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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对谁好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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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逃一般的离开了医院那个让她窒息的地方。然后拖着还伤还没好透的身体去了日本,临走迪诺还跑到机场送行,说什么过几天我会来日本看你的,要不要给你带我家的特产。
迪诺就是有能让她发疯失控的本事,要不是考虑到机场上杀人她肯定会被抓起来迪诺应该被她切成马肉片了。
“如果迪诺先生不让你对我好一点,你会不会对我好一点?”很久以后沢田纲吉想起最早的时候的那件事,问那个靠在窗口望着天上的浮云,百般无聊的女人。
她当时似乎在发呆,虽然沢田纲吉觉得她发呆的时候很可爱,只要她不说话不生气,无论何时都是很美的,怨毒愤怒而又悲哀,有时候能看出一种悲凉的美来,特别让人觉得难过。可是你不小心的话,她下一秒就会撕烂你的嘴巴或者用刀砍下你的头。
关于当时的场景,沢田纲吉记得清清楚楚:她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迅速的掏出了手枪,在他脑后挂着彭格列旗帜的墙上打完了所有的子弹。
看,她就是这样凶残的女人。就算他已经不复年少时期的天真仁慈和善良,已经走上了那条背负原罪的道路。她也不会把彭格列十代目的威严当回事。沢田纲吉十分感叹,她不愧是从小就被XANXUS养大的,脾气也和他那么像。他都快挂不住彭格列第十代首领以温和宽容仁慈闻名于世的笑脸,嘴角都快笑的僵化了:“虽然你很生气,可我还是要说……维修费……”
她斜着眼睛看他,那双红色的眼睛瞪的他脖子后面都有些微凉。
可是,他依然觉得她很好看,足以让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看,看着看着他就忍不住捂着脸闷笑起来。
她不说话,只是丢掉了打空的弹匣,开始用十分缓慢的速度填装子弹。
在她生气装完子弹然后对准他的脑袋在上面开洞之前,沢田纲吉觉得自己还是得顺着她的毛安抚:“好吧,还是在我的薪水里扣吧。”
用彭格列遗传的超直感来作弊,去窥视她的真实想法,这大概就是报应。他苦笑着看着黑泽纱重从门外把一大堆半人多高的文件重重的堆在他的办公桌上,然后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认真的擦拭着她那把刀,森冷的光折射在他脸上,不寒而栗。
“我做就是了……”
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沢田纲吉依然不知道,在她心里,自己能排第几位。自己的部下都表示,自从纱重小姐担任秘书这几年,我们的工作轻松了很多,不愧是里包恩先生聘用的精英。对此沢田纲吉只有无奈加苦笑,如果每天都被上了膛的手枪顶着后脑勺,只要自己干不成就会被崩掉的压力下,他能不敢逃避也不敢不努力工作吗?
他以为自己好不容易从里包恩那里顺利毕业,他就不会再管自己了,没想到来了个更狠的。
迪诺说,对他师弟好一点。
黑泽纱重在第一眼看到那个小男孩的时候觉得他真的……难以言喻。
胆小懦弱畏畏缩缩,和她见过的初代彭格列首领简直天壤之别,唯一相似的,大概就是那张已经有了酷似初代轮廓的脸。
他们两人在长相方面,出奇的相似。
遗传真是很神奇的东西,她跨越了将近百年的光阴,说历史总是在重复的也好,说岁月会在不停的年轮上刻下属于彭格列的印记也好,她看到他的脸,居然觉得很怀念。
怀念上个世纪意大利阴冷而又混乱的街头,怀念那个收留她把她当成自己妹妹的女人。
还有丢失在过去的那只迪诺的打火机,和自己一去不返的纯洁。
人各有命,不管好坏,你都得受着,多的是比她更惨的人,所以她从来不自哀自怜,有什么用呢?她的生活就是提着脑袋过日子,有今天没明天,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被仇家杀死。
他看着她的脸,然后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的和她说话,语无伦次。被那个鬼畜的家庭教师里包恩狠狠的用变色龙变成的棍子抽打。
从一个废材到十年后会在自己的棺材面前露出那种表情的男人啊。纱重小声的叹了一口气,一点都不文艺的感叹:时间是把杀猪刀,它能把眼前这样软弱善良天真纯洁的少年变成那种样子。也算得上是鬼斧神工,惊天动地了。
她的角色是一个死了爹妈无家可归的少女,纱重认真的想,这也不算是欺骗,她本来就是死了全家的人,孤身一人为了生存奋战了那么多年,所以什么样的身份都无所谓,这个任务也不会太长。
