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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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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飞絮果然是匹好马,一身雪白,毫无瑕疵,见了梅凌欢立即挣开了梅凌锦手中的缰绳,绕着他扬蹄长嘶。
“三弟就是着人想,连这马儿三年不见其人,竟也能记得旧主。”梅凌锦指着前方兴高采烈的一人一马。
“飞絮呀飞絮,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那白马低鸣了两声回应,引得梅凌欢低笑,他掏出一个果子递到飞絮的嘴巴里,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头。
“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还很小,要不然当初就带着你一起走了。”
“三弟对一匹马都要比人强——”此时梅凌锦策马走至了身后,听见了他和飞絮的“耳语”。
“二哥怎么这么说?”梅凌欢浅笑发问。
“哎——”梅凌锦长叹了一声,回过头对梅凌弘说道,“大哥可听到了,他宁可带一匹马走,也不要兄弟!”
梅凌弘和赵康此时也回马朝这边走来,梅凌弘轻声笑道,“你这醋吃得可不值,你倒是背着凌欢把这大江南北走一遍试试。”
梅凌锦却哼了两声,说道,“那马能陪他说话吗?”
“我带了茗素——”梅凌欢倒会火上浇油,梅凌锦顿时脸气得更不是颜色。
“好你个没良心的,二哥我在你眼里竟比不上一匹马和一个被你纵坏了的书童!”
“你这个二哥,不要老是给他添乱找麻烦就算帮忙了,要是依我也宁可带一匹马走。”梅凌弘摇头苦笑。
“什么?连大哥也嫌我?简直没天理了!”梅凌锦脸气比那马儿的还长,惹得梅凌欢掩着嘴不住地低笑。
几兄弟说说闹闹地往山上走,刹时梅凌弘、梅凌锦两兄弟策着马也跑出老远,梅凌欢翻身上马准备追赶,赵康则在旁看着,勒住了缰绳在一旁等他,准备与他同行。
没想到梅凌欢翻身上马,松开缰绳,那白马便如同一道白影,似箭般射了出去。
赵康紧跟在后,自问他的马也是匹名驹,日行千里,耐力足,能紧跟在白絮身后,却已是勉强。
奔驰了一段距离,梅凌欢收了缰绳,让马儿缓行,赵康这才追了上来,“三公子——”
梅凌欢侧过头回望他,“侯爷有何吩咐?”
“三公子好骑技,只不过山峰险要,三公子还是慢行为好。”
梅凌欢没有应话,却放慢了速度,梅凌弘和梅凌锦就在前方几丈远的地方,两人也不紧着赶,任马随意踏着蹄在山道上走。
静静地就这样并肩走了一会,赵康虽面朝前,可仍用余光不住地打量梅凌欢,只见他轻轻地摇摆在马背上,一脸地淡漠。
赵康开口,打破了沉寂,“昨夜之事,是本侯失礼,还请三公子勿要放在心上。”
梅凌欢神情不改,淡淡回道,“侯爷言重了,酒后之话,凌欢并未当真。”
赵康挑眉,本要说几句道歉的话来打破僵局,没想到梅凌欢的态度依然冷漠。
“三公子认为昨夜本侯喝醉了?”
梅凌欢目视前方,未答言也未看他,眉头微紧了一下,倒透出了些许动容。
这个表情被赵康收进眼底,也着实满意这个反应,微微翘起了嘴角。
“昨夜本侯确实喝得不少,但——有些话未必是假。”
梅凌欢这时才侧过头,媚眼轻轻一撇,明明是带着微丝的嗔怒,可怎么看都像是在撩拨他他人心神。
赵康一怔愣间,梅凌欢已策马又跑了出去。
行了一大段山路,直到山顶出现一方凉亭,亭中摆着干净的石桌和石凳。
梅凌锦下了马,从他马袋左侧中取出两壶酒和一些点心,又从右侧中取出一方布和器具,在石桌上摆了开来。
赵康看着梅凌锦忙着布置,也翻身下了马,笑着说道,“二公子准备得万分周到啊!”
“三弟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当然乐得三兄弟在一起聚聚,侯爷是大哥的义兄,说句不恭敬的,梅凌锦我可也没拿您当旁人,都是自家的兄弟。”简单地摆了摆,又道,“虽然简单,可我这酒却是不赖。”
“什么你的酒,这分明是父亲的酒!”梅凌弘摇摇头。
说得梅凌锦直瞪眼,“瞎说什么?说是与父亲借的,自然是要还的,所以这依然算是我的酒。”
“哦?”梅凌弘和梅凌欢同时对了下眼。
梅凌锦“借”来的东西,还会还?
