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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明不明白 ...

  •   “伤口都不深,护理得好的话,不会留下疤痕的。”心中终是一软,他开口安慰道。
      傅清月本还哽咽得厉害,一时听他这话,有半瞬才明白过来,可悲伤的心情此是说止就能止的,所幸哭个痛快,何况刚刚被追杀的一刻,虽不是平生第一次遇到真刀实枪,血腥流血的厮杀,可还是后怕吓着了。
      初到合浦郡遭遇截杀那一次,那时的她万念俱灰,心中一股愤懑和毁天灭地的怒气,遇到刺杀时又是和家人在一起,强烈的保护欲让她斗志昂扬,哪像如今这般,经历磨难,解开了心结,更加热爱生命。
      “公子,刺客死了,没问出什么来。”海生过来报,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二人。
      王文谦抱着傅清月,替她把衣裳整好,听了海生的话,眉头蹙得更紧,脸色越发的苍白,额头不知是何缘故,已经密密地冒出一层薄薄的汗。
      除了海生,其他三人都是个中好手,地上受伤的刺客被擒后,本想能盘问出一些有用的信息,谁曾想到,他在地上不过抽搐了几次,就彻底咽气了,海生不得不来报。
      不过,有留下来没来及走的难民因为他们的善念,没有为擒拿杀手而伤及无辜,大着胆子过来给他们提供信息,说潜藏在他们队伍中的杀手,是半个时辰前才潜入队伍,原来他们几个人在一起,后来见到王文谦队伍过来后,才逐个分开,意思是他们也是由南往北,比他们的行程只快上半个时辰而已,而后才蓄意突袭了他们的。
      “公子,他们不像江湖中人,是不是官府的人?”海生身上也挂了彩,只是对他而言,一点小伤而已。如今更重要的是要搞清楚敌人是谁,这样在接下来的行程中才能有效防范,不必惊慌失措。
      是不是官府中人,死无对证,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的身份,一切不过是他们的猜想,不过那晚他们救出傅清月后,行事隐秘,一路走过来,乔装打扮,谨慎低调,按理说不应该被追踪而来。
      而且官府抓人一向光明磊落,他们又不是江洋大盗,潜逃的犯人,就算傅清月是潜逃,但对付一个女子,何必出动五名高手,目的性极强,要置傅清月于死地,这不是抓人,是杀人!
      如果王莽知道傅清月到京城,见过王宇,他要置她于死地,也不是不可能,但他们的行踪为何这么容易就被捕捉,除非,一直有人跟踪他们。
      王文谦抬头望向远处蜿蜒的队伍,刚刚打斗冲散的队伍已经不见,就好像慌乱没有发生过一般。
      徐徐行走的队伍,像一位快要断气的病者,可随时又可能跳跃起来,在这个庞大连绵的队伍里,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敌人,他们一无所知,而敌人,对他们确了如指掌。
      一声尖叫,“阿仲,你怎么了?”
      海生的目光投过去,看着傅清月缓缓举起的手,也是一脸惊骇,也顾不上礼仪,一把扑到公子身边检查,叫道:“公子,你哪里受伤了?”
