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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篝火晚会 ...

  •   她的脸颊有水光,那是新添的泪水冲刷过的痕迹,在烛火下泛着莹莹的光泽。
      “这些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你问了又能怎么样?如果要问,当初在长安为何不问?他已经成亲,你何必过去自取其辱。”
      是的,他们都知道吕宽真真正正平反被召回的原因,只有她一人蒙在鼓里,所有的人都瞒着她。
      “是,我是作践了自己才会这样不知好歹,可我不甘心,以前不问是不懂,现在要问是我不想留有遗憾。”你不会懂,我没有问过丝毫关于我亲身父亲的事情,这只能是我这辈子的遗憾,永远的缺失,我以为来日方长,还有很多时间跟父亲在一起,来慢慢修复与他的关系,我与他之间的事情永远被我排在最后,被其他无关重要的事情挤兑,我还要再留遗憾吗?此行危险虽然大,可总比一辈子的刺鲠在心口要强得多,起码,不是每次微笑时,总有苦涩夹杂在其中。
      后面的话傅清月没有说出来,她也不能说,他能不能理解,就看他对她的了解了。
      “身在乱世,谁人的心里没有几处伤疤,谁的内心没有几处不能说出口的苦涩,清月,我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你已经长大,足够坚强,能够妥善处理自己及身边的人和事,学会宽容和放下;内心的伤口别人帮不上忙,能够治愈的只有自己,自己强悍的内心精神力量。生活在世本就不易,为何还要如此折磨自己?”王文谦的声音悠远沉稳,禅意十足。
      “可我远没有你这样的修为,这么宽广的心胸和修养,我做不到心无城府,忘不了过去,我耿耿于怀,我就是一个俗人,我也知道自己爱钻牛角尖,可我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她觉得痛苦万分极了,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饱含委屈和心酸,又有些许无奈和愤懑,王文谦再也不能无动于衷,那一声声的哭泣,如抽打在他的身上,那泪水的滴落,如同滴落在他的心头,灼热生痛。
      他走过去,轻轻地把卷缩成团的她拥入怀中,她的手被绑着,他把她的双手按在怀中,真是个傻丫头,即使世间所有的人都伤你,我也不会伤你半分,即使所有人都不愿护你,我也会舍命相护。
      只是,我愿以命相交,你呢?
      哭了有一阵,再加上刚刚歇斯底里地咆哮发怒,傅清月身心俱疲,比连夜赶路不眠不休还要累上几分,她双手被缚,脸上的泪水糊了满面,王文谦就地抓起刚刚她丢下的棉布,帮她擦拭干净。
      “对不起!”她哭红的双眼,还有鼻子,瓮声瓮气的向他道歉。
      王文谦瞧了她半响,突然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不是已经早就求了我的原谅吗?”
      他意指那天晚上刚回到合浦郡,他们心有灵犀地相遇,她主动的示好,求了他一个答应,就是为了这次预谋吧。
      傅清月羞赧地低下头,当时她想到自己未来黯淡无光,唯一觉得最是对不住的,可能就是他了,她利用了他,辜负了他,她早早地求得了一个原谅,也算是心安而已,并没有真正地奢求他能原谅,但她低估了王文谦对她的心意,竟对他宽容到如此地步。
      可人的心是贪婪的,也是趋利避害的,源于一种本能,甚至还会得寸进尺,傅清月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人,她依偎在王文谦的怀中,时不时地抬起双手,很不甘心地看着手上的链子,哀求道:“阿仲,你把我手上的链子打开吧。”
      王文谦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直至第二日,傅清月也没能让王文谦把她手上的链子打开,可他们也没有走成,不走的原因竟是,傅清月说了一句似发誓的话:“我们在这里玩两天,两天后回去,我以姐姐的生命启誓,除非以后皇命召回,绝不踏入合浦郡外的洲郡半步。”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清冷,决绝孤傲,王文谦沉了一下,她的言外之意,就是你这次绑了我回去,我还会再偷偷跑出来,可是在这里玩两天,如果我没能成功逃走,被你押回去了,只好认命,以后不逃便是。
