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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魔镜碎片出现,悲剧降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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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圈,慕斯美尔大冰原。
绚烂的北极光在不停地变换着颜色和形状,把幽蓝色的天穹渲染得更加魅惑而神秘。
一双冰蓝色的晶瞳久久凝望天际,远处奇异的星象似乎指定了一个复杂而不详的征兆。
寒风永无止息地呼啸着,卷起漫天无言的飞雪。
片刻以后,四只强壮年轻的漂亮驯鹿拖着一只精致华贵的雪橇突然从大冰原中心出发。它们的脚步无比迅疾,把一只已陷入沉沉冬眠的北极熊也给惊醒。
北极熊睁开惺忪的双眼看了看,只见雪橇早已远去,无影无踪。只留得一阵滚滚的雪尘。
它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再次合上倦怠的双眼,重新进入未央的梦乡。
半夜,秋末的寒风把窗玻璃刮得微微作响。
凯伊这晚睡得并不安宁,翻来覆去醒了好几次,这会儿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再次睡着了。迷蒙间,他好像隐约听到一阵“哒、哒”声从远处传来。凯伊不想理会,依然迷迷糊糊地昏睡着。
但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终于到了他无法忽视的地步。于是凯伊猛然坐起身子,再次醒来。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原来是有人在敲他的窗子,吓了一大跳,几乎要开始呼喊救援。但定睛一看,敲窗子的人竟然是格尔达。他松了一口气,赶紧下床打开窗子,把格尔达抱了进来。
“怎么了?这么晚还找我?”虽然深受打扰,凯伊却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对格尔达的深夜突然来访感到有些担忧。
格尔达惊魂未定地一把抱住凯伊,大概在窗外待了太久,又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丝质蕾丝边睡裙,她的身子微微泛凉。凯伊顺手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自己的风衣,把格尔达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然后温柔地将她紧紧搂进自己怀里,再次低声问道,“怎么啦?”
现在格尔达被凯伊身上熟悉好闻的味道包围着。她终于渐渐平定下来,断断续续地叙述道,“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对我好冷漠。”
凯伊呵呵地笑了,轻轻地刮了一下格尔达小巧的鼻尖。“我现在冷漠吗?”说着,把格尔达的脑袋更深地按进自己怀中,温柔地抚弄着她一头海藻般的美发。
格尔达却再次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说,“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我们俩很快就要分开了。”
凯伊故作严肃地回答,“这倒是真的。”
格尔达一惊,摆脱了凯伊的怀抱,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他。
凯伊却宠溺地把格尔达再度揽入怀中,轻笑着说道,“你待会儿不是就要回你的房间睡觉了吗。”
格尔达松了一口气,嗔怒道,“你吓死我了。”一边用拳头轻轻地捶打着凯伊的胸膛。然后,忽然任性起来,再度直视凯伊的双眸,不容拒绝地说,“我不走了,今晚要和你睡。”
凯伊一怔,脸瞬间红了起来。他现在想起自己是赤着上身的,马上变得有点慌乱,于是犹豫着松开了格尔达,走到衣架旁拿下一件衬衫快速地穿上。黑暗中,这个背对着格尔达的少年心跳已经快如狂乱的鼓点,但他还是很镇定,至少表面上如此。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平静地问,“为什么?”
