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愉耘

16、流浪

　　拿出手机，通知方蕊一声：蕊，我去Y城放逐心灵了，有事请致电大号。
　　该通知的人都通知了，叶雨收拾行李，拿着火车票，出门。
　　车外，昏暗的路灯投下斑驳的影子，在这个城市呆了三年了，这里没有刺眼的霓虹，没有拥挤的街道。晚上，寂静得出奇的街道总会打消外出的欲望，放眼望去，都是星星点点的灯光从窗台透出。
　　叶雨喜欢这种生活，夜深了，街上的行人少了，每个人都呆在家里，分享一天的忧伤与喜悦。
　　看着逐渐远去的学校，叶雨开始后悔现在的选择，几次想开口让司机回去，都被照片中的情景打消了念头，坚定了决心，决意不再回头。
　　坐在候车厅里，看着墙上的时钟，陷入发呆状态。还有一个小时，要干嘛，能干嘛。拿出手机，打开阅读软件，随意翻开一本电子书，看了起来。眼睛触及到每个字传输到脑海中都变成两个字——卓夜。直到“卓夜”这两个字塞满了脑海。叶雨抓狂，果断关掉软件，坐在那继续发呆。
　　深夜十一点，火车到站，叶雨的心早就因为发呆而处于睡眠状态，手脚只是麻木地听从吩咐，上车，放行李，收拾，睡觉。
　　突然传来的嘈杂声把叶雨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就占了你的位置吗，换了不就成了！”一个女性的声音传来，叶雨没有动，凭感觉判断这是一个中年妇女。
　　过了一会，传来一个怯弱的带着恐惧的声音，“可这是我的位置。”
　　“我已经坐下来了，东西也放好了。换一下还不成！”前者的声音再度传来，语气透着几分胁迫。
　　叶雨自动脑补下面发生的画面，一个年龄稍长的女子看错车厢，来错位置，却遇上它的真正主人，而这个主人却是一个刚学着出远门的高中生。前者不愿意走，后者不愿意换，所以两军对峙，实力悬殊。
　　叶雨明显听到有人后退的声音，自言自语，“感觉有点像我被某人恐吓时的样子。”说完才发现又想起卓夜了，敲了自己脑门一下，翻身，面壁。
　　小女生的一句“可是……”还没说完，就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阿姨，您看这姑娘还小，估计是第一次坐车，可能不懂这些。这样吧，我帮您把行李提过去，您给她换一下，好吗？”
　　原来是和事佬。年龄稍长的女子看见有人给自己台阶下，再者也担心这种吵闹会引来更多人，尤其是列车员的注意，所以应了一声“好”，把行李递给这个男生，跟着走了出去。
　　车厢安静了下来，叶雨看着天花板，发呆，诶，卓夜，你知不知道，我刚才上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赌你会出现在我的后头。唉，结果还是输了。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离开，你会不会像我想你一样，一样的想念我。这一次，我想试一下，离开你，放过自己。摇头，苦笑，打消所有关于他的美好幻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雨在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睡着了，偶尔醒来，就可以看见对面有一张清秀的脸。

