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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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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狱的四太子。
——玄同。
紫色余分看着走在自己前头的红色身影,想起不久前那个人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有空,给吾讲讲你的家人吧。”
如果当时的他还不懂得这句话的含义,是因为自己对于惋红曲这个人一无所知。而仅有的认知就跟剑有所联系,剑道的造诣,虽不说登峰造极,恐怕也小有成就。其余的,例如身世背景,紫色余分一点都不知道啊。
可是在自己知道对方身份的当下,又忽然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的地位。
自己之于对方的意义。
紫色余分觉得自己是冲动了,竟然就直接问对方自己的存在是否等同于——
“你在想什么?”
声音是从自己的后方传来的。
紫色余分猛然一顿,急促转身,扯嘴笑笑,“没、没,我就是想到了那天在集市,你跟我说的话而已。”好吧,他得承认,想着想着这思绪就发散了。
对方看着他,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待他的下文。
无奈扶额,他觉得自从做了这个人的剑侍之后,脑袋中装的垃圾想法越来越多了。
也越来越无语,却越来越会吐槽。
所以说,对方说他的剑满是脏话,或许,是真的?
紫色余分偏头,转动了下眼珠。他想起那个当下他的确在心里暗骂对方来着。
“王子你应该看见过紫色的花吧。”
自从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之后,紫色余分就开始称呼对方为王子,左一个王子,右一个我的王子。偶尔还会加个形容词,亲爱的王子。
原本以为对方可能会觉得做作,想不到竟然没有说什么,也就随他叫。
他问过对方,是不是森狱里的人都这么叫他。哎、对方是怎样回答他来着?
哦,森狱里的人在对方还没有被封为四名太子之一的时候称呼对方为皇子,之后就是四太子或者是玄同太子。
王子这一词,还真没人这么叫。
于是他笑笑,那就是属于我的专属称呼咯。
当然这句话紫色余分没有说出口。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直觉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
其实就算说出口也没事,只是……
用食指挠了挠脸颊,紫色余分走到一直等待他开口的人身后,轻轻推了一把,对方知道这是要边走边说的意思,于是就迈开脚步向前。
他还是跟在后面,沉默了会儿,斟酌了一下言辞,这才开口:“我家有一大部分都是紫色的植物。”不论是种在地上土里的,还是被移植到盆栽里头的,亦或者是挂在枝蔓藤条上的,举目望去差不多皆是紫色的花儿。
当然也不是全部都是,只是紫色植物真的占了一大部分。因为太多了,以至于让人都快忘记还是其他色彩的存在。
紫色,是高贵又神秘的色彩。它有着安抚人心静心的作用——或许也跟自家小妹的痼疾有关?这个紫色余分也不清楚。
“嗯,我也说不出来,有机会的话,带王子回家去看看。”他的王子应该会喜欢才是。
虽然对方似乎比较喜欢枫叶林。
走在前头的人听到这,脚步一顿,然后说了声好。
紫色余分听到回答后,又开始想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家人。所以有件事情他没有注意到。
那个人又笑了。
他的王子因为他的话笑了,笑得温柔。
——回家。
这是一个,多么温暖的动词。
对于,身为四太子的玄同来说。
※
微弱的光。
荧光。
蒿里谁家地?
“王子?”在思绪开始运转之后、乍然睁开眼的瞬间,内心眷恋的呼唤也随之而出。
但是却没有得到期望之中的回应。
他看到一片蒿地,四周有微弱银绿荧光缓缓飘浮在空气中、在他的身旁。因为没有见到熟悉的人所以就开始左顾右盼前后打转,焦急烦躁甚至有点惧意从心底不断窜上,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前所未有的茫然席卷了所有的感官。
慌张无措地随手抓住几乎与自己齐高的蒿枝,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那般,暗自使劲却又不敢握紧,那种矛盾感愈加强烈。
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间把他丢下了。
不是说好要带着他一起走的吗?不是说了要给他讲剑的故事的吗?不是说了要……
嗯,要什么?
“王子,你在哪里?”垂下了脑袋,也压住不住满心躁动的不安。“……你终于要丢下我了吗?”
不是要丢下,不是也丢下。
前者是还未被丢下过;后者是再次被丢下。
那么终于一词所代表的意义又是什么?是那个人最后的想法,对于他的归处的最后决定。
“王子……”我亲爱的王子,你不要了我了吗?你已经不需要剑侍跟在你的身边了吗?你的嫌弃你的不屑你对于我的种种——如今,你都要抛下了吗?
