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坛野兽]谁杀死了知更鸟》林之书

2、02 苍蝇

　　这场瘾君子和康戒陪护的初次会面尚算个不错的开始，至少让T.J对被找了个保姆的反感打消不少。
　　不过该说的事情还一件都没说，所以简单安置好行李，乔伊斯主动去T.J的房间找他。
　　T.J正躺在床上懒洋洋地不停换台，眼睛根本没看在电视屏幕上，满脸百无聊赖，身体惬意地舒展。
　　乔伊斯没法不去注意这方面，至少他能让自己不表现出来，他主动去调动那股力量，让它在自己的身体中占据更多的空间，认真地站在床前说：“我的工作内容包括保证你远离毒品，帮助你养成健康的生活习惯，包括饮食作息——你介意我参与到拟定菜单中吗？”
　　T.J爽快地说：“只要妈妈和厨师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其实只要稍有接触就能知道，T.J这个人很好说话。一方面，他生性大方，另一方面，他经常也想当个好孩子，经常对如今的自己感到厌恶，只不过他——太软弱了，总想用最简单也是最糟的方式让自己逃避到轻松的地方去。
　　乔伊斯继续说：“那么介意修改一下你的睡眠时间吗？晚上没有事情就十一点睡觉，早上七点钟起床，然后跟我一起出去跑步。”
　　T.J没反驳，在自杀这件事把父母吓坏之后，他不介意尽可能做一段时间的乖宝宝，只要他能做的到的话：“那么早我可睡不着。”
　　乔伊斯平静地说：“今晚我们可以试一下，睡前一小时不要洗澡，我给你按摩。”
　　T.J饶有兴味地抬头看他：“按摩？”
　　乔伊斯回答：“辅助戒毒通常使用的手段包括针灸、冥想、瑜伽、按摩，最容易为人接受的就是最后一项，我们先从这个开始。”
　　T.J思考一下就痛快地答应了，他充分享受过各种按摩手法，还没试过把这件事融入到戒毒里是什么效果。
　　他倒是满怀跃跃欲试的心态，乔伊斯则在进他的房间前先做了一个小时的冥想，经过那场令人哭笑不得的初次会面后，乔伊斯对自己的自制力完全信心不足。
　　那种让他无往不利的力量在面对T.J的时候并不起效。
　　乔伊斯明白原因，那种令他摒弃感情和理智的力量来源于他心底的不甘和欲求，所以他做什么都能成功，可T.J不是他必须做成的事情。他不想从T.J那里得到任何东西。
　　这种不自信与乔伊斯通常的行事风格大相庭径，T.J脱衣服的时候，乔伊斯还在心里默念圣经。
　　至少他的紧张没有流于表面，所以T.J没再逗他，脱完了只穿一条内裤趴在床上，房间里暖气开的很足，所以乔伊斯穿的也很单薄，短袖衬衫和休闲裤。
　　他注视着完全不设防地趴在他面前的T.J，缓慢地在掌心搓揉开精油，贴在T.J脆弱的后颈，大拇指抵着颈侧，用力按了下去。
　　从颈，到肩，沿着两条手臂向下，按摩到每一根手指，再回到肩胛骨，背，然后是腰，大腿，小腿，最后到脚心。
　　毫无阻隔地碰触到肌体的每一寸，乔伊斯却没起什么绮念，全心全意地想缓解心理与生理上的折磨留在这具身体上的伤害。
　　比起乔伊斯圣诞节最后一次看到T.J，他显而易见的消瘦了。
　　戒毒所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
　　康戒陪护虽然是兼职，相关的技能乔伊斯的确都一丝不苟的学过，力度不轻不重，从头到脚捏完两轮，T.J已经昏昏欲睡，乔伊斯放轻力道再做完一遍，他就睡着了。
　　乔伊斯轻手轻脚地把他翻过来，拿起放在床头的睡袍给他裹上，然后还是没忍住抱起来试了一下重量，跟估计的差不多。
　　看起来眼力没退步，乔伊斯微笑，笑得十分涩然。
　　这里只有他和T.J两个人，T.J已经在按摩下入睡，睡颜舒适又安宁。此刻的气氛让乔伊斯无比眷恋，几乎不想离开。
　　然而这种渴望只停留在心底，他手上并没有迟疑，关掉空调，为T.J盖好被子。
　　出门之前，他轻轻说：“晚安，托马斯。”

　　这是自杀以来T.J睡的最好的一觉，无论在医院病床上，还是戒毒所里，他都不可能安稳得住，精神上的强烈空虚与痛苦时时刻刻折磨着他，家是他唯一的避风港。
　　不过T.J没能如愿睡到自然醒。
　　已经十几年没在七点钟起床的T.J被叫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乔伊斯穿着一身运动装站在他床边，没什么表情地说：“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T.J痛苦地抄起枕头盖在脸上，以他玩性甚重的性格，最受不了这种认真到一板一眼的家伙。
　　乔伊斯伸手揭起枕头，说：“你的睡眠时间已经足够了，这个时候吃完早点去晨跑正好。如果你觉得生物钟难以调整过来，我可以给你按摩一下头部。”
　　T.J自暴自弃地嘟哝：“随便你……”
　　于是他没骨头似的被乔伊斯扶起来，五指像梳头发那样在头上按揉，没几分钟还真渐渐醒了过来，不过T.J觉得还挺舒服，干脆坐着没动。
　　乔伊斯对按摩的效果心里有数，五分钟后就停了手，T.J的睡意已经荡然无存，睁开眼睛看向他，不可思议地说：“按摩还挺神奇的。”
　　乔伊斯说：“谢谢。”
　　这么一来T.J也不好意思再赖床了，他爬起来脱掉睡袍，才想起来他没有合适的运动服，转头想告诉乔伊斯，却发现乔伊斯刚刚关上房门。
　　T.J不确定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赤|裸的胸膛，是因为这个吗？他不禁喃喃：“纯情的男人，我的睡袍不还是你帮忙换上的吗？”

