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起霜岚》冷胭

151、起死回生的条件

　　苏霜岚完全没有料到溶痕会问这种问题，一时有些怔愣，但看其他四人神色都是切切盯着她等着结果，并非戏言之意。当下也不多想，虽有愠怒还是诚恳答道：“没有。”

　　答完，她明显感觉到面前五人松了一口气。

　　苏霜岚也直接问道：“为什么问这个？又为什么听到‘没有’就松了一口气？”

　　溶痕答道：“如果慕容峻真的救不过来，下一个天命之人应当是他的子嗣。如果你已有孕，那我们必须等到这孩子出世看看是男是女，是否真为天命之人之后再做打算。现下你并没有身孕，那就只有想办法相救慕容峻一途。”

　　苏霜岚并不全信：“等一个不知男女的孩子出生，比起救慕容峻还要艰难吗？你们这松一口气的样子倒是更想去救慕容峻呢。”

　　溶痕有些不耐，涵廷急道：“你懂什么？孩子出生当然不难，不过是耗费时间而已，但即使生下来之后是个男孩也是天命之人，我们还要等待他长成，扶持他成为帝王，这期间损耗的时间和心力，不比救慕容峻更大更多更难以预测？”

　　润林补充解释道：“没有选择才是最轻松的，有选择反而进退两难。”

　　苏霜岚拢在身前的手轻轻覆上自己的小腹。原本她与慕容峻两情甚笃也有几年，一直没有孩儿也让她有些许失望遗憾，但眼下她没有身孕却让她有些窃喜——这样对面那五个人就能一心一意救治慕容峻了啊。

　　溶痕见她不再多问，继续说道：“目前族中没有逆天转势轮印，唯有我五人合力并辅以沧澜秘法，看是否能将慕容峻从生死边缘拉回。只是这术数耗损巨大也未见得一定成功，况且慕容峻已经死亡，对于结果——苏霜岚，你可有准备？”

　　苏霜岚不接这话，而是问道：“你们可有准备应付更大的天罚？你们如果都有，那我的那些小儿女心思又算得什么。”

　　溶痕轻哼道：“不必用天罚相威胁，有什么罚也都是族人一同承受，包括你和苏南在内，谁也逃不脱。”

　　苏霜岚也不再纠缠，说道：“我只盼望快快开始救治，别的都是其次。”

　　“我五人合力，将抽取、混乱、暂停、回溯、交换这五种力量凝成一股，或可代替逆天转势之力。”溶痕详细解释一番之后说道：“苏霜岚，我五人即将耗损半生之力来救你夫君，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苏霜岚看他一眼：“意味什么？”

　　溶痕长叹：“意味沧澜一族重新入世，倾尽全族之力救治一个不知是否能救活的人。而此后，我五人精力元气耗损，需得至少半年恢复，族中除却沉风和几个高手，就没有再能守护族群的人了。凝栾在侧虎视眈眈，全族倾覆说不定就在眼前……”

　　苏霜岚打断他：“到底想说什么？”

　　溶痕盯着她：“若救活慕容峻，你助他登上大位，之后你就要立即离开他，永不再回来，不再跟他见面，你清楚么？”

　　苏霜岚心里一沉复又一恼：“早就知道！现在提这个做什么？”

　　溶痕眼神幽深地盯着她：“如果你去而复返，在一切宁定重回正轨后再与慕容峻有牵扯，不光是整个沧澜族，连带你和慕容峻也会陷入不可预知的颠覆未来之中，你可清楚？”

　　苏霜岚隐隐不安，心里乱成一团：“你到底想说什么？”

　　溶痕深吸一口气，对着其他四位长老扫视一圈，五人似乎彼此达成默契，最终溶痕说道：“我们救慕容峻，你必须接受一重禁制。”

　　苏霜岚眼皮一跳：“什么意思？”

　　溶痕：“你接受‘隔绝’禁制，我们便合力救治慕容峻，否则，一切免谈。”

　　沧澜族的禁制大半用于隐藏和守护自身，剩下的用于严酷惩罚，全都是狠厉决绝的，施展到族人身上没有人能对抗。

　　苏霜岚警惕地看着他：“我凭什么要接受？我又没有做错事！”

　　溶痕不耐烦地看她，润林开口解释道：“你不要担心，并非是惩罚禁制，而是隐藏。‘隔绝’禁制只会让你与慕容峻相遇不能相见，并无其他。”

　　苏霜岚心里发冷：“相遇不能相见是什么意思？”

　　润林仍是一副和气的样子：“在慕容峻登上大位、你离开之后，若你再度归来，即使与慕容峻面对面相迎而行，他也无法看见你。你对他来说，仿若空气，犹如透明。”

　　苏霜岚不可置信地惊怒：“为什么？！”