迪诺送她去机场的时候对她说,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对不对他师弟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对自己好一点。
跳马这个人,总有办法在她设好防御之后又把她击得粉碎,最后那点可怜的自尊都在他无意的关心中碾的粉碎。
纱重把自己仅有的行礼放在客厅里,看着天花板,沢田纲吉的家里的布置不管怎么看都是传统的日本家庭,因为沢田奈奈是个好女人,所以显得特别的温暖,就连她的孩子,都透着软糯的良善。
一切对她都是友好的,可是这种属于正常人的友好,却让她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沢田奈奈把她拥抱在怀里,说了一句你辛苦了。爹妈不在一定过的很不容易,要是我家那个笨蛋爸爸早点把你送过来就好了。
这句话来的太晚了,未免太晚了,实在是太晚了,它足足晚了十年。
她只是僵硬着身体木然的站着,看着素未相识的女人为她虚构出来的遭遇落下眼泪。
知晓真相的里包恩默默的压低了帽檐,他不会说那种可怜或者同情的话,那太侮辱这个姑娘了,尽管命运从未对他们这些人公平过。
黑泽纱重的房间被安排在沢田纲吉房间对面,并不大,原本是杂物间。奈奈觉得她的父母去世不久一定很难过,所以特意安排了个能看得到外面风景的房间,虽然不大,但是给了她足够的个人空间。
因为有着身体不好的传言,她干脆连学校都不用去,直接请假在家,只要出席日子够就好。沢田家每天都很热闹。
一平蓝波两个小鬼一直在楼下吵吵闹闹,里包恩时不时的给沢田纲吉一发死气弹让他光着膀子只穿一条四角裤满大街的狂奔。
她靠在窗口往楼下看,觉得等到十年后,这会不会成为彭格列十代目的黑历史?成为守护者们私底下的下饭笑料?
他快乐的日子也只有这段短暂的学生时代了,再过几年,也许不用他十八岁,就会变成恶名昭著的黑手党首领,肩负着一万人的生死,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头顶上还顶着软绵绵的兔子耳朵,还能过着没肝没肺的快乐生活。
快乐的日子不会太长。
“那个……你的兔子。”沢田纲吉把他妈妈帮纱重缝好的那只破旧的黑兔子玩偶:“啊……我妈妈昨天发现坏掉了所以帮你缝好了……那个……我……”
他站在门口,抱着那只黑色的兔子玩偶,现在看上去只是旧了点,身上多了几个补丁,他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点颤音,听说他是第一次和除了笹川京子以外的女孩子说话。
她抬起头,看着沢田纲吉,这个懦弱胆小可是心地善良的孩子,很快就会被染成黑色,想想她自己,那些年早就被错过。
“没什么。”
少年结结巴巴的说话:“我能进来吗?”
“随便。”这是他家又不是她家,她只是寄人篱下。
沢田纲吉用力吞了一口口水才鼓足了勇气踏进房门,把那只可怜兮兮的兔子塞到她手里后又往后退了几步:“像这样和你说话……还是第一次。”
“嗯?”
与其说可怕,不如说沢田纲吉觉得黑泽纱重很难懂:“……那个兔子……”
“兔子?”纱重觉得很好笑,这种连和女孩子说话都颤颤悠悠的家伙,以后怎么当彭格列的继承人,纯情的掉渣的孩子啊,她都想笑出来了。
“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吧……”因为看上去很旧而且一直没有丢小,在沢田纲吉看来,那一定是她父母留给她值得珍惜的东西。
“你喜欢?”纱重反问他:“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也谈不上重要,那只布偶兔子只是一直放在身边,她这具身躯的父母因为是情报人员,所以东奔西走,自己的过去都被模糊掉,她还来不及混熟,就已经为了保护她死了。这只破旧的兔子,留着可能最多就是个想念,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实际意义对于她来说,丢在箱子底下那么多年,整理出来居然一直还在。可能是对于自己占了别人躯壳的愧疚,又可能真的只是留着纪念,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跟着巴里安的同伴辗转多年,那只黑兔子依然在行李箱的最低层,颠沛流离。
所谓对沢田纲吉好一点,她也拿不出更好的东西对他好一点。其实迪诺说的也没错,彼此都活的如此艰难,又为什么不对沢田纲吉这样尚还纯真善良的孩子好一点呢?
其实迪诺自己对沢田纲吉现在所过的平和日子也是羡慕的吧。他的少年时代,也过的差不多,如果不是加百罗涅家族九代目为了保护家族而死去的话,迪诺也应该过着悠闲的少爷生活,还在抵抗着不想当黑手党,想过正常人的日子……
沢田纲吉目前为止的唾手可得幸福,对于黑泽纱重来说,简直难于登天。
“送给你。”
“啊……不是……”沢田纲吉就是那么一个无法拒绝别人的好人,他郑重其事的说:“我,我,我一定会珍惜的。”
所谓的对他好一点,纱重想了半天也只能送给兔子一个兔子。那只兔子跟着他也比跟着自己轻松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