      看着两人惊讶慌张的神情,王文谦宽慰一笑:“没什么,一点小伤而已,你们不要大惊小怪。”
      傅清月哪里肯信,她只是轻轻一摸,手上便全都是血,他的衣衫恐怕早被血水浸湿,他一点都没有顾及自己吗?给她上药,还要安慰她,现在傅清月恼恨极自己怎么就那么矫情。
      再看他的脸色,明明白晃晃得吓人,连嘴唇都发白了,他还说没事,到底要怎么样才算有事。
      王文谦的伤口在腰侧,海生要查看他的伤口,被他挡了,正着急间。
      “你再不听话,海生,你就把他打晕了,一切有我担着,反正他现在也打不过你。”傅清月忽然发话。
      王文谦一愣,海生也是满脸的着急,估计是在考虑傅清月的提议。
      王文谦无奈一笑,轻叹道:“你这人总算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刚刚怕疼得要哭,看来是骗人的。”
      他还说,自己明明已经后悔死了,这会他还取笑她。
      掀开他被血濡湿的衣衫,不看则已,一看,两人的脸色均是一白。
      他的伤口有一指半长,血肉模糊,鲜血还在不停地涌出,应该就是最初他扑倒傅清月,替她挡的那致命的一刀,动一下,血又汩汩地冒出来。
      傅清月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刚刚因为他在给她上药,她借着痛跟他撒娇使性子,天知道,那时候的他,已经在忍着自己身上的痛耐着性子哄她,而自己,那么混蛋,那么矫情得令人讨厌,是的,她讨厌自己自私自利的行为。
      “你们别急,离这里最近的镇子不远,我们去镇上找大夫。”王文谦有些气虚地吩咐道。
      再不迟疑,马不停蹄地赶到最近的镇子,因为大家都有受伤,众人便决定在镇上休整两日,可两日来的戒备一点都不敢松懈,怕杀手一次不成,再实行第二次反扑,海生又联系了王家离这里最近的人支援,一时间,这个小镇上一下子多了那么一队身强力壮的马队。
      太过引人注目,在伤口包扎完之后,第二日天未亮,他们便匆匆掩人耳目地出发了。
      一路上,因为伤口和旅途劳顿的原因,王文谦一直呆在马车上,傅清月也一直在旁陪着他。
      两日赶路,因为走的是隐秘的山路,道路崎岖难行,异常颠簸,王文谦的伤口有些裂开,溢出的血染透绷带,而且他还有些发热。
      已是午后,王文谦在车内闭目小憩,傅清月给他掖了掖滑落的裘毯,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再比一比自己的额头,是要比她的体温要高,伤口发炎了,幸得不是高烧,多喝些水应该问题不大,大夫说的危险时期已经过去了。
      傅清月挑开车帘,看了会车外沿途的路况,已经是越来越靠近南边,离那座帝都越来越远,没了苍茫荒秃的败相,到处葱翠青绿一片,回想起两年前,大约也是这个时候,自己呆坐在马车上,带着情人的欺骗和背叛,怀着对亡者的思念,前途漫漫,那时大约觉得,死了都比活着要好吧。
      时过境迁,如今心心念念的仇恨烟消云散,并没有当初脑中那么刻骨不可磨灭,原来,人也是可以改变和容忍的,并不会因为某一个人某一件事就牵绊所有,虽然,偶尔想起还会痛和咬牙的恨,可那些对于现实而言,已能够控制和妥善处理了。
      目光重新回落到车内躺着的人身上,却无意间对上一双黑亮沉沉的眼睛,片刻愣怔后,傅清月柔声问:“要不要喝点水?”
      他轻点了点头,受伤后包扎不及时,失血过多,路途跋涉没有好好调养,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眉宇间依旧淡定从容,可惜倦色很浓,没有往昔的神采奕奕。
      傅清月倒了一碗水,还是温的,扶他起来,他就着她的手把碗中的水悉数喝光,傅清月把空碗放好,坐回一边,王文谦依旧躺着,只是他一直睁着眼,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车厢内静谧得有些沉闷,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和车厢外偶尔的马蹄声。
      他一直定定地看着她,傅清月被他看得有些羞赧起来,想到两人曾有过的亲密接触,她和他之间,已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对方大部分的空间和时间。
      刚开始的内疚和歉意的心理,也在他灼灼的目光之下瓦解,他那人怎么这样?伤口那么重,不好好休息,干嘛一直瞪着人家。
      王文谦收到她投过来嗔怒的一眼,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仍旧不离不弃的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等晚上休顿的时候,我给你煮肉饼汤吧。”傅清月在衣摆上搓了搓手。
      “过来。”王文谦向她伸出一只手。
      傅清月看着他,没有动。
      “过来,乖。”声音柔糯沉哑。
      傅清月终是乖乖地坐过去,把手递给了他。
      “我们两人到了今日,你还要这么生分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愿亲近我一样?”
      “哪有?你不是受伤了吗?大夫要你好好休养,不能触碰。”傅清月心虚道。
      王文谦微微一笑,自己坐了起来,轻轻一捞,把她圈进怀里,入怀的温香软玉,让他心中一喜,鼻端素饶的屡屡幽香,还有她恬静优美的侧脸曲线,让他心中一柔,她现在是属于他的了。
      “你说,吕宽会不会有事?”
      傅清月没话找话,明显的敷衍和转移话题。有时候她也奇怪得很,明明是她招惹了他,他动了心付出真情,要靠近她一些,她确又害怕地躲避,自受伤之后这几日在路上,除了开始刚看到他伤口担忧害怕内疚之外,她照顾他起来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衣带不解地在身边端茶端水,他看在眼里,也明白她的心意,她自己也有伤在身,劝不住只能由着她来。
      可这几日明明情况好转,低烧也是因为伤口在愈合的过程中,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可他确觉得她有意无意的在躲他,躲他什么呢?
