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星星的爱》不做东君造化

13、第十三话

　　他不是乞丐，只是一位老人，他不止是老人，附近的人都叫他神父。
　　10年前，他一无所有落魄于此，如他所说，他只是太累了便坐了下来，幸而有好心人施舍帮助了他，在街道处的帮助下他有了一个容身之所。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会坐在老地方，不拒绝好心人的施舍、不拒绝人们的唠叨、不拒绝好奇人的询问，就像现在同意了我的征求。
　　老人口中的“阿源他们”是在附近街道孤儿院长大的，他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老人之一，他们也叫他神父，不过更多的是爷爷。
　　“你没拒绝他们的好意，我真替你们这群孩子感到高兴。”
　　“我很羡慕他们，能那样快乐。”
　　“那群孩子很讨人喜欢，现在拥有的东西已经让他们感到很满足。”是的，对于一些人来说，简单得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对他们来说都是恩赐，于是倍加珍惜。
　　“看得出来你并不快乐，如果你能像相信一个神父一样相信我，现在可以换你来唠叨一下自己，烦恼能说出来就不是问题了。”
　　“谢谢了，但说出来也不会快乐。”又何必徒增他人烦恼。何况，我也说不出来，甚至觉得那种小事没必要说，可我为什么不快乐呢？
　　“看见前面那间花店的老板娘了吗？几年前她不仅不快乐，甚至忧愁成疾，被一些可怕的烦恼折磨得不成样。”
　　“所以她说给你听后就变得现在那样很快活？”
　　“其实她是在害怕。”
　　“你听了之后就不害怕？”
　　“没亲身经历衍生烦恼的事为什么要害怕？不过我倒是挺可怜那受罪的孩子，我能做的只有祈祷那孩子能安然度过劫难，希望上帝能赐给她一个快乐而平凡的人生。”
　　“是吗？你不应该泄露有关她的秘密。”西方敬职的神父对于信徒的忏悔会做到对任何人只字不提的，连心理医生也会如此。而眼前这位自称是神父的老人却犯了忌讳、触了雷线。
　　“你错了孩子，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守得住的秘密，连死人也不能。佛家说，有因必有果，因果报应循环不息，她的家人已经受到了相应的惩罚，但做错了事不是受了惩罚就能了结的，要解开心中的结就必须自我救赎，所以她说出了心中的秘密，而我引导她放下愧疚重获新的生之希望。”
　　“是吗？那那个孩子呢？你就只祈祷不救赎？”对于花店老板娘在几年前犯了什么事又是如何自我救赎，我并不感兴趣。倒是“神父”口中的那个孩子，竟让我有了心灵感应。也许，当我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同我一般受莫名劫难的孩子时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神父不是万能的，上帝也不是万能，每个人的人生中都有自己的劫难，没有谁能做到真正的一生平安无事，上帝之子耶稣不也被钉上了十字架吗？”
　　“是吗？那我也祈祷他安然而过。”
　　“来吧孩子，说出你心中那罪恶而可怕的烦恼吧，你这个年龄更应该无忧无虑地享受快乐的恩泽。”
　　“为什么？”难道孩子就不能有烦恼？
　　“上帝总是喜欢用美味的糖去引诱天真的孩子去相信生活的美好，然后再告诉他如何去自己制造一颗或者更多的糖。你得知道，人生太漫长，谁也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事。都说人生是苦尽甘来，其实，是温柔而善良的上帝用‘先甜后苦’引导世人并让世人相信了‘苦尽甘来’。所以，我亲爱的孩子，趁人生还未真正开始，趁生活还未对你残酷，你得去尝一颗美味的糖。”我能理解，他所说的那颗糖指的是自信与勇气的来源，没想到大家都明白于心的简单道理从他口中说出来竟有这番奥义。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老人说附近的人都称他是神父，可他不是抱着圣经诵读成篇的教堂神父，之前我还看不出他有能胜任神父的资本，现在算是看见了。也许，老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对生活的看透，对人生的参透，而善良而睿智的老人也莫过于眼前的这位“路摊神父”。
　　“你的内心还是想尝一尝这颗糖的，对吧？别这样为难自己。”
　　“……可你说的这番话为难了我。”
　　“是吗？何以见得？”
　　“我并不害怕，也没有其他非说出来不可的烦恼。可我总觉得缺少了点东西，每当逼迫自己去想时又一点头绪也没有了。”
　　“那样就好，你果然是个诚实又单纯的小姑娘，只是不要逼自己想太多。”
　　“是的，纯碎的庸人自扰。知道吗？有个叫人生的舞台，而我从未上过场，却在黑暗中做了一个不安分的旁观者。中国木偶戏从来都是台上的木偶被提线控制，而我却被台上的演员操控了。这种感觉你能体会吗？”
　　“至今未有，神父多余的情绪都被上帝收走了，只剩下对世人的怜悯，并引导他们自我救赎。阿门。”
　　“可怜悯也不是自己的，更何况怜悯对彼此来说终究是好的，至少你被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动了，也赢得了他人的认可。而我就不同，他们走进了我的生活，却让我旁观他们莫名的爱憎，等到突然揭晓的那一天，我觉得这个世界荒谬得不可思议。知道吗？我和她是单纯的朋友，很多时候我能猜到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以为我了解她，可短暂分离后她却变得陌生，甚至说不出的厌恶，而这厌恶更多的却是对自己，恨自己真如她所说‘没意思’。而有的人像躲避病菌一样远离我，害怕我接近他，有时候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能在他的眼波里泛起惊天骇浪，他给我的感觉如今只剩下神秘，他不准我接近，不准我旁观打量，甚至来不及询问知晓，就只留下离去的背影。你说，我是不是庸人自扰？”
　　“你和他们不一样，孩子。请原谅我的无能为力。但我得奉劝你一句。”
　　“你说，神父。”我想我是抓住了点什么，毕竟神父是那样的睿智，又那般的善良。
　　“少行则少思，多行则多思，多思可多行，多思不可少行。这与孔夫子所言的‘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一样道理。你得记住，你只是一个孩子，算不上杞人忧天，更不是庸人自扰。你和很多人不一样，很多事情你能看透，而之所以能看透却没有放下，是因为你毕竟太年轻，缺少经历和历练，这些都需要你自己亲身去尝试、经历和感触，所以我说我无能为力。”
　　“……神父，那我还是不是怪胎？我成了某人的累赘，让她感到烦恼，不想浪费过多的精力来应付我；而至今难得对一个人感兴趣，哪怕只是想接近他却也被讨厌了；更有人说我没意思，而在这之前我们却无话不谈。第一个人，我想脱离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却处处受到限制与约束；第二个人，我警告自己远离他却控制不住地去想多了解他并接近他；第三个人，我劝自己不要怨恨她却没法做到原谅自己之前因为她轻易放下防范甚至亢奋过头。你说，活着这么累还连累了他人，这真的有意思吗？”
　　“生命是不可亵渎的，要相信善良的上帝会把属于你的那颗糖赐给你。”
　　“是啊，是啊，小姑娘，年纪轻轻地怎么就有了轻生的念头？”
　　“……”抬头顾看间，
　　不知何时，四周的阿公阿婆们都聚到了这里，像听说书的观众，“神父”最终引导我说完了，“台下”观众也开始七嘴八舌发表感慨了。这个世界很荒谬，但也更奇妙，觉得自己像爱丽丝一样到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呼呼，头一次觉着自己搅进了一件事，还被如此多的人从头至尾看着，没有做小丑的恐慌，倒有了做成了主演的可笑。