格尔达走过去,从凯伊背后搂住了他,把脸埋进他的背脊中。凯伊正在系衣服的带子,再次被惊呆,这会儿才系好一半,手却突兀地停在了半空中。只听格尔达清清软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渗着一丝丝无法化解的悲哀,“我感觉明天就会失去你了。”
这理由听起来很幼稚。凯伊暗暗思索着,但是我一点也不想拒绝。他于是挣开格尔达紧紧缠绕自己身上的双肢,转身将她抱到床上,细心地为她拉好被子。然后,自己也在床上躺了下来。
这是从小到大两个人头一次一起睡,两个人都分外羞涩,久久没有言语,也没有任何接触。
后来,还是格尔达先打破了僵局,她转向凯伊,今夜的嗓音甜得不真实。“凯伊的味道很好闻呢,我很喜欢。”
凯伊羞涩地回应道,“格尔达身上淡淡的芳香,我也很喜欢。”
格尔达看着他,静静地笑了。苍白的月光柔和地投射到她微泛红晕的脸颊上,使她看起来就像神话中的仙女一般微尘不染、清新脱俗。凯伊被这唯美的一幕深深迷住了,愣了半晌后,他犹豫着伸出有力的臂膀,把格尔达揽入自己怀中。格尔达很顺从地依来,把自己的脸紧紧贴在凯伊的胸膛上。她听到他的心跳声,很快,很快。
这一夜,两人都在对方熟悉而温馨的香氛环绕之下睡得特别香甜。
清晨,黎明刚拂晓,格尔达就醒了。她醒得比以往任何一个早晨都要早。然而凯伊醒得更早,她睁开双眼时,发现他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出神地看她。
“凯伊……”她轻轻唤道。
凯伊对她甜甜一笑,说道,“你沉睡的样子,很美呢。”格尔达禁不住又开始脸红。凯伊继续说着,“真想一辈子每天都这么看下去。”
她已经不好意思继续躺在他情深似海的温柔注视里,于是赶紧坐起来,穿上自己的拖鞋,说道,“我得回去啦。”
格尔达一头柔软的卷发凌乱地披在薄薄的滑肩上,凯伊笑笑,爱怜地把她的发丝抚到脑后,说道,“不想放你走了。”
格尔达站起来,俯下身子在凯伊漂亮的金发上印了一个吻。坚定地说,“我得回去了,爸妈很快要醒了。”凯伊不再阻拦,起身把格尔达抱上了窗台。
格尔达很快消失在对面的窗子里。凯伊正望着格尔达的窗户出神,她突然再次探出头来,把凯伊吓了一跳。
“呆子,”她见到受惊的凯伊笑得很开心,“我今晚还去找你。”说着,不等凯伊回复,很快又不见了踪影。
凯伊呵呵一笑,懒懒地趴到窗台上,开始努力地回想着夜间每一个甜蜜的细节。他生怕若不努力去记住,日子久了这美妙的一夜就会在记忆里淡去;生怕若不努力去记住,以后老了会忘记格尔达当夜迷人的脸颊。
但他没想到,格尔达也没想到,那竟然真的是他们共处的最后一个夜晚。命运是一股无可逆转的洪流,终于成了他们之间一道分隔的鸿沟。
很久以后他回想起那个夜晚,很努力地去想。但是那夜的情景竟已模糊不清,难以识别。
那时候已经足够强大的他怒不可遏,誓言要报复每一个将他从她身边带走的人。
但当时无论他怎么做,都已经无法挽救失落的过往。
而往事终于,沉寂了,沉寂在回不去的时光里。沉寂在那个梦醒的清晨,窗边少年无限的遐想里。
那日清晨的凯伊依旧趴在窗台,秋末的清气有些冰凉,他却丝毫不感到寒冷,因为内心有一种炽烈的情感在萌芽,其速度之快,程度之猛烈,时时刻刻使他怀疑自己的胸膛会在下一瞬间被膨胀的心脏冲破。
忽然,他看见一只麻雀从半空中直直地掉落下来,摔在他和格尔达的大木板上。小鸟的胸脯,竟然仿若刀扎似的被鲜血染红。
这是何等的怪事,难道一大早就有人在附近打鸟吗?这季节并不剩几只鸟了,有的只是零丁的麻雀和乌鸦。谁会在这时候打鸟?凯伊狐疑地把身子探出窗外,四处张望。
猝不及防地,他突然感觉到胸口处传来刀扎一般的疼痛。凯伊惨叫一声,痛苦地往后倒去。他心想自己一定是被些锋利的物品刺中了心脏,有一瞬间,他惊恐地想,或许自己就要死了!就像那只掉下来的麻雀那样!但是——天啊,谁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的惊叫在这个寂静的清晨显得特别突兀,很多人必然都注意到了,附近的楼房窗口中冒出不少好奇的脑袋。凯伊的父母很快撞开儿子房间的门,见到凯伊痛苦地在地上扭动着,凯伊的父亲急忙把他扶坐起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凯伊疼得说不出话,只是指指自己的胸口。父亲连忙一把撕开他的衬衫,但是凯伊的整片胸膛都完好无损,一个伤痕也见不到。
