      摆手示意展昭不要插言:“听你们说的意思,孟光德原本是前朝王族的后裔,本来也是朝廷中的侯爵。如今占山为寇是想要划地分疆自立为王。虽然这些朝廷中的事儿我不懂,可这道理拿笨心思想也能明白。一个山头如何能敌得过一国百万官军?”
      展昭苦笑:“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我觉得孟光德并不是个没有脑子任凭刘道通左右的人。而且江兄在山上探听得知,天柱山上上下下有喽啰兵五千多人,据说孟光德还有一万多兵丁被分散在夏和辽的边境之内以备不时之需。可正像老哥哥你所言,再笨的人也能知道这么点人手根本不可能是朝廷大军的对手。所以我才担心,万一刘道通这一次又只是拿天柱山做个垫脚石……他的下一步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听完展昭的话,欧阳春也不禁吸了口凉气:“照你这么说,就是那刘道通极有可能从掳劫小翔到派刺客进开封府都不是跟孟光德实现商议过的计策了?”
      展昭轻轻地晃了晃头:“翔儿的事究竟怎么回事我说不准。但我总觉得开封杀人的刺客一事不太像是孟光德指使所为。试问一个一心想做皇帝的人,又怎么会让那么高能为的刺客只是进开封府衙杀一个护卫?”
      “如此说来……那假老道真没准儿就会把天柱山和孟光德一扔,钻进森山老林让我们捉寻不到!不行!我们答应了老四老五还有良子一定要拿下刘道通,这一次绝不能让他再这么不声不息地跑了!”欧阳春多少年来没有发过这么大脾气,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所以一巴掌拍落之后,本就不是什么好料做的茶几登时被击得粉碎。
      展昭没加留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吓了一跳。“老哥哥。您先别火。方才那封信里我将开封府发生的事写了个清楚。这件事如果是孟光德指使,他必然心中得意疏于防备。如果是刘道通隐瞒着他办的,那孟光德得知之后就绝对不会让刘道通轻易逃脱。”
      一时心急升了火气,但在听完展昭的话后,欧阳春立刻睁大了双眼,最后竖起拇指朝展昭点了点头:“我还以为只有老四和智化能想出这种招数,没想到跟着老五这么多年,你也学得了如此本事!”
      被哥哥说得脸面一红,展昭尴尬地抖了下嘴角。“老哥哥,莫要拿小弟玩笑。”淡笑过后,刚刚有所缓和的表情再一次凝重了起来。“可如此一来,我实在是担心小翔会遭刘道通的毒手。”事情已经败露,刘道通必然不会想不到触怒朝廷,惹毛了开封府的人天柱山会是什么下场。而这局棋一切经走到了这一步,他还会在乎铲除一个人质?
      扭头看向窗外的乌云密雨,欧阳春紧皱双眉,轻叹了一声:“希望智化能带来好消息。江欣也能尽早送来喜信儿。”

      天过申时,卢珍这才带着马义回到岷凉县衙。
      而此时的展昭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担心在厅内坐立难安了。见到卢珍和马义一身雨水的走进门,展昭赶紧上前迎接。“马将军,实在是辛苦您了!”
      马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得的确有些惨。连着两天一宿的大雨,可把他们这些装乞丐的军兵坑了个够呛。“我们这些人常年行军在外,早就习惯风吹雨淋了。不过这方圆几百里,多少年来都没有下过这么猛的雨,我看那天柱山上的人也不是好作!”
      展昭苦笑不应,伸手轻马义落座:“马将军,这次请您过来,是想跟您商议一下借兵之事。”
      马义早就料到了此行的目的,否则展昭命人冒雨找自己过来根本没有其他的原因。“展护卫有话只管吩咐。我们大帅说过了,只要是为救展少爷,您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这件事着实有些为难,就算童将军肯同意,展某也觉得愧对他老人家。只不过破山之事迫在眉睫,尽管朝廷没有下达抄山剿匪的文书,可山上的贼人的确触犯了国法,企图有谋反之实。”说到这里,展昭叹了口气:“不瞒您说,昨天我们在擂前收到消息。二十多天前我们开封府进了一命刺客。我三哥徐庆被害丧命,我二哥韩彰身受重伤如今还生死不知。府中的人等之前全在岷凉打擂救人,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分兵两路,今日在上已经有一半人马回了汴梁。而我们也断定,伤我兄长的人必定是山上的贼首刘道通所指派。就冲这个,我们就不能让那罪魁祸首再一次逃脱!”