      这看起来很划算,不亏,但是赤裸裸的威胁,回去他也不能天天守着她,她不是趁他出海时走的吗?略一沉吟,王文谦答应了,他以两天堵她后面的安生日子,值得。
      郁林郡毗邻合浦郡以北,高山环绕,民风淳朴,虽然没有靠海,可内陆河流丰富,数条江河湖泊相通缠绕,水路四通发达,而最出名最美丽的就属桂林县的漓江,水质清澈,入口甘甜,而漓江边上奇形异状的山峰峻岭,如老人,飞鹰,各色各样,让人目不暇接。
      冬天的漓江江水并不丰沛,举国干旱少雨的天气还是影响到这里江河的水位,北风萧瑟,以往清波绿淼中,时常见到一叶孤舟,舟上披着蓑衣垂钓的老翁,还有抓鱼的鱼雁,飘荡在水墨山水之间,浓墨重彩。
      傅清月就这么站在小船上,目光沉沉地望着眼前的料峭山峦,她披着一个黑色的大披风,风帽垂在身后,帽子边缘一溜黑色的狐狸毛,随着寒风摇曳,她双手掩在袖中,上下船和行走时王文谦都在旁扶着,除了海生,无人看得出她双手被缚。
      “风大,带上帽子。”王文谦走过来,帮她把风帽带上,顺便把额前被风吹散的几缕碎发别在耳后。
      她回以柔柔一笑,在别人看来,这两人好比情深意重的情侣,携手同游,缱绻缠绵,只有当事人知道,一个正在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要逃离,一个时刻戒备防不胜防地盯着对方。
      海生就这么憋屈地跟在他们身后,全无半点游山玩水的心情,傅清月任何一点动作,都让他如临大敌,紧张半天。
      傅清月看到他如履薄冰的样子,趁着无人,走到他身边,嗤笑道:“你紧张什么,你家公子都没你这份闲情。”
      海生反射性的往后一退,手已经下意识地伸向胸襟处,还好,钥匙还在,傅清月冷哼一声,很不屑地走开。
      海生望着一边站着的公子,十分委屈地瞅着他,王文谦微不可闻一哂,眸中淡淡的笑意。
      一天就这么风景秀丽,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第二日的傍晚,静谧的小镇突然热闹了起来,远处隐隐传来歌声:“山是云天上的山哟,水是云天山的水,山水相依美哟。”清脆悠长的女声。
      相隔不远,传来一个浑厚高亢的男声:“不知道,山水为何像画一样美?”
      须臾,女声答唱:“山是山滴翠哟,水呀水流玉,最美还是阿妹的歌,醉了蓝天,醉了白云。”
      男声又接唱:“山水再美美不过阿妹的歌,阿哥不走大路走小呀吗小路来,阿妹的绣楼......”
      这是男女山歌对唱,不相识的男女因歌了解而结缘,唱对了口唱对味,情就这么出来了,直接而纯粹。
      讶异新奇,傅清月站在窗前凝神聆听,悠扬粗犷的音调中,带着乡音的吐字听不太清,可热烈的情感和调情却是听出来了。
      王文谦在一旁的矮几上饮茶,对她好奇张望的神情不置可否。
      越听到最后,越叫人脸红耳赤,这里民风彪悍,男女之情朗朗出口,没有扭捏不加修饰,再是不懂方言的意思,那歌声中涌动的情愫,男女之间的你来我往,凤求凰间的你追我逃,再是明白不过,怪不得中原称呼南边一带为南蛮之地,除了经济的落后,他们的文化异于中原的文雅含蓄,简单直接,这大约也是文人雅士瞧不上的原因之一吧。
      傅清月脸上有些火辣辣地红,陌生的男女因为歌对上了就可以结情燕好,这在傅清月的认知和理解里,还是有些困难,以前也听闻过,可听说是听说,真正在自己的面前演绎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有些紧张地回过头,却撞到王文谦投过来的目光,确是一愣,刚刚压下的心又莫名的慌跳了几下。
      他不是大刺刺地盯着你,而是一边喝着茶,目光滑过碗边,似饶了一个弯,才落到你的身上,而且他了然一切又似在无声地观察,这样的目光才叫人着急。
      看来他知道这山歌对唱,也听懂了他们在唱什么,怪不得他无动于衷,一切好似见怪不怪,傅清月用鼻子哼了他一下,心道:有什么了不得,他在这里呆了这么久。
      掩饰慌乱地心情,傅清月有个习惯性的动作,就是喜欢用手捋头发,潜意识地把手一举,才重新发觉自己的双手是被绑着的,气不打一处,狠狠地瞪了王文谦一眼,气呼呼地坐下。
      王文谦慢慢地啜茶,嘴角擒着淡淡的笑,眸光也有淡淡的笑意,看在傅清月的眼中,更是气极了,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淡定中含有邪佞,是她之前所没有见过的,平日里见到的王文谦,大都是温和正气的,连亲近的时候,是霸道强势了些,可哪像现在,简直就是一个痞子。