梅凌锦瞧着那两人一副根本不会相信的样子,一摆手,“算了,你们若不想喝,我和侯爷喝——”说着便往赵康杯里斟酒。
结果,那两人只是笑了笑便端着酒杯伸了过来。
“好!今天我们就以这满山的风景为肴,对酒当歌,好好地畅饮一番。”
“好——”,四人齐喝,共同举杯,第一杯酒下了肚。
天光甚好,山顶的风景自是别一番景象。
梅家三子与平安侯站在山顶,山高处轻风云飘渺,犹如仙境,山下是一片大好河山,众人辽望将之尽收眼底。
“侯爷,请看,山下的这条河叫‘龙爪河’,因为此处山陵颇多,河上游在此处被众山阻隔,分别川山而流,形如龙爪,故而得名。”
赵康俯身而视,果然是这样,直叹,“好个‘龙爪河’,真是个好地方!”
“大哥身为皇室,朝廷重臣,无暇分身,否则小弟我真想留下大哥,身处这灵山之中,做一世神仙!”
“贤弟说这话分明是在气我!”赵康哼着气,又笑了笑,“知道贤弟是好意,只是——恐怕大哥此生都要受命于朝廷了,哎!”赵康遥望着广阔的山水,无奈地摇头。
方才看这三兄弟聚在一处,有说有闹,倒是令赵康也生了些感慨。
只有平常百姓家才能有这派和乐融融的景象吧,而他生于将相侯门,却处处是君臣之礼,不能逾越了本份。
当朝皇帝尚幼,姐姐身为皇太后,深居皇宫,少管前朝政事,身为相国的父亲自七年前又得了重病卧床,只能以轮椅代步,朝廷之事已全权交予他处置。
而今他身置侯位掌握着天下兵权,已是万般荣耀加身,本什么都不缺,可是总觉得还是差了什么。
如今看到他们三兄弟这般嘻闹,才发现原来是少了这无拘无束的情义。
朝堂之上处处剑斧相加,没有一处宁静,兄弟之间更是少了份亲情,个个虎视眈眈,互相猜忌,甚至为夺帝位不惜骨肉相残。
早已习惯了血腥厮杀,明里暗里争斗,他信奉的是强权,认为没什么不可夺取,却是失了人性。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的身后早就是白骨无数。
莫不得人人向往自在,端看他身前这片山河,独立天地间,当真是将心灵洗了个干净。
也只有这灵山秀水养成的人,才能清澈得像这河水一样。
一阵风飘过,哪来的淡淡清梅香?
侧目而视,一眼便看见那飘渺如风似的人立在突出的大石上,执箫闭目,展开双臂,迎着风,任那头青丝随风飘散。
与昨夜的情形一样,这个人总有一种欲要随风而去的感觉。
让人抓不住,够不着。
箫声起,曲溢唇边,响彻整个山谷。
空灵仙境如此,有梅凌欢这样的绝世美人做伴,哪怕是想一想,也似那神仙做了一回。
赵康此时在想,如梅凌弘所说,留在这里做个神仙,当真不错。
赏着风光,喝着美酒,谈笑间两壶酒饮了半日,赵康与梅凌弘慢慢地品饮,不愿糟蹋了这美酒。
梅凌欢则不擅饮酒,四五杯后已是面露粉色,那双桃花眼便更显水灵。
赵康总是莫不时地瞧上一眼,又得花好一段时间稳一稳心神,这举动自是不能让梅家兄弟看出来,所以每每喝完一杯酒后总是要眺望远处。
梅凌锦喜欢趁着三弟微醺时偶尔逗弄一下,惹得后来梅凌欢干脆不喝了,本来也不喜饮酒,梅凌欢索性就将壶里的酒全部给了梅凌锦,自己则坐在亭子边上,为三人吹箫吟词,增添了不少乐趣。
最后酒净了,一看时辰不早,晚间还要摆宴,四人这才准备下山去。
方才喝了那两壶酒,初饮时倒不觉着,酒味醇厚确为百年陈酿,只是越到后来,酒力越上头,梅凌弘和赵康还好,梅凌锦喝得最多,此时在马背上却是不住地摇晃,还不忘隔着马身与梅凌欢逗闹,梅凌欢无奈,只得躲着。
山上的路倒也好走,只是途中有一处需要人马纵行,因为此处狭窄又挨着山涧,若是跌落下去,即使是轻功极好的人也难保其身。
梅凌弘因为急着要在晚宴之前赶回,所以一路都在最前方,赵康跟在身后,后面跟着梅凌欢,梅凌锦摇摇晃晃地一直落在最后。
四人正走着,谁料梅凌锦的马突然惊了一下,长鸣一声便冲着梅凌欢跑去。
梅凌锦不知是何故,只急忙止住马,强拉马缰,还是贴着梅凌欢身侧跑了过去。
