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秘密》明彩千年

34、新年

　　“我就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一边说着一边可惜的将我这身新得的裙子看了又看。
　　“孝儿，你好了没有？安先生在外边等着你呢！”姐姐从门外一直说到屋里。
　　“姐，”我转过身去看她，“我可以穿这样出去吗？”
　　姐姐“扑哧”一声笑道：“你头发都梳好了，我能给你重新打扮再让安先生等你半个时辰吗？！”
　　“谢谢姐姐！”我笑着扑过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Merry Christmas！”
　　“什么？”姐姐不明白我说了什么，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没有什么，我走了，姐姐！”
　　“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知道，拜！”

　　我们所处的这座教堂虽不在租界之内，但离各国的租界地很近，从这里到城郊，圣诞节的气氛是逐渐变淡，到了街区的时候，这里也是热闹非凡，但却与圣诞节无关。
　　我们从城郊当完“圣诞老人”往回走时午饭时间已经过了，走到街区的时候天突然飘起雪了。
　　“下雪了……”我停了下来，伸手接住第一片还没有成形的雪。
　　“是啊——我来了四年，这是第一次在这里过圣诞节有雪……”
　　“苏州没有你们那边纬度高，又不靠海，自然雪少……”抬眼看见安德生嘴微张，我立刻挑头干笑着岔话，“我们快点回去吧！我好饿……”我的话蓦然停在舌尖，我出神地看着那个招牌，安德生一连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反应过来。
　　我下定决心说道：“安先生，你可不可以先回去？我有事，马上就回去。”见他犹豫，我立刻解释道：“请放心，我只是转一转，买几样东西送给珍珠他们，算是我和姐姐给他们的圣诞礼物。”
　　“让我陪你吧！虽说这里我不经常来，但也比你熟，你一个人我真的不放心。”
　　“不行不行，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要不然……就不惊喜呢！”
　　“惊喜？”
　　“是啊！我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所以拜托您了！我很快就会回去！求你了，先回去好不好？”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担心的，谁能把我拐了去吗？！
　　他突然一笑，说：“好……不过，一定要小心，我先走一步，你早点回来。”
　　有一种被人看透心思的感觉，我尴尬地挥手送他离开。等他走了好远后，才放心地转身走向那家药铺。