      屋外的歌声并没有停歇,而是此起彼伏,好像对唱的男女越来越多,合唱欢笑声一阵阵地传来,抓得人心里痒慌慌的,傅清月虽然表面淡定,可心似乎已跟着歌声飘到了远处。
      王文谦放下茶碗,朝她伸手,淡笑道:“走,我们出去见识一下。”
      眼前骨节分明的手带着巨大的诱惑,傅清月心里正搅拧着,答应太没有姿态,拒绝又实在舍不得,这人实在可恶,绑了她两天,寸步不离,眼看明天就要跟着他回去,虽说在游玩,可心里有事,没了心情,看什么都是索然无味的,眼看逃走无望,再不见识一下这有名的风俗人情,以后恐再难有机会。
      没等她决定,王文谦已经一把把她拉起来,给她披上披风,笑着带她出门,傅清月心里笑了,面上却是依旧气呼呼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海生和另外一个黑衣男子跟了出去,男子面生魁梧,傅清月从没见过,不过他手掌宽大,步伐沉稳,一看就是极厉害的外功高手。
      循着声音而去,不过转了一个弯,面前豁然开朗,熊熊燃烧的篝火旁,许多年轻的男女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或窃窃私语,或饮酒谈天,还有一些老人坐在篝火旁,用长长的木棍驾着整只的山羊,不停地翻烤,滋滋地冒着油光,滴入火丛,轰的一声炸开,时间尚早,还有未睡的孩童,在愉快地嬉闹追逐。
      白天,这里是安静空旷的晒谷场,晚上,人们在此聚会歌唱。
      王文谦拥着她走过篝火,穿着民族服饰的男女看到他们进来,一开始的惊奇,到后来大方热情地招呼,让人不尴尬唐突,十足的热情欢迎。
      那个黑衣魁梧的男子跟人群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中年男人嘀咕了几句,头领及身边的人看了过来,很快,就有人领着他们坐在一个摆满食物的矮桌前。
      他们以部落群居,虽然受朝廷官府的管治,但是他们有自己的文字和民俗,他们也与汉人通婚交流,汉人也会在执行新法律隶时尊重他们的习俗,但这里的少数名族古朴兼容,排外性不强。
      桌上摆满了这个名族人喜爱的食物,虽然白天酒家也会出售类似的食物,只是汉人群居的地方,食物多少都根据中原一带的口味变了。
      今日非节非年的,曾听说这里每年的三月初三对歌节,才是空前的盛况,今晚的篝火聚会,顶多算不上对歌节的一星半点。
      异于中原的精细精美,这里的食物原滋原味,比如说这个窑鸡和竹筒饭,整只鸡裹着泥土烤炙,生米和水直接放进新鲜的竹筒中,再放在火堆里,烤出的鸡肉和米饭,既有泥土的芬芳又有竹子的清香,令人食指大动。
      傅清月手被绑着,只能一手抓着一根鸡翅膀,一手藏在另一个袖子里,免得别人看见,这样被人像犯人一样的绑着,还是很没脸面的。
      吃了窑鸡,她用手直接抓了一把竹筒饭,尝尽美味的同时,还能欣赏到淳朴真挚的对歌和舞蹈,对过歌的男女,会在篝火旁再比舞蹈,女子玲珑喜悦的尖叫和男子浑厚起哄的笑声,交谱成激动人心的旋律。
      喝了一口手中的糯米酒,香甜顺口,唇齿留下涩香,感觉到身后两道火辣辣地目光,原来他已经回来,刚刚被几个小伙子拉着去首领哪一桌,回来的时候,依旧笑意盈盈,只是身上多了一股浓浓的酒香。
      那是蒸馏了好几道的高纯度米酒,入喉火辣如烧,男子就喜欢这么豪迈的味道。
      傅清月睨了他一眼,看我干嘛!
      场上新一轮的高~潮被点燃,傅清月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男女,有羡慕、有害羞、有兴奋,还有一丝丝跃跃欲试,仿佛,连空气中都感染了这热闹涌动的情绪,哄着人全身燥热,连偶尔吹来的山风,也随着舞动的男女,缠绕着篝火上的火焰,缠缠绵绵。
      “清月。”一道低沉带着一丝蛊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干嘛!”傅清月含糊着,嘴里还嚼着食物,她心里有些明白,可她不愿理他,还在为被他抓到生气,更可恶的是,真的绑了她两天,软磨硬泡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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