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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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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亮,但是身体却绵软地提不起一丝力气,手机响了半晌,我费力地睁开眼睛,萧北的名字在不断跳动。
“喂,萧北哥哥?”
“是我,小安,你声音怎么不对劲?”
我惊觉,声音沙哑,完全不像是我自己的。
“你在哪里?”萧北等的不耐。
“家。”
“你等我,马上过去。”
手机丢到一旁,再度陷入沉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有人像苍蝇嗡嗡一样地说话:
“好烫,这丫头发烧了。”
好耳熟,好像萧北哥哥的声音。
“那赶紧送医院,对,她昨天淋雨了,我怎么这么粗心,她身体底子差……”
这个,好像是沐辰唉,停!沐辰!
我猛地张开眼睛,看到萧北和沐辰两个人正凑在床头盯着我看,见我醒了,萧北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看来还不是很严重,去医院挂挂盐水就好了。”
他伸手过来抱我,我目光疑惑地看向沐辰,他一向对萧北恨之入骨,现在怎么这么平静?
“安安,你能不能别总用老眼光看人。”
沐辰这样说,笑容无奈。
“昨天就应该跟你一起回来的,身体底子这样虚,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朦胧中萧北摸着我的脑袋说。
——“神经衰弱,轻微抑郁症,记忆障碍,小小年纪把身体搞成这个样子,我先开点药吃吃看。”
坐在办公桌后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脸严肃,萧北站在我身边对医生陪着笑脸:“谢谢您。”
离开医院的时候萧北板着脸一言不发,我走在他身后,脸颊还在火辣辣的痛,在这之前的一个小时,我还窝在那家常去的酒吧和一群同校的学生聚会,在我精神迷离的那一刹那,萧北沉着脸从天而降,我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他拉起我的手才反应过来。
“你是谁?”
我还没来得及出声,在我旁边和妹子调情的沐辰刷一下站起来拉住我另一只手。
“你是她朋友?”萧北冷冷出声,淡漠的眸子像是淬了冰渣。
“是不是跟你有关系吗?放开!”
“是她朋友那还看着她吸毒,还是教会她吸毒的就是你?该放手的是你。”
萧北用另一只手劈开沐辰的爪子,拉着我就向酒吧门口走去,但是我却并不像合作:“萧北哥哥,你放开。”
“小安?”
眸光惊讶,滑过我迷蒙的眼睛。
“萧北哥哥,你看我这样子还有救吗?我不是无辜地被人围殴的少女,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孩子,我早恋,打架斗殴,抽烟喝酒,甚至,还吸毒,你放开我,谁也救不了我。”我几乎是有些自嘲的笑,也好,让他看到我的这些肮脏也好,至少不用沾黑了他。
“我从不认为,有那样一双干净眼睛的孩子会是一个坏女孩儿。”
漂亮的凤眼定定的看着我,那样温柔,几乎能将我溺毙,但是我却妖娆一笑:“你想见识见识?”
说着就向他贴了过去,他可真高啊,我揽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才勉强够到他的下颌,不过没关系,我拽了他一下,唇瓣就贴上了他的,但是眼泪悄然滑落,萧北哥哥,再见,谢谢你曾经给过我的温暖。
“啪!”
脸颊上忽然火辣辣的痛,萧北一个耳光扇在我的脸上,我却微笑,你救我一次,这一个耳光就算抵债了。
“你干什么!”
沐辰扑过来,把摔倒在地上的我抱进怀里,对萧北怒目而视。
酒吧里的客人都逐渐围拢过来,免费的好戏不看白不看,其中不乏有看我不顺眼的人,比如沐辰的前女友们。
“许安安,你作践自己给谁看,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去,没得选择!”
萧北的声音依旧很冷静,我惊讶地看向他,他不应该暴怒才对吗,这时候大麻的药效已经过去了,终于能看清萧北坚毅冷肃的容颜,忽然泪流满面,我挥开沐辰的手站起来,缓缓向他走去。
“许安......”沐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却无暇理喻。
“先去医院检查身体,回去把你这身衣服给我换了。”这是萧北牵着我离开酒吧之后唯一对我说过的话,然后就一直不肯理我,当然,我也没有勇气去和他说话,大麻带来的后遗症很严重,我的手瘦骨嶙峋,即使被他攥在掌心里,也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温暖。
后来有一次我问萧北怎么知道我抽的是大麻的时候,他微皱眉头告诉我,大麻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从没接触过的人是不会轻易认出来的。我笑,难道你抽过,他敛眉,良久之后叹气,谁不曾有过年少轻狂。
第二天,那家酒吧关门了,听说老板娘因为贩卖毒品被判了刑,彼时我正因为头疼恶心趴在萧北的怀里哭得不成人形,父亲出差,大概很久不会回来,萧北就直接拎了行礼搬进我家,那时候距离中考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萧北以我兄长的名义向学校请了长假,大把大把的药片灌进去,但是我的身体却每况愈下,精神不济,记忆障碍越发明显,茶饭不思,几乎是吃进去立马就吐出来。
我自己知道,我只是跨不过心里那道槛。
我想拥抱那种温暖,想走进另一个世界,却害怕不被欢迎。
中考那天,萧北送我进考场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他说:“考不好没关系,尽力就好。”
中考两天,我从考场里出来的时候心力交瘁,萧北却冲过来抱起我转了个圈儿,他说:“安安,我带你出去散心。”
散心的地点是萧北的大学,他还有没有期末考试,接到我的电话后就请假跑了过来,离期末不远了,再不赶回去就要错过考试周了。
早上出发,整整一天的火车,总算是在太阳西斜前赶到了萧北的学校,他没有在学校住宿,在据学校不远处的一个小区里租了间小公寓,几十平米,却收拾得很干净。
我从他后面探出头:“你一个人住把房子收拾这么干净干嘛,难不成你是同志,还是受?”