眼眶里传来热意,他感到鼻尖被酸涩添补,于是倔强地仰起头,望向逐渐变得昏黄的天空。
“!?”有一只红色的飞鸟倏忽出现在上头,那一声鸣啼撕裂了这个空间的所有寂静。
那个颜色,红如血、艳如火。
他皱眉。那只飞鸟带着他熟悉的感觉,就这么一只在他的上空徘徊飞行。
他觉得很怪异,但是心底的不安却逐渐平息下来。
然后那只红色的飞鸟开始向远处飞去,他看到立马跟上步伐。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凭借着下意识的感觉,直觉应该跟着飞鸟走。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只飞鸟就是王子的化身。
原本昏黄的天逐渐染上了红,就像飞鸟身上的艳色一样,红如血、艳如火。
微弱的荧光飘散在四周,缓缓浮动,只有在他经过的时候,被他带动着,向前快速前进了一阵子,又恢复了原本的节奏。
然后他停下了脚步。
前方是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他已经无路可前进。
但是——他抬头,飞鸟再度徘徊在他的上头,轻轻的鸣啼了一声,像是告别,然后便头也不回、再也不做等待的向更远的前方飞去。
毫无眷恋。
“不、不!等等我、等等——”
整个世界似乎都回荡着他的喊叫,是那么得撕心与裂肺。
可是飞鸟却没有再为他而做停留。
他无助地跪倒在悬崖边。
“你就是王子……对不对?”暗哑的嗓音,隐隐带着哽咽,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语气,断断续续的话语只是宣告了自己的无能与软弱。“井底之蛙终究无法跟飞鸟并肩而行共看这个世间……”
亲爱的王子,我只是你的一个小小剑侍,你随便一个从属便能取代我这个剑侍。
可是你却仍旧将我带在身边、直到方才那一刻。
多谢你,我亲爱的王子。
因为你,我的人生有了意外的收获。
我本就应该感激你,为何我还会悄悄抱怨你不肯继续带着我了呢?
哈,飞鸟不应因一只小小的井底之蛙而聚拢了自己的翅膀。
我的王子,我祝福你。
祝福你……
他闭上眼,思绪再次陷入混沌之中,身体也毫不自知地像前倒去。
最后。
他的耳边是呼呼的风响。
然后——
剧烈的撞击之后,瞬间的剧痛让世界全然安静了下来。
※
“紫、色——余分……”
谁?
“——紫色余分!”
是谁在叫他?
乍然睁开的双眼因为强烈的光芒而反射性地再度闭上。挣扎着等了一会儿,“紫色余分。”被叫的人缓缓睁开眼,首先印入眼帘的是那个人的容颜,精致冷艳,透露着绝对的疏离。
“唔、王子……”双手捂着头,像是被人狠狠重击过一样,很疼。又闭眼调理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是靠在某个人的怀里。嗯,怀里——?
“啊啊啊,抱歉啊王子,啊哈哈哈……”跳着远离某个人,紫色余分用手挠着头发,略带着一丝尴尬,望向对方,说着道歉的话语。
是说,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好端端得会做噩梦。
晃晃头,虽说让脑子更晕,倒是也让紫色余分想起了一些事。他记得他似乎是在跟对方讲自己的家,然后说要带对方回家,之后又陆陆续续说了一些有关于他家人的生活日常比较琐碎的小事情。
嗯……之后、之后,他们又回到这个枫叶林,然后他说有点困,就搁下剑匣靠着身旁的大石头睡着了。
是石头太硬了?所以导致他做噩梦了?不太对啊,他又不是第一次这么睡了……
“紫色余分。”
“嗯、啊?王子你叫我啊?”
“……我们去客栈。”
紫色余分原本是想说不用的,但是看见对方不等他反应自顾自的就起身离开了,他也只好背上剑匣,跟上。
一如以往地,跟在对方身后,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但是心中却是在想刚刚的那个梦。
是说,他对梦境中的事情所记忆的不多,甚至可以说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紫色余分将右手按住突然跳动仓促的心脏。
这股不好的预感、是什么……?
而且似乎还是跟王子,有关?
“王子……”
“嗯?”
“啊没事没事,是说王子你觉得紫藤萝花怎么样?是真的没看见过还是看见过却不知道花名啊?”
紫色余分说着紫藤花,但是走在枫叶林里头,吸吐间皆是扑鼻的枫叶香。
就跟刚刚怀住他的怀抱有着一样的气味。
紫色余分笑了,带着觉悟后的决然。
亲爱的王子,紫色余分只要跟着你就好了。
只求飞鸟不要半路丢下这一只井底之蛙就足够了。
其他,不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