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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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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笑是吧?
果然,连自己也笑出了声!
“朴老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真是稀客。”
“什么风?嘿,一群倚老卖老的老不正经,我散我的步,你要你的饭,但我看不惯你欺负一小孩。人家也就一孩子,兴师动众吓唬她干吗?要我说,这孩子挺好的,就是眼力差点,竟然跟你曾要饭搭腔。小丫头片子,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有什么愿望?要是你能说出三个愿望,我朴应贤看在你聪慧可巧的份就收你为徒,若你说谎,你就当我梦游时说了梦话还咬了自己的舌头。说吧!”
愿望?
神仙似的白胡子老老爷,身子倒硬朗,说话底气足,掷地有声,也许是年龄要长也许是有威望,其他老人对他倒还尊敬。
“孩子,别怕,他也就一纸糊的老虎,就会气势压人,但他说话算话,多少人想拜他为师,说吧,我也挺好奇你有什么愿望?”
“哼,纸老虎,你当我耳聋啊,臭要饭的,我告诉你小丫头片子,你说的三个愿望必须是现在的你最想要实现的,还不能是现成的,比如想拜我为师。”
现在最想要实现的?他这一提醒倒吸引了我。
“要是不能实现呢?”如果明知不能实现,那说出又有什么用,更不要说向流星许愿望了。
“你这孩子啊就是太偏执了,愿望哪管能不能实现,你得知道,愿望对一个人的生存意义有多重要,特别是像你这种丫头片子。说实话,我是想收你为徒,可你一点精神劲都没有,可就让我为难了。”朴老老爷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那根细拐杖敲得蹦蹦响。
“你这杆旱烟管跟我外公的很像,你不怕敲坏啊?”
“你看你,你看你,说你是丫头片子吧还小瞧你了。你应该是有愿望的吧?”
“有,我的生日是中秋节,我不敢奢求爷爷奶奶、外公、爸爸哥哥他们都能回来团聚,只希望妈妈能回来陪我过生。这个算吗?”
“那你今年几岁了?以前他们都没陪你过生?要是以前都陪你过生就不算。”
“那我宁愿不算。”
“好好好,算。下一个。”
“我不喜欢别人变着花样呼喊我,我的称呼可以有很多,但希望每个人只能挑一个最顺口、最顺心的称呼我,哪怕他们在呼唤我时很生气或者很高兴,我也不希望自己的每一个称呼成了他们表达心情遮掩真心的面具。这个算吗?”
“这个有意思,‘小丫头片子’就顺我心也顺我口。能说说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吗?说出来并让我信服的理由那就算。”
“妈妈不再像以前那样喊我小名了,她一般喊我莘意,我惹她生气时她会叫我全名,而且会把‘姚’字咬破音,她恨爸爸,但我听了之后真的很难受。如果这个不算,那你就当我白日里说梦话也咬了舌头……”嘟嘟嘴,我也撒娇赌气了。
“这个嘛,也算,还有吗?我怎么觉得你的这些愿望一个比一个新奇,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如果下一个愿望还不让我满意的话,我的舌头看来会被咬烂。”
“像平常人一样活着。”
“呃,你的愿望能实在一点吗?至少听了以后也让听众觉着舒心、觉着你这孩子有长进啊。其实我一点也不好奇你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才会消沉甚至萎靡不振成这样,但生活就是生活,你对它要求太多甚至有点过分,它就会让你难堪;如果你太自以为是太把自己当回事,用网络语说就是太傲娇,总之这样是不好的。”
“你直接说‘有出息的愿望’不就得了?绕这么大的圈子。”
“哟,脾气蛮大的嘛,看来还算正常。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说不出个满意的,那你就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哼!”做人怎么能这样?太强词夺理了,亏他之前还说人家倚老卖老。
“哈哈,朴大师,你想收这孩子做徒弟就直说嘛,干吗绕来绕去?听得我头晕。”果然还是神父既善良又好。
“晕了120也不会理你,臭要饭的你懂什么,这叫‘师出有名’利于行。现在游戏规则是我来定,她不想玩早干啥去了?现在中途退场可就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你想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伟大的曾大神父?”