待马奔了几步就停了下来,本以为无事了,却突听那飞絮长鸣,扬蹄一起,在山边上险险地回了个身。
这时,突然只听得梅凌弘大喊一声,“三弟,小心——”
梅凌锦顿时酒醒,回头一望,一个白色的身影顺着山边便飞了出去,然梅凌锦回身去拉已然来不及。
与此时,一道墨色身影闪过,纵身同是朝那方向坠了下去,等到梅凌弘觉察,身后的马上已空。
“大哥——”
“侯爷——”
赵康纵下时只见那白衣飘飘,离自己已远,他只好沉下真气一味朝那白衣追去。
耳边风过簌簌响起,坠落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面前的白衣依稀已近。
崖壁探出树枝,下坠之时赵康再次登了一脚助力,使他垂落的更快,那一时只觉得真气上涌,血液冲入顶端,顾不得山边枝叉的刮碰,目光紧紧地锁住那道白影。
半空中白衣绽开,似一朵纯洁的雪莲旋飞,赵康硬是抵住了那真气,终于在离崖底十余丈时搂住了梅凌欢的腰身。
直至一股轻淡的梅香气沁入了心肺,这才终于安了心。
梅凌欢回首看到赵康甚是诧异,轻呼一声,“侯爷?”
赵康旋身与梅凌欢相拥,借着足尖之力一点崖壁,险险地落于崖壁上一棵斜出的野果树上。
“侯爷?你怎么也——”梅凌欢惊颜,错愕地望着赵康。
“幸好你没事!”赵康板过他的身子,急忙上下打量,看着完好无损的梅凌欢,赵康笑了笑。
忽听得那枝干咔咔做响,便知承着两人的重量已到了极限,低眼望了望崖底,再快速地环望了一周,在枝干断裂的同时,已探身飞纵,沿着壁上突出的几处石块,一路顺下崖底。
过了半晌,两人才从险象环生的危境中缓过神来。
梅凌欢面对着赵康,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顿了顿,垂下眼目说道,“多谢侯爷搭救,凌欢感激不尽——”
“无需感激,只要你平安就好——”
赵康一改以往的犀利,此刻变得十分温柔体贴,倒令梅凌欢有一丝无措,点点头,发觉自己仍身在他怀中,更加感到尴尬。
“侯爷,凌欢已无事,可否请侯爷放开——”
赵康眯着眼看了看梅凌欢,慢慢地放开了手,心中却感到一分失落。
那身子,当真似柳般的柔软——
暂时忍下了再次将他搂入怀中的念头,回首向山崖壁那边看去。
崖壁斜峭,壁上又长满了滑苔,抬眼向上,才发现坠落时未觉,此时再看此涧高耸,半山腰偶尔散着雾气,崖深约莫也足有百丈有余,看至此竟不由吸了口冷气,直叹方才果然凶险。
“山壁险要,青苔光滑,想要再施轻功而上怕是回去了,看来我们只得由山下寻路出去,方能回到山庄。”
梅凌欢点了点头,也有一事担忧,“这林间夜晚有狼熊出没,希望在夜晚前我们能走出这片山林。”
“那便要快些,瞧这天色,再晚些怕会起雾。”
两人便要赶路,赵康刚朝前走了两步,突然皱起了眉头,感觉微丝的痛楚由小腿上传来。
“侯爷?”梅凌欢见他似乎不妥,于是开口询问。
赵康随即打开外袍下摆,低头朝腿间看去,发现一道血印透过亵裤,已染成大片,鲜红刺眼。
“侯爷受伤了?”梅凌欢动容。
“许是方才刮到了悬崖上的枝干。”
梅凌欢看着那血不断地渗出,眉头紧皱。他扶着赵康寻了身旁一块干净的大石坐下,蹲下身去察看赵康的腿伤,他掀起墨碧色的外袍,看到白色的裤子上,血渗出的更大一片。
“流了很多血!”
“这点伤,不碍事。”
赵康话还未说完,只见梅凌欢已沿白色的外袍下袂,双手愤力一撕,从外袍上撕下一条布片,俯身来到他跟前。
“三公子——”赵康摇头说道,“不必,这是小伤!”
“不知有没有碰到筋骨,山野林间,凌欢只能暂时用布带止血了。”没听赵康的话,梅凌欢执意把布带绑在他的腿上。
赵康盯着梅凌欢细嫩的小手在他腿间绕来绕去,嘴角上不由地翘起了一道弧线,心里有说不出的美意,这腿上的一道血口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