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幽》左耳从东_

5、五

　　“那个徐大哥啊，竟然是京城那四王爷的世子！那日来的那个贵人，就是那四王爷！他来啊，就是要把徐大哥给接回去当王爷呢……”
　　阿宁还在说着什么，我却早已听不进去。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的却是这样子的一个人，能在官场中平安吗？
　　我不知道我为何竟会想到这些，他当王爷，我本该替他感到高兴才是。多少人梦寐着能出生王侯世家，多少人挤破脑袋往上爬就是为了享那富贵荣华。可我怎么会觉得，这样子的一个人，是不能，也不愿在那种地方生存下去的？
　　“爹，你怎么这时候到这里来了？”
　　阿宁突然拔高的声音让我从混乱中惊醒过来。抬头看向阿宁呼喊的方向，正见赵大伯疾步走来。
　　“大伯。“
　　“哎。阿宁，爹有事要和碧儿说，你先退下。”
　　“什么事啊？我听不得吗？”
　　“听不得，退下。”语气中竟是带了几分严厉。
　　阿宁吐吐舌头，向我眨眨眼，退了下去。
　　“碧儿，你可记得那位徐朗，徐公子？”
　　心里一突，脸上一热。“记得。”
　　“他已有多日没去茶楼了，你知道吗？”
　　“嗯，刚阿宁跟我提起了。”
　　“什么原因，你可知道？”
　　我琢磨着说知道了会不会连累阿宁挨骂，可是若对长辈撒谎，又让我有点忐忑。
　　“那日阿宁躲在我房内，料她那性子，你该是已经知道了的。”大伯有点哭笑不得地道。
　　“啊？你知道她在书房内？！”还料想我该知道？难道说……
　　“嗯。便是故意说给你听。我一直在等你来问我。”大伯恢复略有严肃的语气。“只是想不到，阿宁居然现在才告诉你。”
　　我默然。
　　大伯又道：“你们去茶楼的第二日，徐朗便来找我，明是要给我辞行，却是装作无意地一直向我打听你的消息。我知他心思，但你女儿家的想法，我却是猜不着的，于是回来便设了那样一个计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能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只是用力攥着拳头。
　　“都是命数。罢。他刚到了茶楼，告诉我明日他便要启程上京，央我带他来与你一见，还你一杯茶，免得日后遗憾。我本以为你是早已知晓的，不来问我，便是无意于他，便帮你推辞了不应。却怎知是天意弄人。也怪我行事不够稳妥，误了你的事啊！”说罢定定地看着我，眼中满是愧疚。
　　我强忍着眼中泪水，道：“大伯不必自责，也是碧儿与他命中无缘。”话未完却已是不成腔调。心如撕裂般难受。
　　“虽是回绝了他的邀约，可这茶，我还是带了来。碧儿，你，要饮么？”大伯沉声问道。
　　“要。”泪水从眼眶中滑落，我已顾不得仪态，满心满念，都是那一双沉静温柔的眸。
　　大伯挥手让远处候着的下人把托盘送过来，从上面端起茶盏，递到我面前。我颤着手接过，杯身仍是温热，揭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茶香充盈鼻腔。浅啜一口，唇齿间都是苦味。
　　“如何？”
　　“好苦的苦丁。”
　　“他这一去，如何不苦。”说罢一声长叹。“他此刻正在正厅候着，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去？”
　　我一怔，抬眼看着大伯。他正慈爱地望着我，眼中有掩不住的疼惜。
　　再顾不得矜持，我哑着嗓子道：“大伯能否为碧儿带一杯茶？”
　　大伯微感讶异，但还是点点头。
　　“有劳大伯在此稍候，碧儿先去沏茶。”待大伯点头应允后，我提起裙摆，向屋中跑去。
　　从柜子中找到精心包着的茶叶，翻出山上带下来的茶具，我按捺心神，第一次如此紧张地沏起了茶。这茶，自采下到现在，却还是第一次沏。
　　把茶杯放在托盘中，一步一步地向花园走去。郑重地把托盘交给大伯：“有劳大伯了。”
　　大伯捧着手中托盘，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开口：“碧儿，他这一去，生死未卜。你这杯茶，可是想好了？”
　　“是。碧儿心意已决。”我看着大伯的眼睛，坚定地答道。
　　“如此，我去了。你且回屋歇着吧。”
　　“是。”目送大伯离开的身影，我长长地吁了口气。幸好，还来得及。
　　“碧儿姐，你刚给爹爹的是什么茶啊？让我也尝一口，可好？”阿宁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一脸馋相地道。
　　“碧螺春。”天上乌云仍未散去，低飞的一只小燕翩然而过。再大的风雨，你也不会孤单。我淡淡地笑着对阿宁说：“又名，女儿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