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秘密》明彩千年

37、波折

　　这几日安德生都很闲，很少外出，我呢，自然是更闲，不过这倒是对我的秘密筹划有利。忙活了三日，我才选定了他们见面的场所，就是我常去看书的地方，很喜欢那里的风景和氛围，水清柳绿的，我想这就是那里让人觉得身心愉悦的原因所在吧！这一点对于我那听三从四德长大的姐姐是再好不过了。至于他们见面的契机当然还得我来制造，我用了同一句话将他俩“请”了出来，虽然招数很烂，但奏效了。
　　我躲在柳树后面，等着他俩出现，姐姐见到安德生后的吃惊和无措的模样是在我预料之中的，但安德生的反应我却没有把握，我不知道安德生对姐姐是否有意，但安德生对姐姐的好感是显而易见的，我想给姐姐一个接近幸福的机会。然而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安德生很是合作，主动邀请姐姐散步，看得出他对姐姐是有意思的。
　　我再探出头来时，安德生已和姐姐并肩沿着湖边慢慢走向夕阳所在的方向。我欣慰地目送他们走远了一些后，回过头去继续倚着树干，望着金色的湖面，没有照来时的打算立刻回去装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觉得空空的，空的难受，很难受，不想现在就回去独享四面是墙的寂静，我想在这里待一会儿，虽然这里也很静，但至少这里视野开阔，满目也是春的灵动。
　　夕阳的余晖穿过柳树的枝条、新叶间的缝隙落到我鹅黄色的裙摆上，形成许多不规则的奇特的块状的亮光。我摊开右手，让一块近乎菱形的亮光躺在我的手心，一会儿手心就变得暖起来。
　　“真好啊！”我感叹道。阳光终究是一切温暖的来源，哪怕是此刻即将西归的余晖，也毫不吝啬地将它的温暖留在我的手心……

　　面颊忽地刺痛起来，我伸手抓了抓，还是疼。“怎么回事吗？”我嘟囔着睁开眼，视线能够到达的范围内竟全是黑暗。
　　脑袋一下子清楚了，连忙爬起，心里直叫糟，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姐姐一定急坏了……
　　我着急回去，却忘了身后是一棵柳树，一转身额头就狠狠地磕在了树干上。
　　“好痛！”我捂着额头向后退。
　　“小心脚下！”声音是从我对面发出的。
　　“啊？”我低头看了看，果真再向后退一步我就落水里了。
　　“谢谢你。”
　　“道谢的话还是不用了，快回去才是！”话语僵硬，从我这个方位看他的脸部轮廓也觉得僵硬，不过确是关心的话语，所以我说道：“哦，嗯，谢谢，那么……再见。”
　　我越过他后便不顾形象地在草地上狂奔起来，看这周围的光景傻子都知道现在有多晚！我在心里惨叫：“神啊！救救我吧——”