　　“就是，这大好的日子能苦到哪儿？还不及我们当年奋战保家卫国的万分之一。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弱了，都是当爹当妈的惯养的坏毛病！大风大浪没遇上，倒让些毛毛雨给折腾得失了斗志，这是要不得的！”
　　摇着蒲扇的大爷粗着嗓子大声斥责我的幼稚。
　　“小姑娘，听我一句劝，人生重在享受，你管那么多想那么多有用吗？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要我说，再哭再闹也没用！日子啊，还得继续。大家伙说是不是？”
　　消瘦的老头背着手、弯着腰发表着他的演讲。
　　“你遇人就说这话，老到掉牙了还百说不厌，这小丫头明明是为情所困，偏偏又遇人不淑，空惹一番愁。不过啊，孩子，你说的第一个人应该是你的至亲吧，父母对儿女的爱难免会自私霸道，两代人之所以有矛盾，往往是沟通不到位。”
　　面目慈善的阿婆推着婴儿车把我当孙女一般护着的同时也不忘好意提醒。
　　“我也这么认为，这孩子一看就是多愁善感的情种，你这样为情所困，别人知道吗？容我说句冒犯你的话，如果只是你自己如此，难免有点犯傻。”
　　这位阿婆有点年轻，风韵依存，她的话似前辈又似经验。不过，这句话我倒引起了我的反思，也许，我是有点傻。
　　“就是，就是……”
　　……
　　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眼前的这些老人们都很善良，甚至有点可爱，更多的还是亲切。很久没听长辈训导了，之前的那点惊讶掩盖住对他们偷听我说心里话的怪罪，听着他们直言的谆谆教导，连心里那点别扭也被泯灭了。
　　看来，我的世界还是太小了。上帝关了那扇门，而自己却小气的只打开了一个孔，果然做了只井底之蛙，还傻傻地怨天尤人、生无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