“一个人住就不收拾房子了?难道你从不收拾屋子?”
“也不是,只是你一个大男人,我爸爸就从来不叠被子。”
“小安。”
“嗯?”
“你是一直都只和你父亲生活在一起?”
“对啊。”
“你……你妈妈呢?”
“不知道呀。”
我微微垂眸,指尖纠缠到一起。
晚上的时候和萧北一起去逛他的学校,老校区比不得新校区的繁华,但是却有一种别致的风韵,高大的梧桐立在道路两旁,路灯昏黄,大概是刚刚下过的那一场小雨,空气格外清晰,我一时兴起,捡了两片梧桐叶子边走边跳,但是体力不济,玩了一会就有些头晕目眩。
“小安,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呀。”
“那你将来考到这里上大学吧,就这间学校,我等你,研究生,博士,一直读下去,直到你考过来。”
我抬眼看他,同时他也在看我,昏黄的灯光下,他微微弯了唇角的样子格外迷人,我鬼使神差的回答:“好。”
这一声好,牢牢套住我接下来的十年人生。
后来呢,后来就出现了那个人......
消毒药水的气味格外刺鼻,我挣扎着张开眼睛,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还有身上盖着的雪白的被子,右手露在外面,有液体顺着输液管流进我的身体里。
“一直在说梦话,现在感觉好点了没?烧到四十度,医生说在不退烧你就烧成傻姑娘了。”
萧北就坐在我旁边,看我醒过来,大手摸上我的额头。
“我才不会变傻,聪明美丽的安安大人怎么会变傻呢。”
我沙哑着嗓子反驳,旁边却传来沐辰的闷笑声。
病好的很快,第二天下午就出院了。第三天,沐辰告辞离开。
暴雨过后,难得连续两天都是晴天,我单独送沐辰去机场。
“来了也不多留两天,还没带你逛逛苏州。”我状似抱怨,其实却在心里暗自庆幸他没留多久就赶着离开,随即自嘲,许安安,果然你也学会了这些口是心非。
他没接话,歪头看我半晌:“我以为,你再也不愿意见我了,婚礼什么的还有很多要布置,再耽误下去家里就要催了,我只是怕婚礼的时候见不到你,在我走进坟墓之前,总要确认你安好才行啊。”
瞳孔深深,盛满忧伤。
我调笑:“看到了,姐姐一切不错,你可以安心地进坟墓了。”
“小安,要不,再给我一次机会试试?”但是话音未落又颓自摇头,“不可能的啊,痴心妄想……”
“喂喂喂,你都要结婚了,还瞎想什么呢,我告诉你哦,别对不起人家姑娘。”
我抬脚踹他,他却未躲,我来不及收势,一脚揣在他腿上,新买的牛仔裤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哎呀,衣服脏了。”
我赶忙从包里翻纸巾,却冷不防他忽然伸手抱住我,我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没躲开,身体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他身上的气息和多年前一样,一点都没改变,和我噩梦里的,一模一样。
“安安,你还是怕我。”
他松开我,满目忧伤。
“不怕才会奇怪,沐辰,我不怪你,却也再不能和你做朋友了,那时候都年少气盛,过去的事儿,就忘了吧。”
沐辰走后那张请柬被我撕了粉碎,我一直以为我已释怀,能够微笑着去参加他的婚礼,但是见过他之后我知道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几乎毁了我的男人走向幸福,眼不见为净,我既狠不下心去破坏,那么也不要违心的去送上祝福就好了。
“只盼你,过的比我好才行,安安,你的眼睛像死水一样,那让我怎么放心进坟墓,你当年义无反顾地追来,却只落下一个无名无份的结果,何苦呢?”
那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目送他离开,我终于还是落泪了,这长达七年的折磨,大概就此落下帷幕了。
沐辰,但愿此生不要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