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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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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曾遗忘,你给予我的盛世烟火。
我也曾怀念,那些逝去的璀璨光阴。
萧北哥哥,愿上苍与你,如岁月静好。
——许安安
再也没见过萧北,好吧,泥菩萨都有三分脾气,更何况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呢。十五天后,脸上的伤终于到了拆线的时候,等我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纤细清隽的背影站在病房门前,我记得这个背影,高高瘦瘦的,发丝是天生的深亚麻色,我还记得那个人的脸,不可思议的漂亮容颜,比女孩子都要精致秀气,那是——沐辰。
曾经的,噩梦一样的男人。
“沐辰。”我唤他,甚是心平气和。
那个背影猛地颤抖了一下,沐辰转过身来,印象中的漂亮脸蛋上有一道浅粉色的伤疤,他歪头看我,笑:“安安,你还好吗?”
我怎么突然嗅到就嗅到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味道呢,不对,据传言这厮车祸严重,离死都不远了,那么好端端地站在我病房门前的是鬼吗?
好像看出我在想什么,他笑的见牙不见眼:“你可以来摸摸,如假包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就擦破点皮都能让她说的好像我要死了一样。”
“安安,听说,你是为了回来看我才出的车祸,我很开心......”
他这样呢喃着,我却忽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沐辰推我去楼下的小花园散步,他指着我的右脸说:“安安你瞧,你伤了右脸,我伤了左脸,刚好可以凑一对呢。”
依旧如少年时的活泼,阳光下,我恍惚看见那个飞扬跋扈的漂亮少年,可惜往事如烟,早已随风而散。
沐辰好像要立志扎根我的病房,他是自由摄影师,工作清闲的不可思议,我心情好的时候会和他轻松交谈,偶尔也开个玩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装作没看到这个人,他和我说话的时候我也仿若不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从不生气,买饭打水招呼医生,把护工的工作揽去大半。
我记得那天,出奇的冷,我用左手撑着轮椅的扶手让自己尽量站直身体,然后在玻璃上哈出水汽,再用右手在玻璃上画出自己的名字,然后看着水汽消散,乐此不疲。
沐辰从身后冒出来,他小心地过来环我的腰,带几分无奈的说:“安安,你的腿还没好,这样太危险了。”
“已经能扶着墙壁走几步了,医生说多动动才好。”我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手臂,时隔数载,他依旧能把亲密的动作做的自然流畅,可是我却无福消受。
“我选了几家整形医院,等你出院之后我们再仔细看看,不过最快也要伤好后半年才能做整形手术......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把脸上的疤弄掉吧......”平淡的语气好像在说中午吃鱼香肉丝盖饭一样。
我没接话,转过身看见宋以姗站在病房门前,满脸的讥笑。
萧北离开后她就再没来过我这里,不知道这姑娘又要耍什么把戏。
“呵......才几天就换了一个,我还真佩服你的手段。”宋以姗讽刺的开口。
“你什么意思?!”
皇上不急急死太监,沐辰像是瞬间被点燃的火药桶,劈哩啪啦溅开一地火花。
那个漂亮女人甩下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潇洒离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踩的哒哒作响,我嘴贱,指着那个背影对沐辰说:“这女人肯定嫁不出去了,太盛气凌人,不知是否只有太监公公才伺候得了这样的贵妃娘娘。”
沐辰嘴角抽搐,他弯腰捡文件夹递给我,我翻开,发现里面只有寥寥几张纸,是一份亲子鉴定书,我沉下目光细看,须臾,我宛然舒心一笑。
宋以姗,谢谢你这一份礼物。
虽然是做过假的鉴定,但是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我和那个家庭并没有血缘关系,终于摆脱了那些让人难以适从的复杂关系,我相信以宋以姗的手段,这份鉴定书的副本一定躺在她父亲的办公桌上了吧。
就算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我咧开笑容,欣然答应沐辰一起整容的邀约。
可惜我没能等到一起去做整形手术,甚至没能等到双腿可自由行走出院那一天,任远之的电话像是催命符一样把我从京城的医院里弄到那个阴雨缠绵的城市。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端着咖啡杯子坐在窗台上,没错,是窗台,旁边还放着一盆翠绿的文竹,我转了医院,不对,应该说是从医院转到了疗养院,我自己的家里没有人,其实就算父亲没有出差他也没时间来照顾我,母亲本意是想接我到那个深宅大院里生活的,可是我甩出那一份亲子鉴定,告诉她那个家庭并没有接受我,然后便被安排进这个有钱人,有权人休闲度假的地方。
我半生潦倒,虽然不到凄苦无依的地步,却也没有过多接触过这个层面的社会,所以我在这里格格不入,幸而有沐辰时常出入左右,带一些漂亮的近乎震撼的风景照片来炫耀他的工作成果。
我很羡慕他的工作可以跑遍大江南北。
我在窗台上看阳光,沐辰在轮椅上看书,时光静谧,我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突然响起。
呱噪的铃声打破晨间特有的清新安静,我透过重重的咖啡香接过沐辰递来的手机,手机是后来买的,卡也是补办的,所以对着来电显示上的“江苏苏州”的字样沉默半晌。
“不接吗?”沐辰淡淡询问。
我没有搭话,终于还是接通了电话,任远之在彼端嚎叫:“安安!我听说你出车祸了,你还活着吗?!”
