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成痴》褚枫

28、第十三章：一

　　命运面前我们经常无从选择，或许时过境迁后有许多追悔莫及，可是若真的回头，我们大多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因为彼时那知此时结果。
　　——程落

　　罗沉墨知道程落这半年的经历是五月份，因为刚好碰到林浮生所以才知道了一个大概，他无法想象程落是怎么撑过的那段日子，他只能动用了自己还有父母所有的关系去找那个肇事者。
　　六月中旬程落正在招呼客人，她收到了警方的电话，电话内容非常简单，肇事者找到了，对于当时的事情供认不讳，现在需要他们去把剩下的手续走完。

　　程落握着电话手有点发抖，一直极力不想记起的那个雪夜又出现在面前，因为没有叫工人，所以她不得不关了店。
　　警局里程落见到了那个方脸的男人，程落浑身发抖，她想要撕碎这个人，这个让程西受了那么多苦的男人，程西脑后有一块地方至今都没长出新的头发，她这么爱美的女孩，半年里一直剃着男孩一样的头，她什么都不说，可是谁不明白？

　　男人不说话，程落问他为什么，他最后说了：“当时失恋了，看你们太幸福，很嫉妒。”
　　程落愤怒，这样的理由竟然能成为他行凶的借口，多可笑。

　　警方把那个男人拉走了，而后开始让程落填各种表格，表格填完了，警方人员才说：“你会获得他赔偿的十万，如果不够他说他也没有了，你看你有其他要求吗？”
　　程落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只要他能被制裁就好。”
　　“好，这是最后一份材料，看完后你签上字，钱会过一段时间才能到你帐上。”
　　“嗯。”

　　程落签了最后一份材料，回家的路上她一直有点懵懂，本来没报什么希望，结果半年后肇事者竟然被抓住了，她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了。
　　回家后程落去买了菜，现在程西身体一直都不算好，记忆力虽然提高了一点但是肯定恢复不到以前的水平了，她一直被要求不要做剧烈运动，而且不要过度用脑，程落总是担心她学习会累着，可习惯了优秀的程西怎么能忍受自己成绩的滑落，最后程落其实并没有什么办法，她知道程西其实比她这个姐姐还要要强。

　　一个月后，十万块钱到账，程落站在杨钦的门口久久没有敲门，直到里面有人出来，程落一愣，出来的女人也是一愣。
　　“请问你找谁？”
　　“啊，我找杨钦，我，我还钱。”
　　女人笑了一下说：“你是程落吧，我是杨钦的妈妈，我正要下去倒垃圾呢。”
　　“我是，阿姨您好。”
　　“你好，杨钦在里面呢，进去吧。”
　　“嗯，谢谢。”

　　杨钦半年没有找过程落，自上次程落来他家之后一次没有过，程落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他，可是对他一直心存愧疚，她真的错了。
　　杨钦似乎正在打扫卫生，程落进去的时候他拿着拖把出来：“妈，你和谁说……程落？”
　　“对不起，突然就来了。”
　　“哦，没事，你坐吧，我马上就好。”
　　“好。”

　　程落坐在沙发上，目不斜视，她不敢看杨钦，这个世上程落只对不起过一个人那就是杨钦，她从来不知道怎么才能补偿他那么多年的感情，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谅解上次来找他时的错误，对于杨钦，程落一直是无措的。
　　杨钦真的很快就好了，再回客厅的时候他给程落倒了一杯果汁。

　　“怎么想起来找我？”
　　“杨钦，对不起，上一次……”
　　“没事，我都忘记了。”杨钦笑一笑，依旧是儒雅而大方，是个不止好看脾气也很好的男人。
　　“这是十万块钱，当初借你的，现在还给你。”
　　“半年而已，你从哪里弄到这么多钱的，程落，你……”
　　“哦，什么都没有，肇事者找到了，这是他赔偿的，所以我拿来还你，不是不干净的钱也没有来路不明。”
　　杨钦这才笑一笑说：“我知道了。”

　　杨钦把钱随便收入到抽屉里，而后温和地说：“吃饭了没？”
　　“吃，吃过了。”
　　“程落，你不要紧张，这半年我不是故意不去找你，我是去进修了，我没有怪你。”
　　“进修？”
　　“嗯，我考了在职研究生，这半年跟着导师呢，一直没能回来。”
　　“哦。”程落不知怎么长舒了一口气，她其实还是希望能和杨钦做朋友的。

　　“对了，我去相亲了，可能会和她交往看看。”
　　“啊，真的啊？”程落有点吃惊，但是真心为他高兴。
　　“嗯，是个漂亮的女孩，虽然身体不好。”
　　“身体怎么不好了？”
　　“哦，她一只脚没有了。”