　　润林好脾气地解释：“因为你肯定会想尽办法重新回到慕容峻身边，又或者你赖着不走呢？为以防万一，为稳固重回正途的命数不再出现任何变化，我们必须多一重放心。”

　　是，是放心！

　　这样即使苏霜岚真的能找到什么法子重新回到慕容峻身边，又或者她铁了心赖在他身边不离开，只要慕容峻一统天下登上皇位，她的隔绝禁制就会开始运转，她终将消失在他的眼前，即使她分明就在！

　　阴狠！毒辣！这禁制就是活活拆散他们！

　　苏霜岚咬牙切齿：“你们卑鄙！”

　　涵廷已经恼怒地瞪着她，润林还是一脸和气：“你也可以这样说，但如果你乖乖地离开，不再想着找慕容峻，这禁制对你一点妨碍也没有，对吗？你骂我们卑鄙，其实还是奢望着能跟慕容峻长相厮守吧？你看，正是因为你有这样的幻想，我们才要以防万一呀。现在看来，我们这以防万一真是没有错呢。”

　　苏霜岚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求救又不甘地看向湎戎，毕竟这段时间与他最为熟悉。而湎戎只是无奈地看了看她，就避开了目光。

　　溶痕又道：“你可以考虑一阵，时间就到下次为慕容峻施展加持之术之前。”

　　苏霜岚看着他们五人神色各异，却都冷眼等着她的答复，一时心灰意冷又孤寂无助，突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你们一定能救活慕容峻是吧？不然哪里会费这个心思想着以后！”

　　溶痕也不否认，只说：“你只需要回答是否愿意让我们下禁制，其他的，想也无用。”他一个眼神，涵廷已起身对苏霜岚做了个“请”的手势，下了逐客令。

　　苏霜岚忿忿而走，听到溶痕在后面说：“此事，我不希望沉风知晓。”

　　苏霜岚的脚步顿了一顿，没有回头。

　　等在外面的沉风见苏霜岚出来连忙问道：“怎么样？有法子救慕容峻吗？”

　　苏霜岚的脸色并不太好，但仍挤出些许笑意：“有，虽然艰难，还是有的。”

　　沉风放心不少：“那真是太好了。你先去歇息一下吧，你眼底都有青色了，这十几日你都没好好睡过吧。”

　　苏霜岚看着他欲言又止，勉强笑笑：“嗯，我就去，多谢你。”

　　回到慕容峻所在的内室，瑾姑迎上来，见她脸色发白忙握住她的手：“怎么了？不舒服吗？”

　　苏霜岚疲累地摇头：“我单独跟王爷待一会，你先出去吧。”

　　瑾姑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言便向外走。苏霜岚知道她与封平都记挂慕容峻安危，说道：“王爷有救，你们放心。”

　　瑾姑大喜，连连点头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苏霜岚坐在慕容峻身旁，抬手轻柔地缓缓抚摸他的眉眼。从眉眼到鼻梁，再到唇与下颌，她的手仿如一阵春风，拂过他略带冰冷的面颊，来来回回。

　　“我要救你，阿峻。”苏霜岚轻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你。”

　　“他们拿捏我，没关系，迟早都会有这一天……我也知道我不可能留在你身边长长久久，也许以后确实是我会忍耐不住来找你……可那时你早已忘了我……我又何必出现在你面前让你困扰？”苏霜岚眼中蕴泪，唇角却还带着凄楚的笑：“他们都看出来我忍不住呢，他们都不相信我能忍住……”她的眼泪掉下来，声音哽咽：“可能只有我自己骗自己，相信自己能为了你，为了你的以后忍住……”

　　“我想了想，如果以后我真的忍不住来看你，那时候你看不见我，也许是好事……那样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你，不用担心你会发现我会想起什么……”她的眼泪掉得更凶，扑簌簌地止不住。她发现眼泪落在慕容峻的手臂上，连忙去擦拭，却看见他手臂上被自己一碰一擦就陷下去的凹痕——这是死人才会出现的皮肉陷落。

　　她蓦然大哭，却是无声嚎啕，半响发不出声来。她闷闷地一下下捶着自己的胸口，想捶打出心中的憋闷酸涩。最终她趴在慕容峻身上枕在他心口，又不敢压上全部重量担心又压出痕迹，呜咽着说道：“我不哭了，再不哭了，慕容峻，只要你醒来我就再也不哭了……”

　　她缓缓起身坐好擦掉眼泪，努力笑着说道：“你最怕我哭了，我不哭啦。等你醒来再好好跟你算账，怎么能这样吓唬我？”说完又摇头：“不跟你算账，还哪有时间跟你闹腾？以后的日子都会天天跟你好好的，一点点时间都不浪费……”

　　她轻轻握住慕容峻的手，眼神坚定：“我这就去准备，很快你就能醒来了。”她俯身吻在他的唇上，之后起身给他掖了掖被角，离开了房间，轻轻关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