我怒极,讽刺:“你死了姑娘我都死不了。”
“没死就好,你能回来一下吗?萧北又要出国,你来劝劝他吧,三十好几的人了,等他再回来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
这下我气极,嗤笑:“他出不出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是能劝住他上次就不会那么义无反顾的离开!”
萧北这厮多年未有长进,只要有不顺心的地方就必须要躲得远远的,花几年时间冷却,等回来的时候黄花菜都凉透了,更遑论一颗颗暴露在风雪里的滚烫的心呢。
我如此,宋以姗如此,那个我不记得名字的女人也如此。
“安安,只有你能劝得住他,我再拖延几天,你自己定夺吧。”
然后任远之就相当潇洒的挂了电话,我气鼓鼓地把手机扔出去,新买的漂亮的粉红色手机呈一条抛物线落在床上。
我才不去妥协,那些等待和迁就早已磨光了热情,就算再能坚持,十年也够了。
沐辰小心翼翼的打听,我装作不在意的调侃回答:“萧北要去投奔洋鬼子的怀抱,他哥哥让我劝劝他。”
耸肩撇嘴,好像真的不在意。
“你不去吗?”他这样问。
“不去。”
夜半,我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还是躺不住了,我睡前忘记拉上窗帘,清冷的月辉照进来,我忽然想起那张俊朗坚毅的面庞,还有那双有力的手臂,温暖的怀抱......
我记得那年初遇,斜斜的夕阳中那宛若神祗的身影;我记得那夜酒吧里,冰冷也火热的双唇,那是我的初吻呢;我还记得,那男子清晨雪地里粲然一笑,如沐春风......这些种种,怎么能忘记,那个温暖的男子,要怎么才能舍得忘记......
再见最后一面吧,十年的光阴,怎么也要有个告别吧......
我从柜子里摸了两片安眠药丢进嘴里,好好睡一觉吧,明天,明天去和萧北告别,是为了见最后一面,真的。
心里装着事,连安眠药都不能让我陷入完全状态的沉睡,但是大概比往日睡得沉,连何时枕边多了一个包都不知道。
军绿色的双肩背包,里面有一套灰色的运动服,两瓶矿泉水,一盒曲奇饼干,一把漂亮精巧的雨伞,还有一张机票——北京到上海的飞机,机票后面粘着一张便签:
——很可惜没有直达苏州的航班,需要你到上海另乘飞机过去,机票已定好,自己到那边取吧,一路顺风~~~要幸福哦安安,还有,我爱你。
——沐辰
刹那间眼泪潸然,我从没有怨恨过沐辰,因为我从没有在乎过他,可是这一刻我觉得心脏忽然空掉一块,疼痛蔓延。
翻出身份证和银行卡,我换上那套运动服,灰粉相间,很合身,下床的时候还看到一双运动鞋,拖过来穿上,同样合脚。
现在才知道,沐辰也可以这样贴心。
五个小时后,我站在苏州的光福机场外。
苏州果然在下雨,大雨瓢泼,我掏出手机拨给任远之——
“远之哥,我在机场,萧北现在在哪?”
“抱歉安安,萧北已经走了......”
“什么?”
“萧北走了,今天早上的飞机。”
粉色带蕾丝花边的雨伞从手中脱落,大雨浇了我满身,手机里还在不断的传出任远之的声音,我却忽然跪倒在雨中痛哭失声。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泣,只是觉得难过,漫天的悲伤席卷而来,让我连呼吸都觉得是奢侈。
脸颊上的伤口在痛,肋骨在痛,右腿的断骨处在痛,撑着地面的右手在痛,我完全是拼着一口气杀到这里,拖着这个狼狈破败的身体穿越半个中国,却没想到连那个人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口气泄了,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身边的人行色匆匆,有人跑过,溅起的泥水泼了满身满脸。
幸好萧北看不到这样狼狈的我。
忽然,头上的雨水被遮住,我眯着眼睛抬起头,恍惚间好像看见那人坚毅的面孔和清隽的身形。
“小安。”那人开口,微微低沉的嗓音,略带一点点磁性,普通话也不够好。
是幻听吗?萧北已经走了啊。
“小安,起来,怎么闹的这么狼狈。”
那人伸出一只手,修长且骨节分明,我试探地抓上去,那是一只温暖的手,实实在在地握在我的掌心。
顺着他的力气站起来,我看到萧北皱着眉看我,眉眼间全是无奈,他伸手抱我,缓缓咧开温暖如春的笑容,他说:“小安,欢迎回来。”
他说:“从早上起就心神不宁,幸好我没上飞机,小安,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给我一个机会爱你,好吗?”
“好。”
愿岁月静好,愿你我安然。
萧北哥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