　　神啊什么的若真的如千百年来人们所传颂的那样心慈的话，人间就不会有这么多苦难，所以我也没指望我回去的时候会有好的待遇。
　　我在教堂前的路灯下停了下来，一来喘口气，二来等姐姐走过来，我实在是没那力气在房间里站着听姐姐训话了。
　　“去哪儿呢？”姐姐虎着脸走近问。
　　“姐姐没回来，我就到处走了走啊。”我抽空抬头朝姐姐扮了一个鬼脸。
　　姐姐的脸很快飞红，过了片刻才说道：“没有下次啊，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我点头如捣蒜。
　　“过来！”姐姐一把扯住我的胳膊，“现在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吧？去哪儿呢？”
　　“我没跟踪姐姐！真的，我只是……”我还未说完，姐姐就大力地掐我的胳膊，边掐边说：“你胡说什么呀？！”
　　“姐姐……姐姐……饶命啊……”我告饶道。
　　“什么嘛！”姐姐丢开我的胳膊，“都是你这丫头搞的鬼是不是？”
　　“哪有！我可是一直待在湖边的！哪儿都没去！”我开始往旁边挪步子，“哎，姐姐和安先生怎么样了？对了，我要告诉姐姐一件事，安先生好像挺喜欢姐姐的，姐姐你可别扭扭捏捏的，错过了可……”看见姐姐瞪眼，我坏笑着转身想跑，可一转头，额头就磕灯柱上了。
　　“疼……”我捂住额头，姐姐连忙过来掰开我的手问：“撞哪儿呢？让你闹，这下子好了吧？来，我看看……”
　　蓦地想起刚刚也是这样不小心撞着了柳树，我忍不住嘟囔道：“好倒霉呦！刚刚是撞了柳树，这回换灯柱了！什么……”我忽地顿住，想起刚刚的情景，感觉额头第一次撞的不是柳树，而是那个人，还有我竟没发觉，我和那个像石像一般的人竟都是用德语交谈的。
　　“真疼假疼啊？”姐姐说着揉我额头的手就放了下去，转至我的身后，推我说道：“快回去！下次不许这么晚回来！以后也不许往外乱跑……”
　　姐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却思着忖刚刚那诡异的事情，所以只是回头朝她傻笑了一下，随口说了一声“是”后，就扭头过去继续想自己的事情，没将姐姐一脸忧虑的表情放在心上！哪想这竟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几天之后，姐姐就变得认不得安德生了，上课、吃饭都是躲着他，安德生似乎也装了心事，看到了姐姐对他的故意疏远，非但不及时补救，反而任由着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形同陌路人。
　　这样的状况下我竟成了最着急的人，我是明白“情路坎坷”，可哪想到会坎坷成这样啊！时代大背景加成长环境，无论谈论哪一个，都只是让人觉得要成就这段跨国之恋难如登天。

