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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阑珊岁月皆成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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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忆起陈迤的话,莫名有些伤感。
我自知我不好,承蒙他珍如宝。
可是我不自信,他到底爱不爱我。越想越烦躁,便拼命做题,为即将到来的数学竞赛做准备。每天都过得很忙碌。这样过着过着,不知不觉,竟到了许邶结婚的日子。
中午妈妈来接我去会场,明明是喜庆的日子,却穿着深色衣服,面色苍白。
我心中浮起不安的情绪:“妈,出什么事了吗?”
“唉,”她沉重地叹了口气,“许邶和宋琬出车祸了。许邶伤的不重,但是宋琬陷入昏迷,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我脚下的步伐开始凌乱,只麻木地由妈妈牵引着。
“你姑母知道了这事,昏迷过去。现在在手术室抢救!”妈妈又抛出一个惊人炸弹。
我心下“咯噔”一沉。姑母身体素来不好,这样一来,生死难料!
妈妈开着小车抵达医院,消毒水难闻的味道刺痛了我那根钝钝的神经。我条件反射地抹了抹眼角,竟是汹涌而至的眼泪,挡也挡不住。
来参加婚宴的亲戚,此刻聚集在姑母的手术室门前。爸爸穿着皮鞋踱来踱去,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压抑安静的医院里格外清晰,惹得人烦心。
一种无力感自脚底升起。我感觉自己站在宇宙洪荒之间,失重感,无力感油然而生。
冰凉的手突然传来温度,我偏头一看,是许邶。他的头部和胳膊都被白纱带覆盖,整张脸都不见了,只看见他一双坚毅的眼睛。
我紧紧反握住他的手,趴在他肩头哭泣。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用沉稳的声音说:“节哀顺变。我们已经尽力了。”
嘤嘤的哭泣声在四周响起,而我反而冷静下来,抱住许邶僵直的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哥,难过就哭吧。”
许邶的眼泪应声而落,濡湿了我的肩头,不是很舒适的感觉,却有一种真实感。
好好的一场婚礼变成了悲痛的丧礼。可是一切还没有结束。
宋琬,她还在手术当中。我还没有从一场巨大的悲痛中清醒过来,又陷入了一个紧张的漩涡之中。
一个护士匆忙从手术室跑出,问道:“你们谁是许靛?快跟我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许邶捏了一下我的手心。我赶紧跳出来,说:“我是!”
“快跟来!”护士脚步匆匆地走进手术室。当我走进这个压抑的空间,身后的门轰然关闭,将我与外面的亲人们隔离。不安占据了我的内心。
“病人有话对你说,她快撑不过去了。”护士平淡地说。
我走向手术台,头顶巨大的聚光灯像一只只瞪大的眼睛,发着明亮的光,让我不免发昏,仿佛走在月球上,一步一虚空。宋琬躺在一片血污之中,脸色有着病态的红润。
“小公主,你来了,”宋琬虚弱地笑笑,道,“你知道吗?你最依赖的哥哥其实对你有着最龌龊的想法。为了和你在一起,你看,我们都这样了。我们都这样了。呵。”
我心里浪涛汹涌,面上表现得很平淡:“宋琬姐姐,最后一刻,请不要活在仇恨中。”
她淡淡地笑了笑,脸色异常红润,她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被单上,泛起一朵水渍。
突然“嘀”的一声,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医生一把推开呆站在原地的我,我一个踉跄没有站稳,跌坐在地上。我看着宋琬的身子被电击的从台上拽起又落下,看着她毫无波澜的心电图……
我明白她说了什么。可是我不相信。许邶他不会这么做的。
护士走过来把我搀扶起,双唇微启,轻吐出四个字:“节哀顺变。”
我莫名烦躁,狠狠拍开她的手,冲出手术室,定立在许邶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他会吗?这样毫无杂质的清澈眼神,温柔尔雅的他怎么会坠落地狱,备受三千业火的折磨!还有心里的煎熬,他一定很难过!
许邶伸手将我揽入怀中。我如同受了惊吓的野马,发了疯般躲开他,往人少的那条不知通往何处的路跑。
一路上,一直有个声音跟着我。我感觉宋琬的魂魄紧紧贴在我的后背,在我耳边轻轻唤着:“小公主,小公主……”
我猛地撞入一个人的怀里,抬眼看,是一张被泪水模糊的脸。但我怎会认不出他。
“许靛,你还没有学会恰恰就要投怀送抱与我共舞了吗?”
他明朗的声音驱散我心中所有的不安。
“带我走,带我走……”我紧紧抓住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
“好。”他低声应允,凑到我耳边说,“小公主。”
我一个激灵立马清醒。
原来他没有找到我。
只我一人,对着四周惨白的墙壁呜咽。
<尾声>舞会开始了,你要等我。
我的王子没有找到我,没有人会来救赎我。所以我要好好爱自己。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老者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苍老却不古。唤醒我麻木的神经。
周身的人逐渐出现,一双双腿从我身旁经过,脚步匆匆,丝毫没有停留,没有人在意地上坐着一个落魄的人。或许是见怪不怪了。
我定了定神,从冰凉的瓷板上站起,分辨了方向,抹去脸上未干的泪痕,跑到医院外面,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我微微一笑,迎着风向舞厅的方向奔跑。
起风了。
唯有努力生存。
我飞快地向舞厅跑去,十二点就要到了,小公主就要变成灰姑娘了。在那之前,我要将我的水晶鞋留下,这样我的王子就能找到我了!
我还要学会恰恰和他共舞。他会爱我,给我依靠。会的!
白云苍狗,深情浓厚。
陈迤,到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