神父,你说话呀?大家伙都给评评理啊,怎么大家都跟噤若寒蝉似的做起了中国式观众?这哪是热闹,我明明被架着上了贼船。
“有!”
“那说呀。”
“是,是希望前面花店的老板娘能送我一个花瓶或者能帮我把玫瑰扎好。”
“……”
怎么都不说话了?我之所以和神父搭腔为的就是借点钱给玫瑰安个暂时的小家啊。
哎,都干吗呢?好吧,都叹气吧,我也知道自己没出息,也就只有这点出息了。但对于愿望之类的话题就从来没有引起过我的注意,哪怕是在幼稚园。那时候有爷爷奶奶疼,有父母哥哥爱,要什么有什么,我要愿望干吗?
可是现在……
突然说起愿望,我还真一时反应不过来,唯一想要的竟然是最可笑的。
呼呼,你们还是说点啥吧,不管好的坏的,只要是话,有无道理我都会听进去。
“你果然还是一个孩子,人生中什么也没开始,连最起码的奢想都不敢去想。你是一个诚实的孩子,不想欺骗自己,甚至可以说你少年老成,没有勇气,太胆怯,就容易束手束脚,不敢去想,不敢去做,不敢给自己的小世界打开一个口子。已经开始了的年轻人是停不下来的,他们有太多愿望,甚至奢求。而只有像我这样的老人,才会四处走走看别人是怎么开始又是怎么挣扎的。你倒是我头一回见着怪人。丫头,你要听实话吗?”
“白胡子神仙老老爷,我好感动,我以为你比外公还凶,只会欺负我。”瓮声瓮气,委屈荡气回肠
“你这孩子,说得我惭愧,老朽怎么个欺负你了?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你是个聪慧灵敏的好孩子,有着一颗七巧玲珑剔透心,可把我喜滋滋呢。但你活得太委屈了,就想着该如何来开导你,可你吃硬不吃软,道理比谁都懂,甚至更钻,你需要一个人来点拨你、引导你。我这么说,你可懂?”
“嗯。”怎么不懂,太懂了,你这弯子绕得那叫一个巧。
“虽然你胆怯没有勇气,但我能看出来你心里可矛盾了。是不是总觉着生活差了点啥?”
“你怎么知道?”
“这种混沌未开的感觉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经历过。自己明明知道差了点什么哪里又不对劲,可又琢磨不透,越较劲,就陷得越深,往往这个时候你就错过了很多东西。”
心灵吻合处,听得我一惊,激动得我双手一拍。
“对,我经常恍惚,可恍惚了,今天瑶瑶大喊我名字时就让我想到了以前,在医院时瑶瑶不知情的跟我开了一个玩笑,而师兄突然闯进来又突然离开,而我就感觉自己难被人理解又总被人抛弃,所以我就逃了出来。”
“然后呢?”
“然后?我逃出来后就一直沿着街道走到了这里,路上就一直想一直想,觉得要想交一个朋友好难,瑶瑶荒谬般的陌生,师兄难以理解的神态,自己就忍不住和瑶瑶说了再见,好像就真的再也不见,而一直陪着我的师兄就那样不解释地离开我,就觉得他是真的讨厌我了。再一想,妈妈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而应付我成了她最大的困扰,而爸爸和哥哥好多年都不来看我,外公也出国定居了,自己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越难受脚步就越停不下来,人家散步三五成群有说有笑,曾经自己也像他们那样,甚至要更快乐更幸福。现如今时光倒流,我倒形单影孤,有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小时候的自己太幸福太幸福,幸福到忘乎所以才会透支了一生的欢声笑语。如今这般活着比一潭死水还要沉寂,真的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有时候还会怀疑这些年来自己是怎么过的,甚至不敢想象这样的自己竟然还能活着自己受罪自己折磨自己……”
“好了,好了,乖,别哭了,别哭了,难为你了,孩子。但我还是要说你几句。来,先擤擤鼻子。”
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后,老老爷才又开始疏导我。
“首先,你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世事皆浮云如过眼云烟,别人放下的,你却执着,很难被人理解这很正常。”
一条一条地列出,说得极慢,而自己也思量着。每一句话的分量足以让我辨认许久,好像是曾从心里走失的一样东西,万分确认后才敢拾起来装进空洞洞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