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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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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地处庆州府北部,四面环水,被33条大小不一的河流划分为数个小岛,由99座样式不同的桥相连,寓意九九归一,当地传说若是不被祝福的年轻恋人能一起走完这99座桥,就能获得上天的祝福,从此长长久久幸福一生。从古至今,许多情侣私奔于此,正因为如此,当地的民风较之江南其他地方要彪悍的许多,常言道越州儿女多豪杰。
刚过卯时,水路上的船客们狂欢了一夜,此刻正舒展着四肢酣睡在自己梦中,阳光似乎也带着丝睡意,漫不经心的洒在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一位穿着青灰布裙的中年妇人,扭着肥硕的腰肢穿过阳光,快步走向巷子的深处。不知是谁家鸡毛掸子上抖落的尘埃,在阳光里打着旋,偷偷攀上了妇人的灰白的鬓角。
妇人在一处小院子前站定,用力敲了敲门:“王姑娘,王姑娘可起了?我是马二娘。”她的声音极具穿透力,有着一股子越州女子特有的爽利劲儿。
“来了,来了。”木门后走出一位戴着面纱的窈窕少女,正是离开王家的王杏。
“让二娘您久候了,是不是我打听的事有消息了?”
马二娘笑道:“正是正是,你嘱咐我打听的那对夫妇的亲戚今天早上才刚回到越州,我打听到消息就马上来告诉姑娘你了。”
“多谢二娘,不知他们葬在何处?”
“那家的相公听说10年前就没了,那位顾家娘子伤心过度三年后也去了,那远亲将他们二人葬在城外的玉华山脚下。”
“你是说顾家娘子七年前就已经死了?不是最近吗?那他们的女儿又是何人照料的?”
“哎,他们是有个女儿,”马二娘说着叹了口气,“说来这家人也真是可怜,十年前这里染上疫病,这家人最先感染的就是那个小姑娘,那孩子七孔流血而死,不久那相公也得这病走了。”
“你是说顾家的女儿十年前就死了?”王杏惊道,“那孩子可是叫顾梨云?”
“顾梨云?这我就不知道,不过好像是叫个花名的,他们读书人就兴起个花啊云啊的,还不如我们庄稼人叫狗娃的好养活。”
王杏脑中一片混乱,她也没听清马二娘说了些什么,只是胡乱的搭了几句。
马二娘也看出这姑娘神情恍惚,她说来寻亲,如今这亲人都死绝了,自然是不大好受的,也不再打扰,安慰了她几句就告辞离去。
王杏浑浑噩噩地关上门,便一路小跑冲进了王竹的屋子里去,王竹刚欲出门,便与王杏撞了个满怀。
“二哥,妹妹已经死了,妹妹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妹妹死了?”
“就是梨云妹妹啊,顾梨云,她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王杏定了定心神,将刚才从马二娘口中听来的消息,一字不漏地告诉了王竹。
“既然顾梨云十年前就已经死了,那如今在我们家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假冒顾梨云,而且就算是要假冒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来啊。”
“二哥,可是我见那姑娘不像坏人啊,而且行为举止也不无不当之处,并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
“罢了,不要再多想了,她若有所图,图的也是王家。如今我们即已经离开王家,以后就不要再担心这些事了。你本是想寻你爹娘之墓,如今不是已经找见了,旁的事就不要多想了。不如我们今日就去拜祭你爹娘,可好?”
“嗯,我马上就去准备。二哥我做了早饭,你先去吃吧。”
玉华山在越州城郊,待到二人找到顾氏夫妇的墓地时已将近傍晚。
虽已故去多年,但却还算齐整,坟前还摆着的瓜果,虽有些萎蔫却还未腐烂,大概是那位远亲来过吧。
“爹,娘,还有妹妹,我来看你们了。”王杏拿着帕子轻轻拭去了墓碑上的沙尘,“娘,当年你究竟为什么要抛下我呢?”王杏忍不住落下泪来。
王竹默默地弯下腰来,用指腹轻轻地擦着了她脸上的泪,“阿杏,你恨他们吗?”
王杏笑了笑,站了起来,用手环住了王竹的腰,将脸埋入了他的胸膛,喃喃的说道:“如果他们还活着,我一定会恨,恨不过是想换来爱罢了。”
“阿杏,那你恨我爹吗?”
“我不知道,我想我没有这个资格回答你吧,是我害你杀了自己的父亲。”
“阿杏,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你不是我妹妹就好了,阿杏,你说有恨不过是想换来爱,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我的爱来换你心中的恨。”
“二哥,你.......”王杏顿了顿,伸手解下了自己的面纱,脸上的伤痕从左耳一直到下巴,几乎占了整张左脸,虽已经结痂,但伤口极深,看来仍然十分恐怖。
王竹含笑注视着她,忽然低下头,轻轻吻了吻那道伤痕:“我的阿杏永远是最美的。”
“二哥,谢谢你!”
“傻瓜,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改日再来看你爹娘他们。”
二人相视一笑,跪地向墓碑磕了几个头,正欲起身,眼前却忽然一片漆黑,晕倒在地。
王杏觉得自己好像沉睡了好久,眼前笼着一片永无尽头的黑雾,脑中一片空白。她隐约觉得好像有人在拖着自己的身体,她很想睁开眼看看,却怎么也撑不开这片黑暗。
“我在哪里?我在哪里?二哥呢?二哥!”王杏狠狠地咬了自己舌头,一股铁锈味顺着口腔流向她喉咙的深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极淡的光斑,逐渐放大,增多,连成了一条细长的光线。
王杏揉了揉双眼,这才看清楚自己好像在一个房间里,这里怎么这么熟悉?这里是王家!