　　最后T.J捡了身尽量宽松舒适的休闲装，蹬着拖鞋出房间。看到T.J精神奕奕地出现在早餐桌上，让伊莱恩和道格拉斯都吃惊不小，往常他们能在这个点看到T.J只会因为他彻夜没睡。
　　虽然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但第一天就纠正了T.J的作息无疑是个好的开始，伊莱恩和道格莱斯不由都对乔伊斯提升了些信心。奶奶玛格丽特还没起床，伊莱恩招呼道：“甜心，这是乔伊斯做的早餐，来尝尝，看你会不会喜欢。”
　　“你知道的我对食物没什么偏好。”T.J一边拉开椅子一边张望乔伊斯的身影，乔伊斯就顺着他的视线端着餐盘走出来，“早餐有全麦粥和煮鸡蛋，你要牛奶还是鲜榨果汁？”
　　“果汁，”T.J接过餐盘放在面前，说：“我没有跑鞋，待会儿我们是不是得前去趟第五大道？”
　　道格莱斯插话：“昨天我们送你的出院礼物你没拆吗？我送了一双跑鞋。”
　　T.J惊讶地看向他：“你们商量好的吗？”他看向母亲，“妈妈你送了运动服？”
　　伊莲恩诚恳地摇头：“那是你奶奶送的，甜心，我送了一个划船机。”
　　T.J差点被粥呛住，悻悻地说：“还不如送我一个按摩椅呢！”

　　因为待会儿要运动，早餐的份量乔伊斯准备的不太多，T.J只吃了个半饱，伊莱恩和道格莱斯都去上班了，乔伊斯在门口教他活动开身体，然后领着他跑上大道。
　　这个时间出门上班的车很多，晨跑的人也很多，时不时能看到有人迎面或者从身后跑过，一开始T.J还觉得挺与有荣焉，自己也算迈入健□□活节奏了，不过没多久他就开始乏力，哪怕乔伊斯照顾他的体质与速度跑的并不快，磨到预定路程的一半，T.J就彻底跑不动了，汗流浃背地往路边长椅一坐，开始耍赖。
　　乔伊斯在他旁边原地踏步跑，低头注视着他满头大汗脸颊通红的模样：“你从来没有锻炼的习惯吗？”
　　T.J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冒热气，无比干脆地说：“没有！”
　　乔伊斯又问：“你喜欢什么运动？”
　　T.J摊在长椅上，有气无力地说：“很多，但只喜欢看。”
　　乔伊斯沉吟片刻，决定道：“是我的错，从明天起我会把路程减少一半。”
　　T.J虽然很想说要不然取消算了，不过身体是他自己的，想了想他还是把话咽回去，自我安慰道：“明智的决定。”
　　乔伊斯停下步子，弯腰扶起他：“今天走回去吧，刚跑完不要马上坐下。”
　　T.J一把抓着他的手臂，顺势趴在他身上：“我没力气了。”
　　乔伊斯看着不算特别高大，手上力气却不小，硬把T.J拉了起来：“这样对心脏不好，至少得走一段。” 他取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给T.J擦汗。
　　他的动作温柔又仔细，目光专注，不是看着T.J，而是看着手上的动作，好像就剩下这一件值得做的事。T.J虽然一直很配合，同时也在审视这必须插入自己生活的康戒陪护工作，这种做事的集中力他只在自己母亲，那位美国最有影响力的女人身上看到过。T.J忍不住说：“你应该去当护士。”
　　乔伊斯说：“现在做的也差不多。”
　　T.J赞同道：“对哦。”
　　勉勉强强走了五分钟，T.J死活不肯再挪了，最后是乔伊斯把他背回去。
　　在他背上没一会儿，T.J又开始不安分，“乔伊斯，我饿了。”
　　乔伊斯慢吞吞地说：“我准备了芝士牛奶玉米粥和布丁水果燕麦碗晨跑后吃。”
　　“太好了，”T.J欢欣鼓舞地说，“这比全麦粥强多了，如果你做的不好吃我会惩罚你哦。”说着他突然兴起，环抱着乔伊斯脖子的双手抬起来，摸索着蒙住乔伊斯的眼睛。
　　乔伊斯停下脚步步：“哈蒙德先生？”
　　“叫我T.J，”他随口说，兴奋地安抚道，“别怕，继续往前走，乔伊斯，我会给你指路的。”
　　乔伊斯没有迟疑，再度迈步，在T.J兴致盎然的指挥下，每一步都迈的很稳。
　　清晨的阳光透过T.J的指缝，眼前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夹着光斑的暗橘色，T.J在背后笑道：“你在眨眼吗？睫毛蹭得我手心好痒，其实你闭上眼睛也可以的。”
　　乔伊斯依言阖上眼眸，循着T.J的声音往前走。六年的时间，注目于T.J的时候，他没有一次闭上过眼睛，不过这一次，即使他不看着，也不用担心会错失什么，T.J正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