　　“小姐，抓药？”柜台上的人向我客气的问道。
　　“啊？”我走向柜台，“我不是来抓药。”
　　“那你？哦，我们这里也有大夫，一般的疑难杂症还是能看的，小姐是不是……”
　　我还是摇头。他一脸的纳闷：“那您要……”
　　我无法跟他解释，我能说什么啊！我只是看到招牌上的那个姓氏，心中突然一动而已。我想看看他，只要一眼就好。我应该感谢生活不是戏，我无法安排生活的情节如我所想的那样发生：匆匆地看他一眼，匆匆地逃离，然后告诉自己他很好，以后不用再想他了。
　　多么可笑的念头啊！我自嘲地扯动嘴角，理智总算回来了！我抬起眼，正准备跟他道谢一声离开时，他眼睛突然一亮说：“我们掌柜的回来了！姑娘，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
　　一瞬间，我觉得全身僵硬，脑中只有一句话来：“人生如戏啊！”
　　他朝我后面喊道：“掌柜的，您快来！这位姑娘既不是来抓药的，又不是来看大夫……”
　　“哦？这位姑娘，那边请！姑娘有何难言之隐？但说无妨……”
　　略带着沧桑感的中年男音传入我耳膜后不久，一张陌生的大叔的脸也随即摆在了我面前。我悻悻地跟着大叔到了柜台对面摆放着桌凳的地方。
　　“姑娘，请坐！”大叔热忱的招待我道。
　　“谢谢。”我客气的说道，暗中却翻了一个大白眼，心想：“我跟他来这里干什么啊？！难不成真要跟他说我有难言之隐啊！”
　　“姑娘……”
　　“嗯？”我反应过来，忙说，“您说！”
　　大叔笑笑：“应该是姑娘你说啊！莫非……姑娘有什么隐疾？”
　　“啊？”我心里开始佩服这大叔的想象力了。
　　“姑娘的手……”他突然指着我的手说道。
　　我见他目光移到我手上，我立刻把手放到桌子下面。这手虽然一直在抹膏药，但收效甚微，还是肿肿的像十根胡萝卜。
　　“不妨事，不妨事，”大叔“豪爽”的笑道，“我们店啊有特制的冻伤药膏，很有效的——顺儿啊，快把我们店的专门治冻伤的药膏拿来！”
　　顺儿即是刚刚跟我说话的人。顺儿将药膏放下后，转身准备回柜台，没走几步就突然高兴的喊道：“东家？哎！东家，您怎么来呢？”
　　大叔听了这话也忙起身迎出去：“东家！哎哟，外面雪下大了啊……”
　　我正好奇是谁来了时，大叔和顺儿像是有默契似的，两人同时让开了一直挡着我视线的身子，他的脸突兀地映入了我的眼帘，只是一眨眼，此时眼前的这张脸便与一直萦绕在脑海的那张脸重合了，朱颜依旧啊!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目光慢慢地落到我的脸上，眉轻轻地皱起，嘴唇缓缓地开启，那个名字被他喊了出来：“汝孝……”
　　我知道我想见他，但是脑中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不要，不要，不要——”
　　“啪！”我将握在手里的药膏拍在了桌子上，用英语胡乱喊了一句什么，腾地站起，推开大叔和顺儿，径直地冲向门口。
　　“汝孝——”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动作一泄，手无力地扶向门框，停了下来。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快走呀！你停下来想等待什么？他什么都不会说，他是元汝孝的哥哥啊！”
　　融化了的雪化作水，潮湿了青石板。我艰难地提脚，跨过门槛。
　　“嗒……”John送的不合脚的皮鞋从脚上脱落，翻滚到了石阶的最下面。
　　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右脚重重地踩入石阶凹陷积水的地方，脚心很快一片湿冷。我无意识地抬头看天，我怔怔地看着它，它也看着我，但它是何种表情我看不出来，只知道一会的功夫它就像是生了气的孩子，将一把雪花撒到了我脸上。我眨了眨眼，落在我睫毛上的雪融化，模糊了我的视线。
　　他模糊的脸出现在我的身侧：“汝孝……”
　　我条件反射似的转头看着他说：“我不是元汝孝！你认错人呢！”
　　他眼底全是笑意：“那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的‘汝孝’是姓元呢？”
　　“我……”真不是撒谎的料，我尴尬地低下头去，肚子里寻思着要怎样圆这个谎。
　　“汝孝，快把脚提起来！”他扯着我的胳膊示意我提脚。我大脑一下子空白，下意识地甩开他的手。
　　“汝孝……”我听出他声音里的不解。
　　我将脚放在门槛上说：“没错，我是——可是如果你告诉云姨，我和姐姐还会离开的。”话说的很孩子气，我自己听了都很想笑。
　　他眼里的笑意一瞬而逝：“茹妈都与我说了，那封信我也看了，没想到汝惠的性子这么烈！茹妈那边……我已劝她回去，她会对我娘说你们去了杭州。”
　　我垂下眼睑，看着一片莽撞的雪花飘落在他的鞋面上客套的说道：“谢谢你。”
　　“汝孝……”
　　“什么？”我不自觉地搓起手来，心里较劲了一番后才鼓起勇气抬头望向他的眼说道：“我……我要回去了！再……见！”
　　说了“再见”的人却没有舍得挪脚，我贪婪地看着他低头，怜惜地看着我的手说：“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手怎么样？痒吗？别抓！破了皮会很疼……”
　　心里的那道高墙轰然倒塌。
　　“没事……”我一直都不太在意这些，这手也不知给多少人看过了，甚至裂着口子、流脓的那会，我也是大摇大摆地上桌吃饭，但今日被他这样盯着，我倒不自在起来，真恨不得立刻把这手指上的赘肉剔去。
　　“已经好多了。”我说这话的时候将手放到身后，他抬眼朝我一笑说：“进来再坐一会儿，我替你看看，我这里有冻伤药膏……”
　　“他说过了……”我眼睛飘向店里。
　　“哦？”他笑着点头，“雪下大了——脚怎样？没湿吗？”
　　“没有！”我弯腰想捡起鞋子，手臂不够长没够着。
　　“我来！”他俯身去捡我的鞋子，我却少根筋似的蹦到我刚刚坐的那张凳子旁，路过大叔和顺儿时，我虽是偏着脸，但还是看到了他俩一脸好奇又友善的表情。

　　我在前，他在后，虽如此，我们却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看到教堂的尖顶时他突然说话：“如果……如果愿意可以搬来我这里，毕竟……”
　　我停住，转身真心说道：“谢谢大哥，但真的没有必要，我在那里很快乐，姐姐也是。”
　　“看上去确是如此！”他笑起来。
　　“嗯！我们……”
　　“汝——孝——”除了John这世上绝没有人能把我的名字叫得听上去像“乳酪”，幸好我听习惯了并能自动翻译。
　　“Oh，my god！”我转过身去，John正向我跑过来。我回过身去对林景然说道：“快把东西给我，不然他们会以为我们诈骗。”
　　“诈骗？”
　　“哦，用词严重了！好啦，快给我吧！”我伸手将买给珍珠他们的礼物从他手上抱过来，“真的，快点！不然我们在那里会待不下去！”
　　“乳酪，”John跑到我跟前望着林景然离开的方向说道，“那人是谁？”
　　“他？嗯……新店开张，买东西送货上门，呵呵……就是这样！”
　　“来，我来帮你拿吧！”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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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虽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但我家孩子已经跌过很多次，这次就算了吧！
*没有查到关于苏州租界的资料，我自己设定吧！
*十万字突破了，奥运会也要开始了！奥运期间或是更文很快，或是更慢。谢谢支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