“二哥呢?二哥!”王杏惊地猛然站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中满是鲜血,左脚边趴着一个人,他的背上插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而王竹正躺着她的右边。
王杏探了探王竹的鼻息,发现他只是晕了过去,她使劲掐了掐他的人中,好一会儿王竹才睁开了双眼。
“阿杏,我们这是在哪儿?你有没有事?”
“二哥,我没事,只是我们好像回到王家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杏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指了指边上的男子。
二人将这人翻了过来,不由得大吃一惊,死的人竟然是陆则?
正当二人一头雾水之际,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群人冲进屋内。
“母亲?大哥?你们.......”王竹愣愣地说道。
王夫人撇了他一眼,冷冷一笑:“母亲?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好儿子!带着妹妹逃婚。”
“母亲,你不要责怪二哥,一切都是我的错。”王杏跪在了王夫人面前。
王舒看着王杏满手的鲜血和地上躺在的陆则的尸体,不由惊道:“阿杏,二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在这?陆二公子是怎么了?”
“还需多问什么?你看她手上满是鲜血,肯定是她杀了陆二公子。”王夫人怒道。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我......我和二哥明明是在越州的啊!”
“母亲,大哥,这里面定有误会,阿杏绝不可能杀人的,我们俩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在这房中,那时陆二公子已经死了。再说阿杏与陆二公子无冤无仇,又为何要冒险回来杀他?”
“多说无益,阿竹,不是母亲诬赖与阿杏,你看这众目睽睽之下,陆二公子死在我们王家,而你妹妹手上满是鲜血,再加上她逃婚,如何能不叫人怀疑?如今陆二公子死在我们王家,若是不能给他们一个交代,我们王家要如何在花溪立足?来人,速将大小姐送去官府。”
方妈妈闻言冲上前来,一把抓住了王杏,不由分说便要往外走。
“住手!”王竹拦住在了门口,“母亲若是一定要找一人来承当此事,孩儿愿意去官府自首,人是我杀了的,与阿杏无关。方才是我贪生怕死才不敢说出真相。”
“二哥,你在胡说什么?”
“二弟,你不要乱来,这事情定有蹊跷。”
“大哥,我知道你并不想待在王家,但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我求你帮我照顾阿杏好吗?”
“二哥,你说过你会永远爱我的,不要离开阿杏,”王杏说着从发髻上拔下那根银簪,抵住了自己的脖子,“你若要离开阿杏就死在你面前。”
王夫人却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初春啊,初春,这可真是你的好女儿啊!你勾引我丈夫,如今你的女儿勾引自己的亲哥哥!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我明明不是你的女儿,我姓顾,是顾超和林初春的女儿!二哥,不是我的哥哥!”王杏的脸色一阵青白。
“谁说你是顾超的女儿了?是老爷对不对?”王夫人用手极为温柔地抚了抚王杏的头,“方妈妈,快去请老爷过来,说说大小姐究竟是不是他的女儿。”
王老爷被王竹刺成重伤,如今依旧卧床,不能动弹,口不能言,被几个小厮用软轿子抬到了房中。
“呜呜呜~~”王老爷双眼瞪着王杏,嘴里呜呜的喊着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不过才一个多月,他竟然像是苍老的数十岁一般。
王杏和王竹没想到王老爷竟然还活在人世,王杏只恐他会说出是王竹谋害于他,如今见他口不能言,身体瘫痪,不由的暗暗舒了一口气。
王夫人温柔地注释着王老爷,就像在看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眼神中满是怜惜,“老爷,可是你说阿杏不是你的女儿,而是顾超的吗?”
王老爷用力点了点头,眼珠子转了转,狠狠地瞪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却忽然之间落下泪来,带着哭腔道:“老爷,你误会了!阿杏她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当年妹妹是生下阿杏后才认识顾超的,那时我滑了胎,日日以泪洗面,便求妹妹将阿过继给我。妹妹走后老爷您仍不断的派人寻找她,我为了成全妹妹和顾超,只有骗你,阿杏是顾超的孩子,你才能斩断对妹妹的情丝。”
王老爷双目怒瞪着王夫人,一脸的不敢相信,他用力摇着自己的头,口中胡乱喊着。
“你说......他是我父亲?!他是我父亲!”王杏一把扯下自己的面纱,指着脸上猩红色伤痕,“怎么可能,哪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女儿做这种事?”
“呜呜呜......啊啊”王老爷浑浊的眼里淌下泪来,他满脸痛苦地看着王杏,他恨,真的好恨,恨自己,也恨身边这个蛇蝎心肠的妇人,骗得他一步一步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做出此等猪狗不如之事。
“阿杏真是我妹妹?!不,不是的,你们骗我,阿杏不可能是我妹妹,她姓顾不姓王,我要娶她为妻!”王竹冲上前去,一把将王杏搂进自己的怀里。
“来人,快将二少爷和大小姐送进官府!”王夫人像是发疯似得,咯咯笑个不停。
“人是我杀的,你们凭什么抓阿杏?”
“凭什么?就凭她与兄长□□通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