凯伊显然也看到了自己安然无恙的身体,死亡的恐惧渐渐消散了,他扶着墙缓缓站起来,整个人很快就没事了,只是心里依然隐隐作痛。
格尔达一脸苍白地从他的窗口跳了进来,显然已因这一声惨叫而被惊吓过度。“凯伊?”她现在见到他依然平安无事,但声音里已饱含哭腔。她差点以为她要永远失去他了。
窗外那只麻雀已经不见踪影,木板上只遗留了一摊小小的灰烬,但这摊灰烬很快也随风而散,永不可寻。
凯伊面对着三双关切的眼睛,淡淡地摇了摇头,说,“我没事。”但奇怪,一种新的情绪已经默然在他心中扎根了。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卧室,觉得真是无比简陋,不堪入目,简直就是一个贫民窟。再看看自己的父亲,年到中旬,依然没积累多少财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讲师。他是多么平庸!多么无能!自己的母亲呢?啊!她长得是多么的丑陋,她的嗓音又是多么难听,偏偏她还喜欢日日在这两父子的耳边唠叨个不停!真是一个讨厌的老女人!而格尔达呢?噢!格尔达?她简直就是一个村姑,既没有教养,又没有姿色。自己怎么会和这样无聊的人作伴多年?
凯伊不知道,流浪汉所讲的一切都是真的。魔镜的碎片确实在全世界漂浮着,而铸成魔镜的七宗原罪之一“傲慢”已经嵌入了他心里。这宗原罪让他不可一世地自负起来,看不起任何人。
他突然感到生活中一切都让自己无比厌烦。他想起自己身边的所有人,心中都是蔑视的情绪。那个钟表工匠,百年如一日地摆弄着他那些细微的齿轮。噢!除此之外,他还会干别的吗?对面面包店那个全镇称赞的老面包师傅,噢,他真应该去巴黎见见世面。自己小时候曾跟父亲去过一趟巴黎旅行,那里的面包才是真正的面包。而这个老师傅,他的成品配得上狗去吃吗?至于那个守书店守了一辈子的罗瑟姆大叔,天啊,他真的太没用了。他就继续坐在这里守一辈子吧!……
凯伊想着这些,眼神正在变得越来越轻蔑,越来越冷淡。格尔达见状吓了一跳,仿佛眼前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凯伊,你怎么了?”她关切地问道,走上前去抓起凯伊的手。
凯伊却一把甩开她的手,“你滚开,离我远点。”语气里是那样冰冷的疏离,双眸中是那样强烈的嫌恶。
格尔达一惊,愣在原地。那一刻她确信,她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了。
而刚用冷言冷语伤害了深爱自己的少女的凯伊,已经抛下惊成木人的的父母和格尔达,仿佛一个没事人那般离开了自己的卧室,跑到楼下做早餐吃去了。凯伊的父亲对儿子的表现非常不满,愤怒地冲出卧室对着楼下喊道,“凯伊,你给我上来道歉!”
楼下却传来一句嘲讽的回答,“老废物,别命令我做任何事情。”
凯伊的父亲也愣住了,显然,他内心受的伤害不比格尔达的浅。
格尔达仍然不可置信地呆怔在原地,脸色苍白如死尸。直到凯伊的母亲把她怜爱地搂入怀中,她的泪水才突然止不住地狂奔出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大声问道,但是没有人能回答她。
埃斯米大钟楼长长地鸣了七响,天已经亮了。洪亮而低沉的钟声传遍了夏里埃镇的每一个大街小巷,许多居民就在这个时刻醒来。
钟表工匠一起床首先就去检查楼下店铺里自己心爱的一个个钟表,这天早上他惊喜地发现所有钟表的运行又恢复正常,看来地磁场已经恢复了稳定。他喜笑颜开地说,“一定是某个怪异的飞行物刚从我们上空飞过去。但它已经离开了!幸好!它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