      “应该不会,吕宽的身手了得,那些官兵要擒得住他还是有些难度,他堂堂一个北军中尉,要脱身并不是难事,你不要瞎操心了。”王文谦用手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鼻子凑过来轻轻地嗅了嗅。
      傅清月的身体明显的一僵,王文谦感觉出她的敏感,安慰地拍了拍她,心中一叹,怎会不知道,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在母亲的暴虐之下,在初恋的欺骗中伤之后,家族亲人的离开,她本就脆弱的心恐怕早已筑起强硬结实的城墙,任谁都难以靠近半步,一有风吹草动,就缩到自己的城堡中,百毒不侵。
      刚来合浦郡时,她那时强悍冷漠甚至是冷酷无情的模样,无非就是她表面的强硬来掩盖内心的脆弱,只是过刚易折,往往受伤的还是自己。
      知道她的戒心,王文谦也不急,“清月,你觉不得觉得此次吕宽他们的行事像是提前泄露了行踪,被人跟踪了?”
      王文谦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不过依旧抓着她的手,轻轻地合在自己的掌中,傅清月明显一愣,不过转念想了会,蹙眉沉思片刻后,似有犹豫地说:“那日我到雲山时,从密道进入书阁的时候,刚好听到他们在商量行事,我隐约听到他们说定的时间,但我确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事。”
      王文谦点点头,他是信她的,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和目的要告密,再说王宇跟她的恩怨,往日的情义也是在哪的,何况,她千里迢迢的来长安,不会没有问清当年事情的原委,而要论真正的仇人,那王莽才是,她一个女子,哪来那么多的心机和谋略手段,虽然偶尔会耍些小聪明和小手段。
      “我只是根据你所描述的猜测,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具体行事的程度,所以一切也是妄加猜测而已,再者说了,他家里的事,我们外人搀和什么?”
      傅清月低下了头,是呀,再怎么,人家是两父子,父子无隔夜仇,能有多大的事,旁人不过瞎操心,她傅清月现在没有能力也没有那份心去趟这趟浑水。
      他们所思所想按常理来说并没有错,但事情如果发生在帝王之家,也许视野就过于平庸百姓化,如今的王莽已不是普通人,他们低估了他的狼子野心,这时的他,已经有了帝王的冷酷猜疑之心。
      “清月,你心中有我的,是吗?”
      此话一出,傅清月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亮如黑曜石的眸子,左右而言他,“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看着我,不要逃避,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他拉过她。
      “我没有逃避。”傅清月争辩道,但声音显然不是那么中气十足。
      “我一直不说,并不是我感觉不出,没来长安城时,我就觉得你忽远忽近,有时候明明很开心的在一起,可转眼你又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我开始以为你有心结,心还不在我的身上,你宁愿求助于别人都不愿来找我,虽然你是不想给我添麻烦,但你真正的心里恐怕是不想欠我太多,故你表面善解人意的处处为我考虑,清月,我说得可对?”马车颠簸了一下,摇晃的车身让两人贴得更近。
      傅清月张了张嘴,正要开口,王文谦笑着挡了她的话。
      “你不用解释,我能猜到你几分的心思,以前尚且不明白的地方,长安一行过后,我大概能明白你心中所想,你从小受伤害怕惯了,第一次感情又不太顺利,波折多舛,故你对人的信任其实是极低极低的吧,你戒心也很重,如果不是极耐心,恐怕,今生再要你付出真心也是不容易的。”没有责备,他的语气柔和,充满了怜惜。
      傅清月被说中了心思,没有羞愤,而是有些松懈,她对他的愧疚之情,已经深深地在她的心里翻搅着,一直以来,她是清楚自己的阴暗,一面享受着他温暖如春风的爱意,一面又自私地保留着自己的感情,一遇到什么事情,首先想到的还是自己,只有在事后,无非就是添加一丝愧疚而已,于是,这愧疚之情越积越多,缠绕着她的理智和良知。
      “阿仲,对不起,我也不想的,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知道这样很可耻,可是我就是害怕,我太怕了。”傅清月捂着自己的脸,蜷在膝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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