      展昭的话说的简约,却意思明了。听闻五鼠弟兄短了一人,马义也顿时皱紧了眉头。“展护卫放心。别说这件事关系到展少爷的生死,就算是为国除害,为忠良报仇我们大帅也绝对不会袖手不管!那么展护卫,您需要多少精兵如何分派?”
      当初派来的五十家兵如何调派童将军无需向他人交代,但自己想要派人围山所需的兵马可就得动用朝廷的边关守军了。本来他还在犯难,现在一听马义的言词,胸中发热,实实在在的觉得暖入心窝。“具体多少我从没分派过兵马说不出准数。但我们的人打听过。天柱山山上山下的喽啰兵,加上被他们请来的和投奔他们而来的绿林人,还有他们吞并的周遭山寨的人手全部算在内,应该是五千人上下。据说孟光德还有一万多兵卒散分在夏辽境内,我想要调集这些人,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办到。我们现在只求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天柱山围住,不让贼首逃离,等到我们将小翔救出天柱山,到时候再一起杀上贼峰,全面剿之!”
      马义听后立刻站起身,朝在座的各位一拱手:“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这就赶回汜殃关。可是要调配足以对付五千贼匪的兵马,最快也得十天。”
      展昭立刻皱紧双眉:“我知道这件事很让人为难,但我们想在七天之内将小翔救下天柱山,所以如果能尽早一日,还请马将军……”
      知道展昭绝不是想要为难自己等人,马义没有迟疑,立刻拍了拍胸脯子:“成!我尽量快去快回,诸位就等我的消息吧!”

      天到掌灯,连下了两天一夜的雨终于算是停了下来。马义告辞之后,柳青和芸生就回到了衙门。把书信送给山下的岗哨,自然不需要多费唇舌。只是因为雨天道路难走,加上二人一路细心留意状况,这才晚回来了个把时辰。
      可时到此时,智化带这厉传风和展翼三人依然没有露面。这不得不让所有人都把心悬到了嗓子眼儿。
      展昭头一次觉得自己心中有一股急火烧得自己发躁难耐,以往的沉稳淡定实在是没办法镇得住担心和愤怒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一声呼喊打破了厅内压抑的气氛。“智大侠他们会来了!”邢如虎也是盼的两眼发红,方才蹲在门口看到三人并肩而归,他立刻蹦了起来,赶紧跑回院儿里送信。
      等到展昭等人迎到门口,智化三人已经晃进了院儿内。不肖多看,就从这爷儿仨走路的模样上来看,这一次的探窟之行该不是那么轻松。
      连忙将人拉紧厅内坐好。没等展昭开口,芸生头一个憋不住了。“智大叔,那地方究竟怎么样?能不能行得通?”
      智化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回想起那山窟里的情形,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那地方倒是行得通。可你看我们仨,运用内功屏住呼吸尚且一身透汗脑袋发僵。展翔那身子骨儿能不能受得了还真难说。”
      听到这句话,芸生的眉眼立刻立了起来。不是想对谁发脾气,而是他最担心的就是那地方不行。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寻其他的机会,恐怕比冒险过那个盘龙窟更困难!
      不是想说丧气话,可展翼实在是觉得这件事儿太勉强。“爹,我觉得太难了!”
      展昭皱紧眉头,打量了几眼三人的脸色,就知道哥哥的担心和儿子的否定不是没有道理。但他却问了厉传风:“厉兄,你觉得如何?”
      厉传风叹了口气:“大人的身体从前如何我不清楚,但这一年多来还算不错,就算染了些小毛病自己配两副药也就好了。智大哥和小翼的话说的的确没错,以一个文弱书生的身体来说,那地方的确很危险。可我觉得,就凭着大人的坚强,要过这盘龙窟也不一定非输不可。”
      仔细地听完厉传风的话,展昭的嘴边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智化也好小翼也罢,哪怕他们认识小翔再久,再熟悉他的身体,都不如跟随在小翔身边一年之久的厉传风来得更加清楚。展翼这两年多在边关苦地所磨砺所出的秉性,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如论如何都不可能清楚知道的。
      所以展昭才会去问厉传风,而不出意料,对方也真的给了自己一个值得放心的答案。“这件事你我众人都不需要做主。待江兄从天柱山回来送信之时,不管孟骥夫妻是否同意,这择路一事还得让小翔自己做主。若他惧怕盘龙窟的情形,我们这么多的人也不是不能考虑拼死直接杀下山寨。不过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因为我们所担心的理由退缩。”况且有他们这些人在,就绝对没有刚离虎口,就没龙窟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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