　　程落吃惊地看着杨钦，杨钦却是淡然一笑：“放心吧，她是个好女孩。”
　　程落没能再说什么，杨钦是那么聪明那么睿智，他选择的女孩，程落相信一定值得他付出。
　　“嗯，哪天带我也见见吧。”
　　“好啊。”

　　程落走的时候遇到在楼道门口和人聊天的杨钦母亲，程落鞠个躬说：“阿姨再见。”
　　“再见。”
　　程落走了，杨钦的母亲问杨钦：“这就是你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孩？”
　　“嗯。”
　　“看上去挺漂亮的，也懂事。”
　　“不然我怎么会喜欢，算了，不说了，晓蝶要来了，她很怕见你，妈，你不要吓唬她。”
　　“我知道了，你这孩子，还怕我是恶婆婆吗？”
　　“我哪有。”

　　程落见到姚晓蝶的时候她正好过来买衣服，她住着拐杖拿着两件衣服问程落：“你好，我想试一下这两件。”
　　程落正招呼其他客人，回头便说：“试衣间在最里……姚晓蝶？”

　　程落认出姚晓蝶，而姚晓蝶也现在才认出她，几年不见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不过从别人口中偶尔得知对方的消息，此时见到，程落很是吃惊，更让她吃惊的是姚晓蝶拄着的拐杖。
　　“好久不见。”姚晓蝶认出程落后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啊，你去哪里了？”程落帮着姚晓蝶把试衣间拉开，而后隔着试衣间两人聊天。
　　“哦，前段日子去了北京，后来去了上海，再后来回来了，不小心伤了腿。”姚晓蝶真的不再是那个站在大街上抱着煎饼啃的女孩，漂亮的桃花眼不再俏皮，也不含媚态，此时的她沉静淡然，如睡莲一般，于这喧嚣的都市中灼灼独立，好似这世界都入不了她的眼。程落喜欢她给人的这份平和感，也怀念曾经那个直率的女孩，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是姚晓蝶。

　　“现在怎么样，好了没有？”
　　“截肢了，好了。”
　　“截……咳咳，不好意思。”
　　“那有什么，现在我还在恢复期，过了恢复期我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走路，不要担心。”
　　“晓蝶……”
　　“怎么？可怜我了？”
　　“没有，有点心疼。”

　　姚晓蝶在试衣间过了好大一会才说：“程落，谢谢你。”
　　“为什么要说谢谢？”
　　“因为觉得这辈子大概都比不上你了。”
　　“啊？”
　　“没什么，我说着玩呢。”

　　姚晓蝶买了两件衣服，程落没有收钱，她也没有坚持，她只是温和笑着说：“给我个电话吧，下次请你吃饭。”
　　“好。”
　　程落留了电话，姚晓蝶走了，程落看着这个淡紫色的背影，真的很心疼。就如林浮生所说她是个傻女孩，可是真正聪明若林浮生的女子又有几人？

　　程落回家的时候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是医院有一个会诊，是美国来的一个脑科专家小组，他们看了程西的病例，想要再为她做系统全面的治疗。
　　程落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对于程西，她至今还是愧疚的。

　　程落带着程西去了医院，被医生领到地方后她才发现原来真的都是美国人，程落被他们看得都有点紧张了何况是程西。
　　程西拉拉程落的手腕说：“姐，我其实已经好了，不用这么再检查吧？”
　　程落握了握程西的手，安慰地笑道：“没事，只是检查，也可能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好吧。”

　　程落出去，程西被一个医生带着又做了一遍系统的检查，最后那几个医生又去房间开会去了，程西在外面和程落坐一起。
　　会议室里罗沉墨问道：“什么情况？”
　　“恢复情况良好，但是有一个地方我们研究决定再次给她做一次手术，这次手术有危险性，但是能让她的记忆力恢复到之前的水平，至少百分之九十，还有就是上次手术的一点点矫正。”
　　“矫正？”
　　“手术其实还算成功，但是有两个小地方没有让她脑子恢复，所以我们想给矫正过来，另外，她的情况不严重，如果是我们做手术，应该能让她恢复到以前的样子，甚至看不出受过伤。”
　　“太好了，手术费用你们放心，我会全包，只是你们要告诉她手术是免费的。”
　　“哈哈，罗，我还以为你把我们弄中国来有多大的事情，结果就是一个小孩的事情，我都不认识你了。”

　　罗沉墨从会议室后方出去了，有医生过来和程落探讨手术事宜，程落当然是答应，在听到手术费竟然全免时，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果医生耐心解释说他们来中国只算是和这所医院做交流，所有费用医院会解决，程落这才放下悬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