　　Y城
　　离开火车站，抬头看天，终于能见阳光了，虽然我不爱你，但还是十分想念的。拖着行李，一路上拒绝无数的拉客行为，直接抵达下榻酒店。
　　第二天一早，叶雨就拿着先前收集的资料去往第一个目的地。
　　一进门，形态各异的石头错落地站在那。大自然果然是最伟大的设计师，由它的手打造的东西美得让人窒息。
　　撑伞，一个人悠哉地在石林中穿梭，偶尔停步，伫立，瞩目，猜想某个石头像什么，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这个，是不是得道成仙的狗呀？”叶雨站在某一个石像前，抬头，自言自语。
　　“你刚才说，像什么？”一个男生从背后传来。
　　“狗仙人。”叶雨点点头，肯定自己的想法。
　　后面有一阵阴冷气息拂过，叶雨纳闷，回头，“刚才是你跟我说话？”
　　“除了我，还有别人吗？”眼前的男子长着一张媚邪的脸。叶雨第一感觉就是，比卓夜长得好看。
　　四处张望，的确没人。轻声说句“不好意思”，继续盯着石像发呆。
　　男子收起刚才的阴冷气息，走到叶雨旁边，露出一个十分友好的笑容，“你好，我叫者木和。大家都是一个人游玩，不如一起吧。”
　　叶雨看了他一眼，“您好！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习惯一个人。”
　　“没关系，没关系。我比较好奇你刚才说的那个狗仙人。”
　　“这个啊，这个狗仙人可能是哮天犬，在它成仙之前和一个逃走的小仙女相爱，结果被王母发现，把小仙女抓走了，然后它苦心修道，终于得道成仙。到了天庭，它才知道，原来小仙女早被贬为凡人，所以它回到原来的地方，每天等着小仙女。时间长了，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叶雨的目光还是停留在石头身上，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变幻的表情。
　　“民间传说？我怎么没听过。”我是正宗的云南人，在云南，有我没听过的传说？
　　“不是，我瞎掰的。”叶雨拿出水，喝了一口。
　　者木和满脸黑线，顿了顿，恢复先前的语调，“想象力真不错。”
　　“谢谢赞美。”叶雨看了者木和一眼，点点头，算是告别。迈出的脚还没落地，就被者木和拦住，“等会，带你去个好地方。”
　　登亭，放开叶雨的手，双手放在栏杆上。叶雨揉揉被抓疼的手，刚想抱怨，抬头就看见一张完美的侧脸，可惜，糟蹋了。走到亭子的另一边，远远眺望，石林的景象尽收眼底。
　　湛蓝的天，没有多余的颜色，葱郁茂盛的丛林，与石林共同生长。虽说各处石头都不一样，但总能告诉世人，这个地方，属于自然，容不得破坏。
　　“美吧？”者木和没有过去，仍旧站在原来的地方。
　　叶雨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就听到者木和略显忧伤的一番话，“其实吧，你来这里呆久了就会发现，其实这些石头就是人，人就是石头。虽然看上去都不一样，但本质都是一样的。自然赋予他们生命，他们努力生长，以自己的姿态。他们都有自己的骄傲，不会因为谁而自我放弃，也不能。石头看透这一点，他们活了千百年，人看不透，才会有这么多烦恼。”
　　叶雨回头，看着者木和的背景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叶雨走到者木和身旁，说了几句话，道别，离开。
　　第三天，因为昨天的那番话，因为昨晚的那个梦，叶雨很早就醒来了，收拾好东西，就出发去下一站。
　　因为是夏季，红嘴鸥还没来访，湖面平静得出奇。
　　太阳已经出来了，天像是用画笔绘上的蓝，没有一丝杂质，却多了几分洒脱。以前总不相信水面如镜的说法，今日所见，有过之而无不及。湖就是一面镜子，她澄清，她深邃，她有着无法言喻的优美。
　　叶雨蹲下来，看着，发呆。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来了一个人，站立了几分钟过后，也蹲了下来。
　　“蹲着，不怕影响形象？”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叶雨抬头，愣住，“怎么是你？”起身，拍拍酸痛的双腿。
　　“我们有缘嘛。”者木和站起来，把拍摄的相片递给叶雨。
　　叶雨接过，看了眼，“日出？真美！”
　　“你怎么不早点来。”者木和背对叶雨，看着远处。
　　“一个人，不安全。”
　　“我不是在吗？”者木和走到叶雨面前，似笑非笑。
　　叶雨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赶紧转移话题，“在大自然面前何须注意形象。越自然越好嘛。”
　　刚才还是湛蓝的天，现在抹上片片白云，如果天是黄澄澄的，是不是会变成奶油蛋糕啊？
　　叶雨抬头，盯着准备变脸的天，蓝莓蛋糕也是不错的。
　　者木和打伞，遮住叶雨的视线，叶雨沉着脸，阴沉沉的，“拿开，我要看天。”难得我有机会出来看看，怎么可以扼杀！
　　“下雨了。”没有一丝感情。
　　叶雨把手伸出来，手心被雨打得痒痒的。往后退一步，置身雨中，摘下眼镜，仰起头，张开双手，任由雨点落下，然后汇成一条线，顺着脸颊流下来。
　　淋雨的感觉真好。以前卓夜在的时候，总不让我淋雨，说是对身体不好。其实，有的时候，在雨中可以把情绪融化，谁也看不到。
　　者木和把伞丢到一边，也学着叶雨的动作，仰起脸，只是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像是在生谁的气。
　　雨越下越大，叶雨耸肩，放弃淋雨，戴上眼镜，捡起地上的伞，走到者木和旁边，为他撑伞。
　　者木和一把推开叶雨，气力中透着愤怒。叶雨倒退几步，稳住脚，看见他已经完全湿透了，担心这样下去会病倒，“你傻呀，干嘛淋雨！”
　　者木和没有说话，恢复原来的动作，叶雨无奈，把伞放在他的头顶，拿出自己的伞，“你继续，不打扰。”佯装离开。
　　这招果然见效，者木和睁开眼，死死盯着叶雨，沉默了一会，“去避雨吧。”
　　雨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由于刚才的“自虐”行为，者木和出现感冒的症状，当然也安静了不少。叶雨猜到他的淋雨可能和自己有关，所以不敢多说，只是叮嘱了几句，就出去了。
　　走过湿哒哒的林荫道，两排的树丛成了天然的花洒，风一吹，叶子上残留的雨滴就会落下，走过的人不但没有遭殃的感觉，反而觉得惬意。
　　站在湖畔，远远望去，天与湖都是紫橙色的，界限分明，却无比自然。夕阳触及不到的地方，灰暗一片，没有半点突兀，与天，与湖融为一体。
　　叶雨扬起嘴角，世界安静了，睡去了吧。一天将歇，连自然都在告诉我们，什么是安静，什么是休息。
　　我是不是也该休息了，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