　　“汝孝——”突然听见前面有人直呼我的大名，我吓得全身一颤，手抖了一下，纸包“啪”的掉在了地上。听到纸包落地的声音后我才有些回过神来，抬头便想秀秀最近的文言文水平，但只说出了“何人”两字就因对面的人脸上的低气压表情而蔫巴了下去，干眼看着林景然走上前来拾起地上的纸包交到我手上说：“买了砚台啊！”
　　“还有毛笔。”我补充道。
　　林景然干咳了一声后，抬手指着我身后的方向说道：“好久没见你了，进去坐坐吧。”
　　我立即回道：“不了，才从那走过来的，再回去里面的大夫真当我有病了！”我可不好意思说出我刚刚为了看他在不在而在药铺门前走了几个来回以及里面坐诊的大夫还拿期待的目光看我的事。
　　“走吧！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还是不要，”我习惯性地回道，“出来好长时间了啊……姐姐会担心的，而且大哥被人看到的话我也不好解释……”坏习惯让我还想往下说时，林景然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我就这么让你为难吗？”抬眼，正好对上了那一双沉静的眼眸，我“呃”的一声连忙向后退了三步，脸已是发了烫。
　　片刻，他的声音传至我的耳膜：“我有事要与你说。”说完他竟越过我，径直往药铺去，那意思似乎是说去不去随我。虽然我这个人有时有些强，但还是识时务的，所以仅在心里衡量了一秒钟我就忙不迭地转身追上他的步伐，跟在他的身后进了药铺。
　　跨入门槛的时候，那个叫顺儿的小伙计问候完林景然后，一偏头看到林景然身后的我咧嘴笑开：“我就跟掌柜的说嘛是小姐，掌柜的还不信，这不……”顺儿正乐着时，掌柜大叔忙走到他身后拍他的后脑勺：“你杵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去把药抓好了！没事尽偷懒，臭小子！”骂完了顺儿，大叔转脸换上一副和煦笑容朝我道：“小姐，那边请坐吧！”
　　“啊？”我一愣，再找林景然，才发现他已坐下了，我“呵呵”的干笑着忙往桌子那边走。
　　我刚坐下，林景然就摆出一副兄长的模样问道：“在那里住的如何？是不是……考虑下回宣城的事？”
　　听了这话，心里虽有些惊讶，可还是将脸绷成先前的表情，垂下眼帘只盯着茶碗上的花纹看，不答他的话。我的表情他应该是尽收眼底的，所以过了一会他解释道：“娘已将聘礼退回，这门亲算是退了——这几天就动身吧！娘只当你们是在杭州做客，但已经好几个月了，娘不可能不疑虑——汝孝，与你姐姐说说，是时候回去了！”
　　他说完了，我依旧将目光停留在茶碗上，从茶碗上的花纹到茶碗内的逐渐舒展的茶叶，大约过了三四分钟我才开口道：“姐姐不会不嫁人的，但对幸福却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退了这门亲，那么下一桩亲事又要如何？再离家出走吗？我可不知道姐姐下一次鼓起勇气做出的决定会不会比这次更大！”
　　他沉默了，抬眼愣愣地看我，我心里很慌，他的话不是不无道理，但我知道姐姐的性子，《列女传》读多了不是好事，我很怕姐姐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况且现在有安德生，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姐姐能从他那里找到她想要的幸福，幸福的愿望在这个年代应该属于稀有物品吧！
　　“小丫头！”他突然弯指弹我的额头，笑着说，“学会威胁人了，嗯？”
　　“哪有！”我捂住额头仍不忘狡辩。
　　“好，不与你说这个了。既不想回去，那么说另外一件事吧！”见他一副准备给我下套的模样，我立刻警觉起来问：“什么事？大哥尽管说，不要这么客气的。”
　　“客气？”他的微笑在脸上僵了一秒后又摆出刚刚的那副兄长的表情说，“你们住的那个地方……我让人打听过了，虽说没什么不好的，但你们两个姑娘家住在那里终究不便，还是搬到我那里去吧！”
　　“在大哥那里难道就方便吗？”这话脱口而出后，我就悔得不行，天知道他会怎么想。谁知他神情悠哉地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后才说道：“哦？你担心这个吗？放心，你们搬过来后就住小花园里，离婶婶们的住处很近，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可以去找她们商量，闲来无事的时候去找她们说说话。”
　　“哦，很好啊！大哥想得真周到！”我没办法在他面前说违心话的同时还能扮出笑脸来，所以我也端起茶碗，哪知喝得太猛，茶水呛在了喉咙里。
　　“好歹也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他一面轻拍着我的后背一面说道。
　　“什么孩子气？”我直起腰来，挡掉他的手，“我哪里孩子气了？！”
　　喜欢上一个与自己不同的人是不是就要将自己伪装成他的同类？我不喜欢他所安排的生活，那样会让我觉得我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不想将我的刺朝向他，所以沮丧地想要离开时，旁边的人突然“呵”的轻笑出声来。
　　“笑什么？”我郁闷地撇嘴道。
　　“玩笑而已，当真啦？想让你们搬到小花园倒是真的，不过你的脾气我还不清楚？再说两位婶婶——行了，若那里住够了，就回来吧！”
　　见他刚刚还一脸明朗的笑话我，一会儿的功夫脸上的神采就黯淡下来，我心疼他皱起眉头的样子，便点头说了一声“嗯。”
　　他眼角一弯，说：“这么听话？”
　　“哪有？”我立刻提高声音反驳，“敷衍大哥的话罢了！大哥还当真了！真是！”
　　“小丫头！”他笑着伸手，我知道他这是要弹我的额头，不知道是脑子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反应过度，我竟直愣愣地望着他。林景然的指节在我的额头轻触了一下后就触电般缩回，我也别过头去，装作没有看见他眼底的尴尬。
　　良久，他开口道：“汝孝，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我答应着起身，却不转头看他的脸。我不想看，不想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元汝孝大哥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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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